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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借刀殺人

  是夜,徐忠垂頭喪氣的地回到了軍營之中,揚州之戰不但沒有絲毫起色,昨晚他徐忠又被俞褚擺了一道,俞褚派人將穿著軍裝的稻草人吊入城下,這青州士兵不知道是計,以為俞褚要半夜襲營,對著這些草垛便是一陣狂射,天亮之後,俞褚似乎有心氣徐忠一般,施施然將這群稻草人吊上城頭,盡有三千捆之多,俞褚親上城樓,感謝徐忠,並用徐公所賜的箭羽射殺青州戰士,一天兇猛攻城,卻又是沒有寸進,怎麼不讓他感到沮喪,徐忠開始漸漸感覺到,揚州之圍,只要有這俞褚在一日,便不可能短時間地攻下,若無奇策,這徐忠可能便當真要無功而返了,正在進退維谷,考慮是否退兵援救白羽的時候,門下有人來報,李鑫求見。


  「李鑫?」徐忠沉吟了半晌,隔了好久才從腦海中搜索出這個名字,似乎是在石頭城中的一個降將,但降入青州之後,並沒有得到重視,吳震也只是草草地將此人安排,他來幹什麼,不見!徐忠一口回絕,可是忽然轉念一想,此人乃是揚州舊人,想必對揚州十分熟悉,這麼晚來求見,必有要事,莫非他有破揚州之策不成?徐忠一念至此,忙道:「著此人速速見我。」


  李鑫忙不迭地進入徐忠營中,一見徐忠便納頭便拜:「罪臣李鑫,參見徐相。」


  雖然此時白羽尚未祭天建國,昭告天下,就算是當日一個琅琊王的封號,白羽也甚少使用,但是在徐忠的親信之中,已經開始對徐忠明中暗裡的尊為徐相,徐忠不但不加阻止,甚至還有些甚為享受,看來李鑫剛入青州不久,便已經摸清楚了徐忠的脾氣性格,拍須遛馬之事,一擊即中。


  果然徐忠面帶微笑,臉上的愁容也是暫時一掃而空,道:「李先生深夜來訪,不知道有何要事?」


  此時戰事緊急,徐忠還沒有時間論功行賞,所以此時李鑫在青州的官職並沒有明確,而是以客卿身份暫時待在軍營之中,所以徐忠在他面前稱呼李鑫為先生,倒也合情合理。


  李鑫不由得惶恐,忙道:「小人此次前來,正是為了徐相心中憂鬱之事,李鑫雖然不才,但是久居揚州,所以對俞褚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只是不知道李鑫此計,可行不可行……」


  果然是來獻計,徐忠含笑道:「但說無妨。」


  李鑫撞著膽子道:「我以前在揚州之時,聽聞這俞褚乃是一個著名的大孝子……」李鑫說到這裡,不由得抬眼觀察了一下徐忠的臉色,見他臉上充滿了鼓勵的表情,這下才放開了膽子,道:「這俞褚知道這揚州城可能攻破,所以早已提前將他全家老小派人送到了鄉下,隱藏在普通百姓家中……」


  徐忠皺眉道:「莫非你知道俞褚一家老小的藏身之所不成。」


  李鑫臉上微微帶著一絲得色道:「實不相瞞,我在揚州之時,與這俞褚有些……有些……不快,所以為了以防萬一,被他陷害,小人在他身邊安排了幾個細作,所以這俞褚的一舉一動,小人還是略微有些知曉的……若是大人以俞褚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脅,這俞褚會顧忌母親的性命,多半拱手投降,而大人,不用一兵一卒,揚州城便也可以不攻自破了。」


  徐忠沉吟了半晌,才道:「雖然這樣以俞褚一家老小的性命逼迫俞褚投降,有些小人行徑,但是為成大事,不拘小節,揚州城久攻不下,為今之計,也只能這樣試試看了……我派五百人給你,你明日一早將俞褚一家老小給我擒來,在城頭親自逼他投降,若是此事能成,我必然與你在白大人面前好好的為你美言幾句。」


