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成癮
消息傳進宮裡的時候聽說永昌帝當場拂了杯子,不過之後又沒有任何關於這案子的旨意傳出來,顧明堂更為低調,極力地抹去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存在感,他很是明白,如今他的嫌疑又重了一重。
先買下紅薯苗再借女兒名義獻給皇上,事發后安排人認下罪名再一死了之,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死無對證,並以圖嫁禍朝中政敵。
這是大部分人心裡對這件事的定論,可也不是沒有破綻,從一開始,以顧明堂的權威來說,他可以輕易地封鎖紅薯苗的消息而不至於這麼簡單地便泄漏出來,況且偌若紅薯苗當真是他發現的,他也沒理由費這麼大力氣中間鬧出這麼多曲折,直接奏報給皇上便是,既無風險,同樣立下大功。
永昌帝心裡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對顧明堂雖然懷疑,卻也只懷疑顧明堂指使了後半部分,也就是投案自首那一部分。
對比起有意欺瞞罔顧君上,這被迫自保買人頂罪便顯得有些情有可原了。
於是整件事從開頭到結局當得上虎頭蛇尾四字,說白了無非是政敵之間的權利傾軋,雖然永昌帝很不爽自己也成了一枚棋子,可顧全大局保證朝堂上的微妙平衡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所以晾了顧明堂一個月後,便駁了他請辭的摺子,要他繼續回朝中效力去了。
不過這場風波也著實驚得顧明堂不輕,自此更為小心謹慎,對於已然有些苗頭的皇子紛爭更是持無視態度,一心為永昌帝為百姓辦實事,倒引得百姓稱道,帝心大悅,這也是后話。
顧婉容一直被關在西苑裡,自顧明堂重回朝野后,她就期待著顧明堂能把她放出去,可她就像被人遺忘了一般,除了白姨娘偷偷過來看過她幾次,她再沒見到過旁人。
顧婉容心中焦急,她自然是想出去的,可她比誰都清楚,那紅薯縱然不是她被人利用陷害了顧家,卻是她在手裡捂了兩年的東西,這一事實並不比前者更能讓人接受,況且如今事情已經解釋不清,她再提這件事,無疑自尋死路。
難道她就要一直被關在這裡,終年不見天日?想到這個可能顧婉容心中便升起一股濃重的恐懼,隨後又馬上否定,不會的,皇上並未收回她的封賞,與六皇子的婚事更是下了明旨的,婚期就定在九月,距今也不過兩個多月而已。
顧婉容不知道的是,永昌帝雖然沒收回她的郡主封號,卻准了欽天監上的摺子,說九月無吉日,不適合皇子成親,准許將六皇子的婚期延後,可延到什麼時候卻並未提及。
在任何人看來,顧婉容這輩子算是毀了,可有一個人並不這麼想。
顧昭華覺得,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
顧婉容指使人給沈氏下藥,把發瘋的沈氏關進西苑時,定然沒有想到這一世反倒是她先嘗到了箇中滋味。
那投案之人自然也是顧昭華安排的,是她藉助沈家的勢力讓趙慶龍尋來的死囚,此人自知無望生還,便與顧昭華做了一樁交易,要顧昭華保他家人一世富貴,顧昭華自然不會食言。
如今顧昭華過得順風順水,討厭的人被關在鳥不拉屎的地方,鋪子的生意蒸蒸日上,與林無垢開辦民學的計劃也逐漸開始落實,要不是趙睿仍是三天兩頭地過來煩她,她簡直覺得生活太美好了。
一般來說趙睿每隔三兩天就會來一次發揮一下他的存在感,他還惦記著顧明堂對他說過的話,可前段時間顧家出事,現在顧明堂重回朝堂膽子卻像變小了,對他的事情也不再提起,讓他有些不滿,於是這幾天便每天吃完午飯過來,算是飯後消食。
這日午後,趙睿打扮得體體面面又要到南安衚衕的別院去,還沒到門口就見趙仁躲躲閃閃地也朝府外走。
趙睿隨口招呼他一聲,卻讓趙仁受驚不小,雙手一抖,懷裡的一件物什便滾了出來。
趙睿眼尖,認出那是趙夫人屋裡的古董花瓶,當即便是一愣。
花瓶落地自然碎了,趙仁見趙睿臉色變了,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趙睿畢竟是武將出身,縱身過去沒費多大力氣就制住了趙仁,「你做什麼?」
