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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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四日了,為何還不見天啟衛的蹤影?”
青田縣城頭,一個精壯的漢子渾身黑甲,站在城頭遠遠向外望去。
這漢子名叫舒歌晟,乃是黑旗軍前鋒營千總,也是鍾慶淵的先鋒官。
他今年不過三十七八歲,嘴唇上留著兩撇小胡子,雖然不像鍾慶淵身高九尺那般高大,卻也比普通人足足高出一個頭來,渾身肌肉虯結,絕對算得上是孔武有力。
在黑旗軍中也隻有鍾慶淵和他兩個人能在不騎戰馬的情況下披掛全套盔甲、武器還跑得健步如飛。
不知是不是舒歌晟有意模仿鍾慶淵,不單單是身形、動作,就連說話神態都和鍾慶淵極為相似,因此他也被戰友們稱作小慶淵。
山腳大戰之時,鍾慶淵便是派他率領三千人馬奇襲青田縣,而他也不負眾望,趁著夜色強行奪城,僅用了兩個時辰便結束了戰鬥,並且沒有放跑一個敵人。
隨後他泥沼鍾慶淵的命令,沒有摘下城頭的北朝旗幟,而是靜靜埋伏在青田縣城,等待疲憊的天啟衛回師修整。
如果徐銳果真返回青田縣,他們便可趁其不備,將之一舉殲滅,關羽敗走麥城的一幕便會在徐銳身上重現,這便是鍾慶淵最後的殺手鐧。
鍾慶淵這一計恰好抓到了徐銳的七寸,不可謂不狠,然而奇怪的是,老樹丘陵距離青田縣城原本隻有兩天的路程,可舒歌晟在這裏整整等了四天,卻還是沒見到天啟衛的蹤影。
要說天啟衛壓根沒來又不太像,因為鍾慶淵早已確認過,老樹丘陵上的陣地早已空無一人,天啟衛在大戰結束的當天便趁南朝大軍修整的機會迅速轉移了。
而西川的各條交通要道早已被南朝控製,各地關卡沒有發現疑似天啟衛的人馬,說明天啟衛分明就沒往別的地方走,隻可能是穿過森林,向青田縣而來。
舒歌晟站在城樓上,朝著遠處放眼望去,城頭之外一片寂靜,別說天啟衛,就連烏鴉都沒有幾隻。
“各地關卡可有消息麽?”
舒歌晟皺著眉頭向副將問到。
副將搖了搖頭:“啟稟將軍,各路關卡、斥候、探子都未發現天啟衛的人馬,方圓百裏之內除了深山老林都搜遍了,自從山腳大戰結束之後他們便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就奇怪了……”
舒歌晟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們是長翅膀飛了,還是變成魚遊走了?總不能真的憑空消失了吧?大帥那邊有什麽動靜?”
副將道:“大帥的主力就藏在西北十五裏外的峽穀中,隻要一確認天啟衛來到此地,立刻便會包圍上來,咱們隻要稍稍纏住他們,讓他們沒時間布置火炮即可!”
舒歌晟砸了砸嘴:“計劃是這樣啊,可為什麽天啟衛一直沒有露麵呢?按說他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啊,難道還藏在深山裏不成?”
他摸索著下巴,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動作原本是鍾慶淵的習慣動作,他下意識做出來還真有幾分相似。
“將軍,這幾日咱們佯裝成北朝人,緊閉城門,不通內外,城裏的糞便運不出去,已經臭得不成樣子了,天啟衛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要不要稍微放鬆一些?”
副將試探著問。
“不成!”
舒歌晟一口回絕道:“敵人狡猾得緊,一旦開城難免走漏消息,另外咱們還得防備敵人奇襲,告訴下邊的兄弟們,無論如何都得堅持下去,要是壞了大帥的事,小心軍法從事!”
“末將遵命!”
副將縮了縮脖子,點頭回應。
舒歌晟扭過頭繼續朝城外望去,目光延伸出很遠,心中暗道:“天啟衛,你們已經無路可退,本將就在這和你們耗下去,看看誰先憋不住,哼!”
官道之上,每到一處樞紐都會出現沿途攔阻的關卡,各個關卡之間還有巡邏隊嚴密盤查來往所有人員,謹防抵抗軍和大魏的探子。
由於南朝主力已經北上,關卡和巡邏隊隻能交給西川投降的偽軍負責,這些人原本就是戰力低下,紀律鬆散的地方守備,改換門庭之後士氣大落,更是出工不出力。
說他們是形同虛設或許過分了些,但除了魚肉百姓,尋釁滋事,當個狗腿子,打打小報告以外,他們能做的事實在不多。
正午十分,距離青田縣城六十裏外的官道上,和其他地方一樣,這裏也有一處不大不小的關卡,“嚴密”監視著過往的百姓。
關卡裏的哨兵還未換上南朝的軍裝,隻是插了一麵寫著“吳”字的紅色大旗表明他們已經改弦更張。
四十來歲的小隊長是個兵油子,帶著兩個大頭兵斜靠在一根圓木製成的路障上打著瞌睡。
突然,遠處的官道上揚起一陣煙塵,似是有大隊人馬正在靠近。
“劉頭,你看那邊!”