  一聽此話,李鑫頓時喜上眉梢,笑道:「多謝大人栽培,小人先謝過了徐相的知遇之恩了,以後小人便是徐相的人了,只要徐相一句話,赴湯蹈火,小人都在所不辭。」


  徐忠心中微微一笑,這李鑫乃是叛臣,在青州中無根無基,若是想出人頭地,肯定是要找一顆大樹罩住自己,而自己和李鑫有著相同的經歷,李鑫找上自己,無非就是想攀上自己的關係,當然,徐忠老於心計,不會當場點穿李鑫的心機,對著李鑫好言撫慰一番,李鑫這才滿臉喜色的出去。


  李鑫的營帳被安排在軍營的最邊緣區,顯示著李鑫在青州軍營中的地位,李鑫一回家,李歷便滿臉喜色的迎了上來,笑道:「怎麼樣,見過徐忠了嗎?把段先生的計策獻上了沒?」


  李鑫搖了搖頭道:「沒。」


  李歷頓時臉色一變,道:「你怎麼這般誤事,徐大人是說見邊見的嗎,這次我們使了多少銀子才買通了徐大人的親信,才得到徐大人面見的機會,你怎麼可以這樣浪費機會!」


  李鑫冷冷地看了李歷一眼,李歷只覺得渾身一陣冰涼,硬生生地將話頭截斷,李鑫寒聲道:「我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指手畫腳了。」


  「是,」見李鑫動怒,李歷連忙垂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李鑫悠然道:「此時還不是時候,還得再磨磨徐忠的性子,若是你我一來便將揚州城破的計策獻給了徐忠,徐忠怎知其中珍貴,我要等徐忠的耐心到了極點,把青州的軍力拖到疲憊到了極點,才將段先生的計策獻上,到時候,你我便是這揚州之戰的首功之臣,在這青州眾將中才能抬起頭來。」


  李歷似乎有些明白了,點點頭問道:「那裡此次見徐忠,所為何事?」


  李鑫雙目一寒,道:「借刀殺人。」


  李歷皺眉,李鑫雙目射出仇恨的目光,狠狠地道:「俞褚這小子,三年前搶我小妾,還將我當街驅除出府,此仇不報,我李鑫枉為人,今日我便要將借這徐忠的手,將他一家老小全部殺盡!」


  李歷點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俞褚當日仗勢欺人,時常欺壓你我兄弟,現在也該他償還的時候了。」


  李鑫又道:「非也,報仇只是其一,其二這俞褚乃是當世名將,白羽和徐忠又是愛才之人,若是這俞褚降了白羽,這青州哪裡還會輪到你我兄弟的出頭之日,我此計策便是離間白羽與俞褚,讓此兩人從此成為生死之敵,永遠絕了俞褚降白羽的可能。」


  李歷嘆道:「一石二鳥,大哥你果然厲害。」


  李鑫此時在李歷面前早已收起來平日在青州將官面前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性格,眼裡面充滿了凌厲的殺氣,沉聲道:「我李鑫今日虎落平陽,但是有遭一日,我定然讓今日吳震楊開之輩對我俯首稱臣,而白羽、徐忠之輩,也必將成為我李鑫的踏腳石,永遠被我踩在腳下。」


  這個時候,門外腳步聲響起,李鑫和李歷立刻停止了對話,來人嚷道:「裡面住的可是李鑫,徐大人有令,著你趕快滾出來幹活。」


  李鑫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精芒,嘴裡面依然尊敬地道:「不知道是哪位將軍大駕光臨,李鑫我這就出來。」


  「快點,大爺沒有時間跟你磨蹭。」來人不耐煩地道。


  第二日,日頭剛剛升起,揚州城又開始例行公事一般的開始一天的防守,昨晚用計賺了徐忠三萬捆箭矢的俞褚顯然心情不錯,親自在城頭間來回走動,調令防務。


  可是今天揚州大軍的攻勢遲遲未到,反而是徐忠等一干眾將排眾而出,來到了城頭之下,徐忠在最前方高聲呼喊道:「俞將軍,我敬你是當日之英雄,你我原本可以把酒言歡,約為兄弟,揚州城破即在今日,將軍一生英雄,何苦為了這區區揚州城枉自送了性命呢?」


