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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抗生素的威力(中)

  謀斷星河最新章節

  張佐烽按照徐銳的吩咐,將肖進武搬進了一個用醋熏過的房間,躺在用活水煮過、晾幹的床單上。


  屋子裏的軍漢們早就被劉異趕了出去,隻留了張佐烽和徐方兩個人幫忙打下手。


  “肖將軍的情況如何?”


  徐銳將隨身背著的木箱往身邊一放,迫不及待地問起肖進武的情況。


  “老夫來告訴你,他邪毒入體,高熱不退,以至昏迷不醒,眼下更是病入心脈,救無可救,也就是他身體健碩,才能強撐到此刻,換個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張佐烽正要開口,大門突然被人推開,長坡先生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徐銳幾人連忙向他施禮,他卻眼皮一挑,視而未見,自顧自走到窗邊坐下,繼續說道:“老夫用盡一生所學,耗費不少珍惜藥材,這才勉強讓吊住他一口元氣,但邪毒不除,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


  徐銳朝長坡先生拱了拱手:“有勞先生。”


  接著又對徐方和張佐烽說了一聲:“淨手!”


  徐方立刻拿出蒸餾水,找了個盆往下倒,徐銳和張佐烽就在下落的水流之中淨手,絕不去碰落進盆裏的清水。


  衝洗完畢,徐方又掏出一個小壺,從裏麵倒出烈酒,徐銳和張佐烽如先前一般,又將手掌洗了一遍。


  小壺裏的烈酒其實是徐銳特別蒸餾的酒精,醫用酒精隻有保持在75%的濃度才具有殺菌的功效,濃度太高或太低都沒有作用。


  徐銳將食用的烈酒多次蒸餾,再經過土法測算,來回調製,雖不是準確的75°,卻也相差不會太多。


  長坡先生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中得出一句“裝模作樣”的評語,冷笑連連地看著他表演,心道隻要他露出馬腳,老夫便要當場揭穿,令他出醜!。


  “好了,解開繃帶看看傷口的情況。”


  徐銳沉聲吩咐一句,張佐烽連忙解開肖進武身上的繃帶,刮去蓋在傷口上的金瘡藥,一股腥臭的味道頓時撲麵而來。


  看清他的傷口,徐方和張佐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徐銳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肖進武身上總共有十四處傷口,其中的十三處乃是箭傷,創麵較小,由於救治及時,傷口已經開始結疤愈合。


  要命的是背上那一條大口子,約莫有二十多厘米長,深可見骨,傷口有明顯的感染,導致始終無法愈合。


  傷口周圍至少一指寬的肌肉已經呈暗紅色,甚至還有不少組織變成了白色的腐肉,流著濃汁,散發著惡臭。


  就是這條傷口不斷將至死的病菌通過血液循環送入他的身體,大肆破壞免疫係統,導致無數並發症,最終會摧毀所有身體機能,要了他的性命。


  徐銳雖然不是醫生,但也經過戰場急救訓練,在模擬假人身上做過幾個簡單的外傷處理手術,對致病原理有一定的認識。


  皺著眉頭想了一會,他從木箱中掏出一個奇怪的工具,這東西是兩隻木碗,碗底鑽了一個小孔,用繩子連接起來,其實就是很多人的童年玩具“土電話”。


  徐銳把“土電話”當成聽診器,用一隻木碗按在肖進武後背上,另一隻按在自己耳朵上,將繩子繃直,仔細地聽了一會兒,臉色稍好了幾分。


  雖然聽得不太清楚,但仍能勉強確定肖進武的肺上沒有音,也就是大概率沒有發展成肺部感染(肺炎)。


  由於肺部環境最為汙穢,往往免疫力下降之後,最容易感染的便是肺部,這也讓肺部感染成為傷員至死的最大並發症,肖進武的肺部沒有感染,就有很大的幾率活下去。


  “還有救!”


  徐銳鬆了口氣,張佐烽頓時大喜。


  一旁的長坡先生卻是眉頭一挑,冷哼道:“無知小兒,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救他,難道是上柱清香,招個菩薩出來不成?”


