076章 神秘的客人(上)
076章神秘的客人
劉記茶莊始創於清光緒二十五年,說起來也是一家老字號的茶莊了。其發源地原本是天子腳下的古都北京城,在那個年代說起來也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大茶莊……。但是事過境遷、清末的辛亥革命,隨後得軍閥混戰、中原大戰——曾經輝煌鼎盛的劉記茶莊在風雨飄搖的北京城中早已消失了昔日旺盛的生命力。後來由於民國政府遷都南京、原本為皇城龍脈的北京城也被改為了北平自治市。為了尋求新的發展茶莊的現任掌柜劉長貴這才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將日益衰落的買賣好不容易遷到了虎踞龍蟠的南京城中,並很快地在城中最繁華的夫子廟一帶重新復興了即將敗落的家業。靠著紮實本分的誠心與精明的經商頭腦,經過多少年的苦心經營,他差不多和城裡的達官顯貴、政府要員都牽上線……。眼看著茶葉莊裡每天頻頻往來不斷品茶、訂茶的客人,劉老闆不禁總是在心中暗自得意當初自己決定將買賣遷出北京的選擇是對的。
但是老天爺似乎就是喜歡和這些為了家業苦苦掙扎求生的老百姓開殘酷的玩笑,民國26年日本鬼子的槍炮打破了關內中國百姓們原本寧靜的生活!原本重新紅火起來的買賣又開始彷彿迴光返照的效果結束一般迅速冷落了下來。然而還沒有來得及等劉老闆和家人夥計們從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中喘過一口氣來、盤算著這一年的年關應該如何度過時?就在當年12月那個黑色的夜晚,突然回蕩在城內的激烈槍聲瞬間將他們一家人無情地拽入了更加慘烈的人間煉獄!頭頂著兇殘的日本鬼子槍口中射出的子彈、任憑一顆顆炸彈在身邊爆發,帶著自己的老婆孩子、還有最後兩個夥計劉老闆一家終於死命逃入了德國人設置的安全區內。而當一切事態平息,一行人在失魂落魄與膽戰心驚中重新回到了夫子廟自家的店鋪前——昔日明亮寬闊的三大間茶莊瓦房早已在戰火中化為了一堆瓦礫……。
「老天爺吶——這從今往後你可叫我們一家人怎麼活呀?!」
為了能夠像先前那樣重新復興家業、更加是為了家人的生計,劉老闆抹乾了悲痛欲絕的淚水咬牙撐了下來。憑藉著逃出茶莊那天晚上帶在身上僅有的幾塊大洋,他四下奔走、東拼西湊……,終於又勉強支撐起了一家小小的茶鋪連帶經營簡單粗糙的飯食。然而在鬼子漢奸的壓榨下,老百姓又怎麼可能還像以前一樣過上正常的生活?依靠著招待每天僅有的幾個客人吃飯喝茶掙下的小錢,一家人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貧苦生活。但即使如此生性倔強的劉老闆仍舊苦苦支撐著——就和那些堅持在南京城中留下來的人們一樣,他想著:總有一天、頭頂上那片蔚藍的天空依舊是屬於他們中國人自己的!!!
「當家的:李氏公司今天又貼出招工啟事了,我看就讓咱們家三兒去試試吧?」
這天黃昏,劉記的生意仍舊如同往常一樣冷清。簡陋的外間屋兩個夥計正在招呼著坐在桌子前僅有的一名客人,裡面房間內劉老闆正靠在檯子上皺著眉頭扒拉著那把缺少了好幾個算盤珠的大算盤對著眼前的賬本發愁,媳婦兒陳氏老生常談的說話聲當即便令他原本就非常煩躁的心情變得更糟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那個什麼李氏公司根本就是漢奸賣國賊開辦的買賣,三兒要是去了那還能有個好?!我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總想著要把自家的孩子往火坑裡推呀!!!」
「你這個人就是不知道好歹,怎麼叫做我把孩子往火坑裡面推!!!現在南京城裡有將近一多半的人都在為那個李氏工作,難道僅僅因為老闆是漢奸、咱們家的孩子為了活命掙口飯吃進去干點零活兒就也成了漢奸啦?!」
「哼——老話說得好:挨金似金、挨玉似玉,挨著金鑾殿准長靈芝草、挨著茅房只能長狗尿苔!你要是不想咱們家孩子也和今天早上那幾個被槍子兒打成篩子的銀行職員死得那麼慘、儘管讓他去試試好了!」
將手中本來就快要四分五裂的算盤架憑空舉起來最終也沒敢真的摔下去,劉老闆口氣生硬地喃喃抱怨著繼續算賬,不再理會自己那絮絮叨叨的婆娘了……。
「如果是以前我也不提,可是咱們家鋪子里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小四兒還得上學、過去借的錢還得去還、桂文桂武兩個夥計孩子心腸好可以暫時不算工錢,可多少張嘴都等著吃飯吶!對了、今天下午警察局的那群黑狗又來催了——說是現在又要徵收什麼街道衛生維持稅,張口就要一塊銀元如果三天不交就要挑了咱家的鋪子!!!再刨去進貨的錢……,這一筆接著一筆的開銷根本就是添不滿的無底洞,如果要是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這個家可真的是要支撐不住了。」
「唉~!」
終於再度把目光從那幾乎根本沒有辦法填滿的虧空賬目中拔了出來,眼看著坐在旁邊破舊的凳子上嚶嚶傷心啼哭的妻子,劉老闆走出櫃檯將其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別上前面的客人和兩個孩子聽見了,這不好。……,算了、明天就讓咱們家三兒去應聘試試吧。」
「我尋思過了:咱們家三兒識字,就算到了那家漢奸公司也肯定不會去干那種苦活兒和危險的活計,聽人說李氏給的工資高、而且福利也好,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積攢出足夠的錢來維持現如今的生意,等到時候咱們家的生計好轉了我們就立馬讓他辭職不就得了嗎!」
尷尬地苦笑著朝著妻子這邊微微點了點頭,劉老闆雖然表面上是答應了——可是他的心裡卻想著:真要到了那時候,想讓自己的兒子拔腿還真的來得及嗎……?