  城頭上的俞褚回應道:「雙姓家奴,你要戰便戰,要退便退,不戰不退是何道理,難不成還真以為俞褚和你一樣,這脊梁骨都是斷的不成?我還是勸你早早退兵,為你家主子收屍的好。」


  城頭上一陣嘩笑,可是城下的徐忠不但不生氣,反而嘆了口氣,道:「將軍何苦如此執著,徐忠早聞將軍為人孝義,難道今日,連孝道也不顧了嗎。」


  俞褚心中一沉,似乎覺得有什麼不祥的預兆一般,果然徐忠一抬手,軍中幾名士兵推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和幾個三四歲大小的孩子來到陣前,在兩軍陣前,這群老弱婦孺,顯得格外的驚慌失措,而臉上寫滿的全是恐懼,俞褚渾身一震,脫口而出道:「徐忠,你好卑鄙!」


  俞褚已經認出這群婦孺,正是他的八十老母和幾個不滿十歲的孩子。俞褚明明已經將他們在城外安頓妥當了,但是還是被徐忠揪了出來。


  徐忠嘆了口氣道:「徐忠承認,此時我做得確實有失光明,但是事有從權,徐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俞大人肯歸降,我自當將大人一家老小親手送上,徐忠親自在老太太面前叩頭請罪。」


  饒是俞褚久經沙場,可是此時一家老小皆在敵軍的掌控之中,他也不禁有些心如亂麻,握劍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看著俞褚的彷徨,徐忠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大聲道:「俞大人你乃是孝義之人,難道你忍心看著因為你,而導致你母親今日命喪黃泉嗎?」話中隱隱透出威脅的味道,身後押解的戰士也配合著徐忠緩緩地舉起來手中的大刀,嚇得這群小孩子在陣前哇哇大哭。


  「大人,給我五千人馬,我殺入陣中將老夫人和小公子救回來。」身邊的一員大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悲憤地請命道。


  「慌什麼!」俞褚臉上彷彿罩了一層寒霜,沉聲道,「徐忠就是想亂我軍心,難道你們也要中計不成!」說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在軍中看到一人的身影咬牙切齒地道:「原來是你!」


  李鑫連忙將身子隱在軍中,徐忠扭過臉去,面有愧色,仍然勸道:「俞將軍,你這是何苦來著,只要你出城,我便可以保你一家團聚,你這樣為了一個薄情寡意的張善麟,斷送了一家老小性命,徐某切為大人不值啊!」


  「徐忠!你今日即便是殺我全家,我俞褚也不會降的,若是我俞褚今日僥倖不死,來日我必點齊軍馬,誅你九族!」


  說完,從身邊的將士身邊接過一柄長弓,仰天悲鳴道:「母親大人,孩兒不肖,但是自古忠孝不兩全,張大帥將揚州城交付給我,我俞褚斷然不能背叛了張大帥。今日母親大人先去,來日孩兒必將徐忠老兒全家性命祭奠你老人家!」說完,手中的長箭化作一道長虹,直接射向自己的母親,雖然在離青州大軍五百米之時,去勢已絕,但是這俞褚的心意在這一箭之中表露無疑。


  所有守城的將士,甚至青州的將士此時無論敵友,對這俞褚都充滿了崇敬之情。


  此時,從未開口的俞褚的母親忽然站了起來,高聲道:「俞褚,不愧是我兒,今日母親先去了,記得來日殺了徐忠白羽這些狗賊,為我報仇!」說完將脖子猛地靠上身後戰士的刀鋒處,用力一拉,頓時鮮血濺滿了身前一大片土地。


  「母親!」俞褚在城頭之上,頓時整個人跪倒在地上,眼中淚水長流。


  徐忠原本只是想嚇唬一下俞褚,並非當真想殺俞褚的家人,沒有想到這俞母居然這麼剛烈,居然自盡來成全自己的兒子的忠孝,心中不禁有些凄然,俞褚此時心意已決,再勸降只會自取其辱,當下徐忠也沒有心情攻城,草草地收兵。


