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大廳裏的回響
驚喜，不僅僅是要在所有人的意料範圍之外，還要令人足夠的吃驚和由衷的感覺到喜悅。
杜清凝縱是外表如何的高冷，她也隻是一個女人，女人愛的東西，也就那麽幾樣。
蔣昌武依然坐在椅子上一臉閑情安逸，要準備的東西他已經吩咐下去，隻等人籌備好了送來，現在要做的就是先看戲，圍觀沙立送出的東西。
“蔣先生，你確定讓我先嗎？”沙立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副準備行動的模樣，卻向蔣昌武發問。
蔣昌武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才不信沙立能帶來什麽震撼人眼球的事情，估計無非是現場向杜清凝表白，送束花，或者買隻戒指，當著眾人的麵求婚，以溫馨專情的方式打動杜清凝，也順便打動在場所有的圍觀群眾。
這樣的行為，看起來很溫馨浪漫，但是太平常，完全達不到驚喜的效果。
“那我就不客氣了！”沙立對蔣昌武微微一笑，然後拿出手機，一邊輕輕敲擊屏幕，一邊緩緩走向大廳。
圍成一圈的人自動讓出一條道，現場十幾名記者手中相機全都對準沙立，都想知道他想做什麽。
同樣的，包括杜清凝在內的杜家人也很好奇。
“你去哪？”對著沙立的背影，杜清凝問道。
“拿道具！”沙立道，既然是做一件讓清凝感動的事情，肯定就要行動起來！
大廳的門在今晚問問題環節開始之前便關了起來，隨著沙立的走近，門緩緩打開，一大束白色百合花出現在眾人麵前。
花層層疊疊，一朵交疊一朵，立在一個小推車上，足足一人高。
“花？”
人群裏，有人一聲輕語。
“這就是你為杜清凝準備的驚喜？”杜啟韶的聲音，從沙立身後傳來。
“是！”沙立並不否認。
“你想用這一束廉價的花打動我姐？”杜一鴻和杜啟韶一樣的驚訝。
確實廉價，雖然這一束百合看起來很多，層層疊疊，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高，但值不了幾個錢。
“企圖用花打動女孩子，隻有那些沒錢的窮鬼才會做！”蔣昌武心裏嗤之以鼻，連看沙立的眼神都帶著不屑，現場這些人若是能被如此低劣的方式打動，給他投票就是有鬼了！
“喂，你如果不想比，可以直接退出，我們沒有人會嘲諷你，你用得著用如此寒酸的方式諷刺我姐嗎？”杜一鴻道，“你覺得我姐就隻有這麽一束花的價值？”
沙立並未言語，對門外兩個人使了使眼色，二人有些吃力地推著推車進入，穿過人群，最後停在杜清凝身邊。
“一束花需要兩個大男人推，果真仆從主，主子窩囊，找的手下也窩囊。”杜啟韶一聲似有似無的諷刺。
沙立依然不理睬，兀自站到杜清凝身邊，“我知你從小到大一直喜歡百合花，因為百合典雅高潔，又獨特安靜，就像你自身一樣獨立自強，淩風不懼，今天這麽重要的場所，我能想到送你的最好的禮物，就是這些百合花。”
杜清凝從未告訴過沙立自己喜歡百合，沙立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特意買了如此大一束，請人帶過來給她驚喜，她心裏是有感動，但是如此行徑讓杜清凝感動，卻感動不了現場近一百位‘觀眾’。
“你什麽意思？”杜清凝在沙立耳邊一聲低語。
沙立衝杜清凝溫和地笑，微微搖了搖頭，“你知道百合花還有一個隱藏的花語是什麽嗎？”
“什麽？”
“堅持！”沙立道。
“堅持？”
“堅持自我，反抗強權！”
杜清凝偏了偏頭，依稀能理解沙立話語中的意思，但又不能盡知其意。
“還記得十二年前，你為什麽選擇出國嗎？當時的心境和想法，如今可還能回憶？”沙立再問。
為什麽出國？
因為她想逃避那個晦暗又桎梏的家，尋求一片屬於自己的自由天地！
可惜這些在她選擇歸國那一刻起，就已全部自我拋棄！
“喂，你究竟在說什麽？你今天究竟是來向獨家二小姐求婚的，還是來表演雜技的？”沙立背後，響起一陣諷弄的笑聲，“你該不會真以為一束花就能把杜家二小姐娶回家吧？”
“行了，別搗亂了，要是拿不出真情實意，就請趕緊離開！”杜一鴻走上前，拽著沙立的手臂往後用力一拉。
沙立依勢往後退了一小步，從一推車百合花中取下一個小盒子……
現場，有一瞬間的沸騰。
“戒指？”
“他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求婚？”