負責警戒的小兵遠遠看到煙塵,連忙把隊長搖醒,指著遠處叫到。
隊長睜開稀鬆的睡眼,頓時大驚:“還愣著幹什麽,都起來準備好,像是有大軍過來了!”
幾個兵油子嚇了一跳,連忙扶正甲胄,抄起隨意扔在一旁的武器,如臨大敵地望著來人。
“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遠處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來的有車有馬,看上去人數不少。
“劉劉劉……劉頭,不會是上麵要找的人吧?憑咱們幾個能攔得住嗎?”
身邊的兵油子顫抖著問,手裏的長刀比牙齒抖得更厲害。
“我怎麽知道?幹好你的事,廢話少說!”
隊長額頭上滿是冷汗,惡狠狠地吼了一聲。
來往的百姓們早已讓到路旁,整條官道上隻剩幾個兵油子和一根光禿禿的路障橫在中間。
“老天保佑,可千萬不要是敵人啊……”
隊長不住地在心中祈禱,雙目死死盯著來人的位置。
終於,他看見了那隊人馬的軍旗,頓時鬆了口氣。
他認得那麵軍旗,是南朝犀角軍的戰旗,鎧甲也是犀角軍的製式鎧甲,他曾在附近的大營見過,絕不會認錯。
“是犀角軍……”
隊長收起長刀,淡淡地說了一句。
身旁的幾個兵油子頓時如釋重負,重新變得散漫起來。
隊長一腳踢在離他最近的一個兵油子屁股上,怒道:“偷什麽懶,現在是偷懶的時候嗎?那幫南朝大爺比敵人還難伺候,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一會兒要是老子吃了排頭,你們一個個誰也別想好過!”
幾個兵油子聞言連忙站起身來,重新站乘一排,勉強有了點模樣。
大軍更近了,他們的確穿著犀角軍的鎧甲,人數不算太多,約莫數百人而已,但幾乎每個人都騎著上等戰馬,騎兵身後還跟著近百輛模樣怪異的大車。
“嘖嘖,到底是南朝主力,看看人家馬,一匹就能頂得上爺們半輩子的軍餉。”
一個兵油子小聲嘀咕,被隊長橫了一眼,連忙閉上了嘴。
南朝大軍來得很快,轉眼便衝到了哨卡麵前,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隊長眉頭一皺,正要高聲問話,卻見大軍中突然衝出一個年輕的軍官,惡狠狠地喊了起來。
“前麵的還不滾開,撞死了老子不賠,誤了老子的軍務你們都得死?”
喊完這一句便再沒多話,滾滾的馬蹄直奔哨卡而來,看樣子若是路障不撤,他們便要直接衝卡了。
幾個兵油子下意識朝隊長望去,隊長臉色一變,厲聲道:“看著我幹什麽,還不快把路障搬開?”
“哦哦哦……”
兵油子們好似如夢方醒,連忙手忙腳亂地搬開路障。
路障剛剛挪到一旁,那隊南朝人馬便直接從官道上衝了過去,真的沒有絲毫減速,似乎根本不在意會不會撞到友軍。
隻是半刻左右,數百騎兵,近百輛大車便已經揚長而去,越走越遠,卷起的煙塵嗆得兵油子們咳了好一陣。
“呸,一群南朝狗,狗眼看人低!”
一個兵油子捂著鼻子,揮手扇開煙塵,狠狠吐了口談,恨恨地說。
隊長的臉色也不好看,就算是軟骨頭也不會喜歡被人輕視的感覺。
偏偏有個沒眼力的兵油子不知好歹,湊到隊長身邊道:“劉頭,按規定就算是南朝人咱們也得查,就這樣放他們過去,上峰要是怪罪下來怎麽辦?”
“啪”的一聲,隊長一巴掌扇在那兵油子臉上,怒道:“查,怎麽查?若真是南朝大爺,咱們吃不了兜著走,要不是死得更慘,不怕掉腦袋你去查個給我看看!”
說著,他朗聲衝眾人道:“都給老子記住了,這件事誰也不許說,要是讓上官知道了怪罪下來,別怪老子不客氣!”
兵油子們連忙點頭,隻有那個被打的人捂著臉,一副委屈的模樣。
數百米開外,所謂南朝大軍的開路騎兵當中,林紹東歡喜地騎在馬上,興奮地對身邊曹思源道:“唉,這一路咱們越是不客氣,走得便越是順利,你說這是為什麽?”
曹思源瞟了他一眼,悻悻道:“還能為什麽?大人不是說了麽,騙人的前提就是要理直氣壯,你越不屑,他們便越心虛。”
“有道理,大人說的話果真有道理!”
林紹東喜笑開顏,若不是騎在馬上,雙手必須拉住韁繩,此刻怕是就要鼓起掌來。
曹思源搖了搖頭,提醒道:“別得意忘形,還有很長一段路呢,這一次的奇襲事關全軍生死,決不能出半點差池。”
林紹東擺擺手:“你放心吧,這麽簡單的道理我還能不懂?這次我一定立個頭功!”
他的聲音迅速淹沒在馬蹄聲裏,隨著大軍滾滾向前,就這樣在無數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奔向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