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感同身受
“爺爺,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一句看似為爺爺的話,實際是沙立在安慰和告誡自己:爺爺一定要好起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沙立一直待在醫院,陪著沙雲洪做了一係列的檢查。
經過多番的商議之後,劉院長告訴沙立:治療癌症最有效的方式是手術和化療,但沙雲洪體質太弱,有基礎疾病,加之身體各器官的病衰,最佳辦法是靶向治療。
但是,此療法並不能保證完全的病愈。
事實上,任何一種治療方式,對於按病患者而言,都並非百分百能治愈的。
保守治療,能否治愈,全看病人自身身體狀況和對藥物的接受程度。
換句話說,如果沙雲洪接受不了藥物,那麽他的生命可能將很快終止。
沙立害怕這樣的結果,便每日待在醫院,陪陪爺爺吃飯、睡覺、聊天,讓他一直保持心情愉悅。
不是說保持心情舒暢,是病魔最大的天敵嗎?
至於其他事情,一律拋諸腦後。
這日下午,爺爺睡下之後,沙立離開醫院,去附近商場的超市買一些日用品。
剛走進商場,遠遠看到一個人扮的大棕熊玩偶,手裏抱著一疊宣傳單,被一群小孩子簇擁著拍照。
沙立不以為意,商場這種玩偶多不勝數,一些是純粹的娛樂,一些則是為派發傳單、宣傳商品。
待沙立賣完東西從沙場出來時,大棕熊玩偶消失不見,沙立擰著一大袋東西朝醫院回去,路過一個角落,忽聽到一陣謾罵聲:“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發傳單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對不起曹組長,我不……是故意的,我……”
熟悉的聲音。
沙立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大棕熊背對沙立而戰,前麵是一個中年胖男人,胖乎乎的手對著大棕熊的腦袋指指點點。
“你什麽你,你自己看看,這麽厚厚的一摞傳單,全部被弄髒,打印這些傳單不要錢嗎?”中年胖男人低喝。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些小孩子要和我合照,一時失手把奶茶打翻,才會弄髒……
“你是一個發傳單的,以為你自己是明星嗎,還跟別人合照,你有臉嗎?你要不要臉?”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你自己說說,現在傳單都讓你毀了,怎麽辦?”
“那今天的工資……”
“你還想要工資?”罵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沒用的東西,連最簡單的發傳單的工作都做不好!”
“曹組長……”帶著抽泣的一聲輕喚。
“別叫我,我嫌惡心!”語氣裏盡是諷刺,“廢物,真是廢物!長這麽胖、這麽醜,還這麽沒用,也不知道你活著有什麽意義。我要是你就找地方藏起來,別出來嚇人。趕緊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後也別來了。”
“別啊曹組長,我跟了你這麽久……”
“你也知道你跟了我這麽久?這幾個月我對你不夠照顧嗎,哪裏有活就帶上你,結果你呢?爛泥扶不上牆。趕緊滾……”
“曹組長,”聲音有些哽咽:“那我這個月的工資和之前的保證金……”
“闖了這麽大的禍,還想要工資和保證金,那點錢還不夠賠償的。”
“可是……”
“趕緊給我滾,回去帶著你那個死老娘一起滾……”胖男人胖手在大棕熊胸口猛一推,大棕熊往後一個趔趄……
沙立眼疾手快,放下手裏的袋子衝了上去,一把接住大棕熊。
“吳靜,你沒事吧?”沙立關心地問道。
沒想到,出來買點東西會遇到裝扮成大棕熊的吳靜,還撞上她被人欺負。
吳靜偏胖,本就是易出汗的體質,身上又穿著厚厚的毛絨衣服,烈日之下滿身的汗水,頭發也濕漉漉的,找不出一根幹發絲。
“沙……沙立,你怎麽會在這兒?”吳靜滿臉驚訝。
“來買點東西!”沙立簡單解釋,看向一旁的胖男人,“對一個女孩子動手,與畜生何異?”
“你……你罵誰呢?”大胖男人瞪著沙立。
“誰答應,就罵誰!”沙立不緊不慢道。
“你……”胖男人高高舉起手,作勢要上來推沙立,被吳靜攔了下來,“曹組長,他不是在罵你,你別跟他計較。”
“不是罵我,難道是罵你?”大胖男人怒道。
“是是是,他就是在罵我,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吳靜!”沙立推開吳靜,被吳靜狠狠拉住,“沙立,你別管……”
“可是這個男人他……”
“我說了,我的事你別管!”吳靜淚眼朦朧,不住衝沙立搖頭。
沙立舉起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曹組長,對不起,我朋友腦子有點問題,我代他向你道歉。”
大胖男人眼光在沙立和吳靜臉上打轉,罵道“一個廢物,一個傻子,真是絕了!”說罷轉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忽然停下,道:“吳靜,今天回去就給我收拾東西滾人。”
“組長……”吳靜頓時慌張,朝大胖男人跑去,卻見他上了路邊一輛車,疾馳而去。
“組長,求求你在給我個機會……”
站在路邊,吳靜手裏抱著棕熊布偶的腦袋,張著嘴大喘氣,頭上汗珠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
沙立氣得喉嚨冒煙,要不是看吳靜哭了,他真想衝上去打爆那個男人的頭。
“喂,你怎麽回事,那個男人那麽羞辱你,你還幫著他說話?”沙立走到吳靜身邊問道。
吳靜摸一把眼睛,擦幹臉上的眼淚和頭上的汗水,道:“他是我的組長,是我的上司。”
“他在侮辱你!”
沙立不明白,吳靜為何要如此懼怕一個人,上司就能隨意踐踏別的尊嚴?
吳靜搖頭,表情裏透露著無奈。
“究竟什麽情況?我聽說你有一個正經的工作,怎麽會在這裏發傳單?”沙立完全不明白。
“你不明白,他除了是我的上司,還是我的房東。”吳靜脫下身上的毛絨布偶衣服,緩緩道:“我現在住的房子,是他的,雖是簡陋,但房租便宜,離我上班的地方也很近,每天中午我都能回家吃飯。”
“為什麽非要回家吃午飯?”
“因為我媽,她……”吳靜低下頭,哽咽道,“她以前受過刺激,精神有些問題,時而清醒,時而癲狂,如果我不回,她時常連午飯都吃不上。”
第一次聽吳靜說自己的家事,沙立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我媽辛苦一輩子,從沒享過福。我現在就一個心願,賺很多很多的錢,買一套屬於我和她的房子,不用再住那麽簡陋的岀租屋。但是我的工資有限,除了一應開支和我媽時不時的醫療費,根本沒有多餘的存款。所以周末的時候,我都會出來做做兼職,每天一兩百,一個月幾百上千不等,租房的費用也就夠了。”
“你接的這些活,都是那個胖曹組長介紹給你的?”沙立問。
“是!”吳靜點點頭,“這個月我已經兼職六天,有近一千塊,加上之前給他的兩千塊的保證金,一共三千,是我近一個月的工資。而且……”
吳靜有些欲言又止,“而且,如果真的被他趕出去,我和我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
聽完吳靜的訴說,沙立莫名覺得心裏一陣酸楚。
前些日子,自己也曾如她這般無奈、幾近絕望,若不是有張良生的救濟,現在自己肯定和爺爺回到老家,每日看著爺爺被病痛折磨而以淚洗麵。
有過類似的盡經曆,沙立對吳靜的苦楚更加能感同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