他拿住了趙仁的雙手,本已做好了趙仁拚命掙扎的準備,手上力氣便大了些,可趙仁不僅不掙扎,反而癱軟下去,一雙手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再仔細看看,趙仁竟消瘦了許多,氣色也是青青白白地,分明是極虛之狀。
趙睿嚇了一跳,他自從找到消食的好去處后就每天想著怎麼折騰顧昭華,已有很久沒留意過趙仁了,萬沒想到向來身體不錯的弟弟會變成今日的鬼樣子。
「你究竟怎麼了?」趙睿拎著趙仁的衣領,從他掙開的領口處驚然發現趙仁竟已消瘦到了一個病態的程度。
趙仁驚慌失措地躲避著趙睿的目光,面對他的詢問也吱吱唔唔地說不清楚,趙睿敏銳地嗅到趙仁身上帶著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味道……趙睿面色鐵青,「你是不是服食過五石散?」
曾經趙睿在戰場時見過重傷的戰友,疼痛難忍之時軍醫便會給他服食少量的五石散以做止痛之用,這種味道十分特殊,他聞過便很難忘記。
趙仁頓時面色蒼白,想搖頭否認可最終只哀求一句,「別告訴娘……」
趙睿頓時兩眼發黑,一拳便將趙仁打飛出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趙睿蹲在趙仁面前氣得渾身哆嗦,「是不是你們書院那些紈絝子弟帶你沾了這東西?告訴我是誰!」
趙仁低頭不答,沒一會竟落了淚,趙睿「騰」地起身,「你不說我就去書院一個個問,總能問出來!」
「哥!」趙仁連連搖頭,伸手抓住趙睿時雙手帶著不自然地顫抖,「不是,哥,不是書院的人。」
「到底是誰!」趙睿不相信趙仁自己會去碰那個東西,定然是有人引誘這才做了傻事。
趙仁不敢看趙睿氣得發紅的眼睛,「是……是我新結識的幾個朋友……」趙仁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可進了國子監他才知道這裡的競爭有多麼激烈,稍一鬆懈便會被人趕超,他一直在民辦書院讀書,根本無法適應國子監的高能運轉,以致他壓力過大,甚至還失眠了一陣子。
那時趙睿每天都忙著去相國府,趙貞也神神秘秘地不見人影,趙仁又不願趙夫人擔心自己的情況,便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裡,壓力不是普通的大,後來他無意間結識了一位朋友,那個朋友與他以往所有的朋友都不同,他不讀書,只享樂,帶他見識美景、品嘗美食、欣賞美色,這些都是趙仁從未接觸過的東西,乍一接觸既覺得新奇,又奇異般地減輕了他內心的壓力,於是短短時間便視那人為知已,與他更為親近。
沾染五石散並非是他自願的,那日他為籌備國子監的一次考試整夜未睡,第二天精神便有些不濟,臨進考場前又遇到那人和他的朋友,問明他的情況后那人的朋友偷偷塞了一小包東西給他,要他撐不住的時候就聞一聞。
這位朋友趙仁也曾見過,心中不加設防,等在考場頭暈目眩之時依言聞了聞那一小包白色粉末,竟奇迹般地精神起來,此後,便漸斬地一發而不可收拾。
趙睿從趙仁的講述中發現了一個問題,「國子監?你去國子監考什麼試?」
趙仁見實在瞞不住,便將顧昭華安排他進國子監的事情說了。
趙睿一驚,整顆心突突地跳,跳得他心神難安。
「你說……是顧昭華?」
趙仁不明就理地點點頭,趙睿立時極怒,拎著趙仁先把他關到他的房間去,進屋才發現曾經掛滿名家字畫的書房早已空徒四壁,那些趙仁費盡心力才弄到手的字畫恐怕早已換了那惡鬼般的東西。
「看著他!」趙仁向兩個家丁硬生吩咐,「不管他說什麼,不管他怎麼哀求,都不許放他出來,否則我回來要你們好看!」
兩個家西連忙答應,趙睿則瞪著一雙滿蓄怒火的紅眼馬不停蹄地殺到了南安別院。
顧昭華正在小憩,還奇怪午時已過,趙睿怎麼沒來招人討厭,趙睿就衝進了大門。
「顧昭華!」趙睿吼得聲嘶力竭,若非有家丁攔著,恐怕他已衝進房間把顧昭華碎屍萬段。
這麼大的嗓門顧昭華想當聽不到也不行,皺著眉頭起身走到門邊,就見趙睿不停地和院子里的家丁糾纏,想突破他們的重重阻攔殺到自己身邊來。
「幹什麼?」顧昭華午睡被擾心裡本就憋得慌,此時見到他更是腦仁生疼。
趙睿見到顧昭華便像見到仇人一樣,「顧昭華你好毒的心!你恨我儘管來害我便是,為何要害阿仁?」
顧昭華聽他指責並不反駁,趙睿便以為她默認了,一雙眼睛紅得幾欲滴血,「他才十幾歲!顧昭華,他才十幾歲,你讓他染了毒癮,他一輩子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