“雖然很低級，也毫無新穎，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求婚，倒是挺浪漫的！”有女聲發出感慨。
“先看看杜二小姐同意不同意吧，不同意浪漫就變浪費了！”
周圍的人伸長了脖子，看沙立手中盒子裏裝的是什麽。
“沙立，你幹什麽？”杜清凝和大家差不多的想法，很驚訝地盯著沙立。
戒指，求婚！
這是真正戀人做的，他們現在雖然也是‘戀人’，但是是假戀人。
求婚是一件神聖的事情，為了演戲給旁人而求婚，杜清凝有些無法接受。
“別玩了！”杜清凝皺緊了眉頭，用二人聽得見的聲音小聲道。
沙立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反而笑容更加深邃，緩緩打開遞到杜清凝麵前：“這個，送給你！”
盒子裏，哪裏是什麽戒指，隻是一串手鏈，一串用小貝殼穿在一起製作而成的手鏈。
這樣的手鏈看起來就很粗糙、廉價，像小孩子在海邊玩耍撿了一些小貝殼回家之後自己穿成手鏈玩耍的小玩具。
“艾瑪，我還以為是戒指呢，原來是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害我白興奮一場！”
“剛才不是才說有五億的聘禮嗎？怎麽連一個戒指都買不起，要用這麽廉價的東西？我現在嚴重懷疑他說的五億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者說根本就是跟人借的吧？”
“窮屌絲假裝富豪，騙婚有錢人家的小姐，這種故事電視電影裏不是經常演嗎？”
……
人群裏，幾個長舌婦旁若無人的議論，生怕沙立聽不見似的。
這也無可厚非，今晚勝者早已在‘答題’遊戲開始已經內定，作為杜家人的‘家人’，他們當然跟著杜家人的喜好走，沙立不是杜家喜歡的人，他們將其貶低到塵埃裏，說不定能引起杜家人和蔣昌武的重視，以後給他們升值加薪。
對於大家的嘲諷，沙立全都置若罔聞，隻看著杜清凝道：“這個，你喜歡嗎？”
杜清凝好不容易稍微平複的情緒，被這一串手勾起的回憶瞬間心跳加速，在她五歲那年，去海邊玩耍撿了一堆的小貝殼，回家之後用她稚嫩的小手穿了一串手鏈，在她五歲生日當天送給母親，並親手為她帶在手腕上。
當時是中午，還未發生謝雁雯用計謀逼死親妹妹的事情，一家人和和睦睦，所以謝雁雯收到手鏈之初是開心的，還與杜衛濤一起抱著杜清凝左右各親了她一口，隻短短一個下午，她的命運發生了轉折。
小姨謝雁靈跳樓，杜清凝從父母疼愛的二女兒，變成了人人厭惡的對象。
那天晚上，謝雁雯從醫院回家，當著杜清凝的麵，用一個陶瓷的煙灰缸憤怒地將手鏈砸的稀爛，當時杜清凝想要撿起碎裂的手鏈，被謝雁雯搶先一步奪過，從七樓的窗戶扔下。
那個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左右，杜清凝拖著小小的身軀去到樓下，一直找到天亮都未找全那條手鏈，隻找到兩顆小貝殼，回家之後，杜清凝將小貝殼偷偷藏起來，一直到如今。
可以說，手鏈見證了杜清凝從父母疼愛的小姑娘，變成一家厭惡並憎恨的‘魔鬼’，如今隻要看到那兩顆貝殼，當年的事故就會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裏不會回閃，提醒她當年的自己是多麽的愚蠢與罪惡。
看到手鏈，當年的事情再次浮現，杜清凝一時有些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眼中有淚痕，但極力忍著，並沒有落下！
“你……為什麽要送我這個？”杜清凝聲音冷冰冰的。
“長期負重前行，對你、對你身邊真正關心、愛護你的人沒有半點好處，相反的隻會讓他們厭倦，同樣的也讓你疲憊不堪。與其如此，不如放下過去！”
杜清凝眼神從手鏈轉到沙立臉上，張著嘴，想說什麽又忍了回去。
“好好遵守我們之前的約定，不要因外事外物受影響，做到真正的自我強大，才能魄力站到頂端，傲視群雄！”
在外人聽來，沙立的這番言辭，就像是一番神經病的發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所雲。
隻有杜清凝知道，沙立是在勸解她：與過去一刀兩斷。
杜清凝和沙立達成約定以來，她很多次在心裏自我告誡：要忘卻過去，但是一直被那段過往捆縛。