  看著城頭上陷入極度悲憤之中的俞褚,李鑫的眼中閃過一絲復仇的快意。


  一回到營帳中,一向溫文爾雅的徐忠也不由得大發雷霆,將手下諸將挨個尋了個便,此時這些將領們人人驚若寒蟬,哪裡敢出半句聲響,罵完之後,徐忠還不解恨,著人叫來尚未有資格入帳的李鑫。


  李鑫入帳,沒等徐忠開口,便啪啪啪的對著自己扇了十幾個大嘴巴,跪在徐忠面前,痛斥自己一番,一時間將徐忠都弄愣了,原本徐忠是的確想將這小子叫過來發泄一番,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般懂事,徐忠還不曾開口,便自己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心中積壓的怒火不由得消了一大半,這個時候,李鑫這才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低聲道:「大人,小人還有一計,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徐忠氣的在大帳中反覆踱步,「多虧先生你的妙計,老夫半輩子的聲譽,今天全部栽在你身上了!」顯然此時徐忠還對俞母的死耿耿於懷,李鑫連忙不等徐忠開罵,又自我狠狠地批判了一番,最後道:「大人,請聽小人說完再罵小人不遲……」說完,這李鑫從懷裡掏出一個人皮面具,這人皮面具做得惟妙惟肖,若非是從真人的臉上拓印下來,絕不可能有此等形神俱似。


  徐忠一見此物,頓時沉吟下來,這個時候,李鑫忙在徐忠耳邊耳語了一番,徐忠聽得連連點頭,最後,李鑫連忙趴在地上,道:「大人,覺得此計可行嗎?」


  徐忠盯著李鑫手中的人皮面具,道:「段子虛的面具,為何在你的手中。」


  李鑫誠惶誠恐地道:「段先生看小人還略懂詩書,曾傳過小人一些陰陽五行的雜家之學,所以小人有幸能夠從段先生那裡得到這張人皮面具。」


  徐忠冷哼一聲,心道:這人皮面具仿製得如此惟妙惟肖,這段子虛定然視如珍寶,豈能輕易送人,定是這李鑫施展了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法,才得到這張面具的,當然當下徐忠也不會跟李鑫較真這人皮面具的來歷,沉吟道:「若是由你假扮段子虛,你有幾分的把握。」


  李鑫道:「小人在段先生那裡伺奉三年,段先生的聲音舉止,小人也能模仿七八分像,若是加上這人皮面具,我敢肯定,這俞褚斷然看不出破綻。」


  徐忠點了點頭,看著李鑫,眼中玩味地道:「此計,可是你想出來的?」


  李鑫微微一沉吟,道:「小人不才,正是小人想出來的。」


  「好膽!」徐忠大喝道,「你既然早有此計,為何遲遲不獻?」


  李鑫渾身一震,匍匐在地上,道:「大人冤枉,小人人微言輕,又是新降之人,縱然心中心憂大人,但是奈何小人怕一時不慎,惹事上身,所以小人只能權衡再三,請大人恕罪。」說完叩頭如搗蒜。


  徐忠心中略略一想,這李鑫也是言之有理,畢竟他乃是新降的人,身份特殊,做事顧慮頗多,權衡再三也是情有可原,當下將李鑫扶了起來,好言道:「李先生還請恕徐忠剛剛魯莽之罪。」


  「我怎敢怪罪大人。」李鑫七情上臉,委屈地就如同一個被人看光了身子的小媳婦,但是分寸又拿捏十分到位,連徐忠都似乎能夠透過他的身體看出他那顆一心為青州的火熱的心,當下點頭道:「李先生請先下去休息,稍後我會派人準備酒菜為先生壓驚,先生既獻此妙計,今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若是這揚州能夠攻下,我自當親自稟明白大人,為李先生請此首功!」


  李鑫頓時喜上眉梢,連連拱手,道:「如此,小人便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了。」


  說完又對著徐忠說了很多噓寒問暖的話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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