  徐銳不理會長坡先生的譏諷,就連劉異都說他脾氣古怪,自己當然不會自討沒趣。


  何況他對有能力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長坡先生能在毫無現代醫療條件的情況下,確保傷口感染的肖進武沒有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已經可以算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醫療奇跡。


  撇開現代醫療知識不談,徐銳自認在醫道一途上自己連給他提鞋都不配,醫聖弟子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


  “張佐烽,一會兒你幫我按住他,千萬別讓他亂動!”


  徐銳沉聲吩咐。


  張佐烽點了點頭,心裏卻泛起了嘀咕,肖將軍已經昏迷多日,本就無法行動,又何必讓我來按?


  徐銳不知他心中所想,從木箱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小刀之前便已經用蒸餾水煮過,現在又用酒精消毒,做完這一切後,徐銳雙手按在肖進武後腰上,讓張佐烽按住他的肩頭,然後對徐方說道:“倒在傷口上!”


  徐方端著裝酒精的小壺,對準肖進武的傷口往下倒,腥臭的血霧和濃汁頓時被酒精衝洗出來。


  肖進武雖然還在昏迷之中,但劇烈的疼痛令他的肌肉劇烈痙攣,徐銳和張佐烽將他死死按住,以免傷口受到二次汙染。


  長坡先生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不覺臉上的不屑之色漸漸消失,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等傷口清洗完畢,徐銳拿起消過毒的小刀順著他的傷口刺下,將那些腐肉和發炎的組織一一剔除,有膿血冒出,便讓徐方用酒精繼續清洗,衝出汙穢。


  “傷口本就過深、過大,導致無法愈合,你這般瞎幹定會要他性命!”


  長坡先生剛剛覺得有些意思,便見徐銳竟像個屠夫一般處理傷口,頓時忍不住開口提醒。


  徐銳卻不理他,繼續用小刀割肉,雙手十分穩定,絲毫不見抖動。


  長坡先生頓時大怒,他不過是醫者仁心,見不得徐銳瞎搞,這才下意識出言提醒,沒想到徐銳竟然不管不顧,一意孤行,落了他的麵子。


  他轉念一想,反正肖進武已經是死人一個,便由得這小子折騰,等他手段用盡,黔驢技窮的時候再羞辱他也不遲。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從他腦中劃過,便見徐銳已經放下小刀,用鑷子夾起一根古怪的長針,針尾上拴著一條褐色的細線,看材質應該不是棉線一類。


  這小子又想幹嘛?

  長坡先生微微愣神的功夫,徐銳已經用鑷子夾著長針開始縫合傷口,此時肖進武的傷口創麵已經大了一倍有餘,所有壞死組織全被割去,直至見到鮮紅的肌肉為止。


  徐銳像是縫補衣服一般,用事先準備好的縫合針和羊腸線將新鮮的傷口縫合起來,看得張佐烽和徐方心驚肉跳。


  長坡先生更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如遭雷殛,雙目一瞪,滿臉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擦汗!”


  徐銳低呼一聲,張佐烽立刻醒過神來,用煮過、曬幹的棉花球幫他擦去汗水,徐銳則繼續全神貫注地處理著傷口。


  傷口實在太大,徐銳縫得非常小心,針線細細密密,整整齊齊。


  徐銳手裏沒有合用的血漿,肖進武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經不住大量失血,所以他下手的速度非常快,根本來不及理會其他,方才不是他不想回答長坡先生的話,實在是沒有餘力。


  “金瘡藥,快!”


  大約大半炷香的功夫,巨大的傷口終於縫合完畢,徐銳連忙怪叫一聲,早已做好準備的徐方擰開藥瓶,將白色粉末狀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上,鋪了厚厚一層,金瘡藥立刻被鮮血浸濕。


  徐銳又挖出一把糊狀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在被鮮血浸濕的金瘡藥上,然後接過張佐烽送來的繃帶,將傷口包紮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東西一扔,癱軟在椅子上,渾身大汗淋漓,不住地喘起粗氣。


  張佐烽和徐方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下來,頓覺倦意襲來,連忙找把椅子坐下,隻有長坡先生像根木樁杵在原地,瞪著肖進武一動不動。


  “我知道了,你是用這種方法削去毒素,使傷口愈合!”