就好比今天晚上，如果她再硬氣一些，在沙立站出來‘搶婚’的時候，敢於對她父母說‘不’，那現在肯定是另一番景象，或許已經跟沙立‘私奔’，怎會留在此處做自己最討厭的事情，像一隻被耍的猴子，站在舞台中央，被這麽人圍觀。
杜清凝和沙立合作，將來總有一天會從她父母親手中奪走凱樂集團，如果做不到忘卻過去，她的父母永遠是她最大的威脅，隻要對她稍微施壓，複述當年事故，她的內心就被那段過往左右心境，變得脆弱不堪，屆時談什麽顛覆杜家，做凱樂集團的領導人？
隻要內心一直懦弱，她和沙立的合作，將永遠不會成功！
沙立選擇這樣的時機奉上手鏈，可以說是對杜清凝十二分的了解，知道她根本沒有表麵的冷靜和泰然自若，也明白她心底的優柔寡斷，所以就是要她當著她最親的人、她的朋友，以及記者的麵，做出一個決斷，割舍過去，做一個內心如外表一樣冷漠的人。
隻是……
不知不覺間，有兩行眼淚流下。
周圍的人，看得更加莫名，就連杜清凝的父母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好好的求婚現象怎麽就哭了？
感動了？
不像啊，一串小孩子玩的手鏈就讓人感動到哭？
“你怎麽回事？”謝雁雯在杜清凝手臂上推了一把，低聲道：“這麽多人看著，注意你的儀表儀態！”
杜清凝胡亂抹了一把臉，像是忽然下定了某個決定，一把抓過沙立手裏的手鏈，舉到謝雁雯眼前道：“看這串貝殼的手鏈，你能想起什麽？”
謝雁雯滿臉疑惑，看看手鏈又看看杜清凝，“我能想起什麽，見都沒見過。”
“是嗎，沒見過？”杜清凝一聲苦笑，又舉到杜衛濤麵前，再問：“你呢？這串手鏈，你看著有沒有覺得眼熟？”
杜衛濤將看沙立那種神經病的眼神轉到杜清凝臉上，一聲斥責道：“忽然之間發什麽瘋？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趕緊收起來，丟不丟人？”
“是啊，你們從來不是把我當災星，就是覺得我丟人，在你們的心裏，從未真正把我當你們的女兒吧？”杜清凝一聲自嘲的笑，再道：“即是如此，為何又要我和別人聯姻？”
“你……”杜衛濤臉微微漲紅，氣得一時不知當說什麽，他完全沒想到杜清凝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
“杜清凝，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杜一鴻和杜衛濤一起迎了上來，左右夾擊杜清凝。
“我當然知道！”杜清凝昂起頭與杜衛濤直視，“我不僅知道我在說什麽，還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說話間，杜清凝往前走幾步到窗前，右手用力一揮，手中手鏈從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落到看不見的地上，然後從新折返回台上，一把從杜衛濤手中奪過話筒，道：“今天晚上這場鬧劇夠了，到此結束……”
“杜清凝，”謝雁雯走上前，阻止杜清凝道：“給我閉嘴！”
杜清凝躲開謝雁雯，道：“我有血有肉、有思維有想法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手裏的商品，也不是你們的附屬品，或者養的小貓小狗，任你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任由你們拿我與他人做交易，以換取你們的利益……”
“杜清凝……”謝雁雯大聲地打斷杜清凝，“今晚這麽多人，有你的朋友、長輩，也有記者朋友，你要發瘋也要找準時候！”
“我不是在發瘋，我是在表達我內心的想法：和蔣家的聯姻，我拒絕，我不要做商品……”
謝雁雯猛地抬起手，想要用巴掌打斷杜清凝的‘胡言亂語’，這個時候，蔣昌武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麵帶微笑。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那個小辣椒嘛！”蔣昌武望著杜清凝，一副對美食趨之若鶩的凶惡猛獸相，“跟十六歲的時候一模一樣！”
說話間，雙手輕輕拍掌，‘啪、啪、啪’連續的三聲，很有力且有節奏地在大廳裏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