「掌柜的、掌柜的!!!」
正在躊躇間,只見門帘一挑、夥計桂武興沖沖地從外面跑了進來。與外面另一個叫桂文的夥計是親兄弟倆——自打劉老闆在南京重開茶莊,桂文桂武這對老實本分的兄弟就跟在其身邊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南京淪陷后劉記的其他夥計都已經死的死、逃的逃,僅剩下這對還不滿十八歲的兄弟倆仍舊跟在老主人的身邊一直到現在。
「武兒啊,什麼事那麼咋咋呼呼的——你揀著金元寶啦?」
「還真的是揀著金元寶了,掌柜的您知道外面那個客人用多少錢買了咱們的一碟鹹菜和兩個雜合面窩頭嗎?!」
剛剛開始的時候劉老闆還對這個平時就喜歡大驚小怪的夥計桂武所說的話並不在意,可是幾秒鐘以後當他看清楚其托在掌心中兩枚銀燦燦的袁大頭時候——原本黯淡的眼神當即開始變得再也不能平靜了。
「這、這是外面那個客人給的!」
「沒錯掌柜的,就跟您過去說的一樣咱們這次算抄上了——這一頓飯足足掙回了好幾個月的虧空呀!!!」
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大洋,這種感覺自打小鬼子進了南京以後便再也沒有體會過!然而激動之餘,劉掌柜同時也對外面那名大方的客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位客人呢?」
「還在外面——他吩咐說要在這裡多坐一會兒要等朋友,要我們這段期間不要再招待其他的客人了,這幾塊大洋就算是他把店面全部包下的花銷。」
「當家的、現在除了鬼子和漢奸誰還有可能一下拿出這麼多錢——怕不是什麼正經人吧?」
聽著妻子揣揣不安的說話,一時間劉老闆也從剛剛的喜悅中清醒了過來:自打南京城被鬼子佔據以來,這塊原本的皇氣升騰之地便徹底被壞了風水——鬼子憲兵隊、漢奸國賊、黑狗警察……,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真可稱得上是群魔亂舞!好端端的一座南京城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如果換作是一般的老百姓,誰可以那麼大方一口氣拿出這麼多的錢來打賞?難道今天就連自己這所小小的鋪面也再難保僅存那的一絲平靜嗎?
「武兒啊——你哥桂文呢?」
「被那個客人吩咐買煙去了,掌柜的您和內掌柜剛剛的意思是……」
「別多嘴,到後面忙你的去吧!」
低聲遣走了開始不安的夥計桂武,劉老闆順手從旁邊的桌子上親自將沏好的開水壺端了起來、隨即朝著一派擔驚受怕表情的妻子這邊做了個安心的手勢,隨即他抖擻精神、挑門帘來到了茶館的外間屋。
「開水來啦,這位客官您慢用!」
「……。」
一邊熟練地吆喝著,劉老闆一邊藉著往茶壺裡蓄開水的功夫用眼神的餘光仔細觀察面前這位神秘的客人:個子不算太高,約摸年級應該不大也就是20歲上下吧?渾身上下樸素的淺藍色西裝和白色襯衣打扮不系領帶、因為頭一動不動地壓低著,被那頂礙事的鴨舌帽所遮擋根本無法看清楚面孔……,面對這種情況劉老闆愈發努力把好奇的目光垂低——試圖爭取看清楚那張隱藏在黑暗中模糊的面孔。
「滿了。」
「……。」
「我說——開水倒滿啦!」
「啊、哎喲喂!!!」
當客人連番冷冰冰的說話聲終於引起劉老闆的注意時:身下的茶壺裡溢出的滾燙開水早已流得滿桌都是!趕忙把水壺放下,劉老闆頻頻道歉著又連忙把一旁的抹布拿起來彎下腰擦抹眼前一片狼藉的桌案。
「這位爺真是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一不留神就、我、我這就給您擦乾淨,擦乾淨啊……!!!」
說話間劉老闆一邊胡亂擦抹著桌案、一邊又再度把不老實的目光重新挪了回來:然而這一次他就發現這位客人右手的手腕上所佩戴的那支手錶似乎與一般的樣式不同——那不是昔日路過普通錶行或者珠寶店櫃檯時看到任何牌子的平常機械錶?那種怪異的錶盤設計、還有上面所顯示出閃著淡藍色詭異光芒的洋碼子……,總而言之所有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感覺的怪異特徵讓這支所謂的手錶看起來是那麼地與眾不同!然而就在劉老闆準備再湊近一些看看那支奇異的手錶時,神秘的客人已經毫不客氣地把手腕從桌子上挪了下去。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沒有——您忙、您忙!!!」
愈發冰冷的說話聲中,帽舌的陰影下閃爍出兩道寒光!一時之間劉老闆就感覺到自己的脊背感到一陣陣發涼發炸!忙不迭地連連點著頭他再也不敢亂看、趕忙退了下去。
「我的媽呀,今天可千萬不要出事呀!」
心裡喃喃念叨著菩薩保佑,劉老闆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那名神秘的客人,隨即趕忙退入了門帘後面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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