  長坡先生突然驚呼一聲,狀若瘋虎一般喃喃自語:“破而後立,這是破而後立!還有這等妙法,天下竟還有這等妙法!我怎麽就沒有想到?”


  徐銳喘勻了氣,解釋道:“隻要割去腐肉,便能大大減少病毒入體,再用羊腸線縫合傷口,幫助創麵愈合,最後用金瘡藥止血,繃帶隔絕空氣,避免傷口二次感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長坡先生雖然聽不懂什麽“病毒、感染”之類的名詞,但醫道精到他這個層次,幾個現代詞匯已經不能妨礙他理解其中的道理。


  他仿佛回到了隨醫聖黃學習醫道的時候,震驚於這一門學問的精妙和偉大,心潮澎湃,激動萬分,久久不能平靜。


  不過他畢竟是一代名醫,即便在震驚之中也立刻發現了破綻。


  “等等,此法隻能處理外傷,卻無法解決入體的邪毒,那才是要他性命的症結,隻要治愈不了,他仍不免一死!”


  徐銳施施然起身,朝長坡先生行了一禮。


  “先生說得極是,所以現在還有最重要的一步沒有完成。”


  “最重要的一步?”


  徐銳點了點頭,從木箱中拿出一支怪模怪樣的竹製針管。


  “這是什麽?”


  長坡先生疑惑地問。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現在他看徐銳手中的新奇玩意兒已經全然沒有了開始時的不屑,反而充滿了好奇。


  徐銳笑而不答,將鐵針鑽孔而成的針頭消毒,又用酒精擦洗肖進武的手腕,然後把針頭插進手腕輕輕一推,手腕上立刻鼓起一個鼓包,皮試便算完成。


  接著他便拔出針管放在一邊,坐回椅子上閉目養神。


  “這就完了?”


  長坡先生詫異到。


  徐銳搖了搖頭:“不要急,先等等。”


  長坡先生不明所以,頓時心癢難耐,再看徐銳擺譜,恨得牙根癢癢,可現在換成他當學生,再沒有先前那股氣勢,隻得強行按住性子,耐心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乎每過幾息他便往徐銳身上看上一看,隻見徐銳老神在在,穩如泰山,絲毫不見著急,氣得他恨不能用眼神刮了徐銳。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長坡先生卻感覺好似過了整整一生,見徐銳終於起身,他連忙湊了上來,仔細觀察起徐銳的一舉一動。


  然而徐銳隻是捉住肖進武的手腕看了看,見並無紅腫,便知道他對青黴素並不過敏,於是再度將針頭消毒,將整管針水注射進他體內。


  做完這些,徐銳便將針管放回木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這就完了?”


  長坡先生問到。


  徐銳大咧咧地點了點頭道:“大功告成,每日注射一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醒。”


  “什麽?!”


  長坡先生臉色一變:“你剛剛究竟做了什麽?”


  徐銳笑道:“你不是看到了麽,就是用藥清除他體內的炎症啊,哦,炎症就是你說的邪毒。”


  “你有藥能祛邪毒?!”


  長坡先生頓時大驚,一把捉住徐銳的手腕。


  徐銳笑眯眯地望著他,雙眼之中精光大放。


  “當然有,我自製的,你想要嗎?”


  他的眼神就好像盯著雞的黃鼠狼,長坡先生被他看得後背一涼,打了個冷顫。


  徐方壞笑一聲,低聲對張佐烽道:“嘿,少爺又開始算計了,估計那老家夥要倒黴。”


  張佐烽驚訝地向徐銳望去,突然覺得那眼神很眼熟,略一思索頓時恍然大悟,那分明就是他當初看自己的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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