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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錢了

  八月的中午,太陽當空掛,熱浪如狼似虎啃噬著大地。


  鬆南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七樓。


  “沙雲洪家屬,我再通知你最後一遍,如果再不繳住院費,我們有權將他趕出醫院。”


  一名穿著白色護士裝的年輕女孩站在護士台後,一臉憤怒地低吼。


  “求求你們,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就一天成不成?”沙立駝著腰,雙手合十,卑微地求著。


  “這裏是醫院,不是福利院,我們醫院有醫院的規矩,住院就必須交住院費。”


  “我知道,我知道,”沙立不住地點頭,因為著急而臉色通紅,“就一天,求求你們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可以嗎?”


  “一天沒有,下午兩點之前,交不上住院費就趕緊走人!”護士丟下最後一句,轉身離開,絲毫不想再與沙立糾纏。


  “是是是,我現在就去籌錢!”沙立轉身離開,背後忽然傳來護士的小聲譏嘲。


  “沒錢還住什麽院?”


  “可不是嘛,你看他那一身打扮,灰頭土臉,又髒又臭的像個乞丐。”


  “我聽說他是在附近的工地搬磚。”


  “原來是農民工啊,難怪沒錢給他爺爺交住院費。”


  “沙雲洪有這種孫子還真是可憐哦……”


  背後,兩名護士壓著嗓子的譏諷聲,讓沙立又窘迫又難受。


  沙立一出生父母便離家,他一直跟著爺爺。


  爺爺身體不好,近一個月來越加嚴重,他家本就清貧,如今更是家徒四壁,所有能借錢的親戚全借過一遍,卻依然湊不夠這次的住院費。


  離開護士台,沙立來到爺爺的病床,這是在走廊過道上加的一張床。


  沙雲洪滿臉煞白,閉著雙眼,儼然沉睡了過去,但能清晰聽見他急促不暢的呼吸。


  從昨晚開始,沙雲洪咳嗽不斷,呼吸困難,現在好不容易睡著,沙立不想打擾。而且,時間緊迫,他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籌到錢。


  “爺爺,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看著沙雲洪,沙立輕語,眼睛不由自主的濕潤。


  住院費……


  錢這個讓人瘋狂的東西!


  現在的沙立,找親戚借錢不可能,唯一的希望是工頭,希望可以預支一點工資,先墊上醫療費。


  隻是……


  十多分鍾後,工地的移動板房內,沙立低著頭,卑躬屈膝。


  麵前,工頭張炎清斜躺在椅子上,地麵空調的涼風吹在張炎清的身上,一陣怡然。


  “你說什麽,你才能我這兒上班三天時間,就想預支這個月的工資?你瘋了吧?”


  聽完沙立的話,張炎清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爺爺生病了,醫院說再不繳住院費,他就會被趕出來,求求張哥,幫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沙立頭更低了,補充道:“我知道這有些不合規矩,但是我實在走投無路,才來求你。希望張哥你念在我們曾經同學一場的麵上……”


  “同學?”張炎清忽然從凳子上站起來,滿臉的怒氣:“沙立,如果我沒記錯,以前念書的時候,你仗著自己學習績好我,從沒正眼瞧過我,現在跟我扯什麽同學?”


  “我知道以前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幫我這一次,如果不幫我,我爺爺他很可能……很可能會死……”

  其實沙立以前從未看不起張炎清,甚至還曾為他輔導過作業,不過現在沙立不想辯解什麽,因為他知道,他越解釋,張炎清隻會越憤怒。


  “他是你爺爺,又不是我爺爺,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係?趕緊走走走……”張炎清一臉的不耐煩,衝沙立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走一隻沾屎的臭蒼蠅。


  沙立咬了咬嘴唇,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張炎清又開口了:“對了,李倩你還記得吧?就是咱們高中的那個班花……”


  沙立咯噔一下,背後聲音再次響起:“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忽然有種世界崩塌之感!


  李倩,沙立的女神,也是他唯一的女友。


  說曹操曹操到,門忽然從外邊打開,一抹紅色身影旖旎而現。


  李倩,

  不愧為曾經的班花,豐神綽約,眉目含情,叫人移不開雙眼。


  可是現在,沙立沒有心思欣賞女友,狠狠盯著李倩:“你……是他女朋友?”


  李倩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沙立,眼神躲閃,不敢回答。


  “她當然是我女朋友,不然難道還是你女友?”張炎清迎了上去,一把摟住李倩的腰,“我的小倩倩,你終於來了,可想死我了!

  李倩並未躲。


  “你……”


  沙立想罵髒話,但看李倩在張炎清懷裏小鳥依人,他隻得苦澀一笑。


  “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良久,沙立問道。


  “快三個月了!”張炎清趁勢在李倩臉上親了一口,道:“是吧,我的小寶貝兒?”


  李倩低著頭,麵色微紅。


  在沙立看來,這完全是嬌羞的模樣。


  這般模樣的李倩,沙立以前從未見過。


  三個月,被戴了整一個季度的綠帽,頭頂一片青青大草原,自己渾然不覺。


  沙立雙手緊握成拳,牙齒咬的咯咯響,下一刻忽然笑了,恍然大悟中夾帶著苦澀的笑。


  去他嗎的狗屁愛情!


  “騎驢找馬,李倩,好樣的!”沙立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自嘲的低罵。


  “你說什麽?”李倩被忽然的話激怒,狠狠看向沙立。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既然找到了下家,是不是該提前告訴我一聲?”沙立酸澀道。


  話畢,餘光忽然掃到李倩右手握著的手機。


  沙立記得,這是他吃饅頭兌白開水省下的錢,為李倩買的蘋果手機,七千多,到手不過短短兩月。


  李倩看到了沙立的目光,緩緩抬起拿手機的右手,目光變得犀利。


  “我送你手機的時候,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吧?”。


  “怎麽,送出來的東西想要回去?”李倩語氣冰冷。


  九五新的蘋果,賣了至少值兩三千,可暫補住院費。


  隻是真的要要回來嗎?

  沙立沉默了!

  “嗬……”李倩忽然一聲低笑,“好,想要,那我還給你!”


  說罷高高舉起右手,再用力摔下。


  ‘啪’……


  手機頓時碎裂!


  “一個手機都想要回去,沙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


  屋外,太陽依舊火辣。


  沙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張炎清房間裏離開的,他此刻的心,比李倩扔掉的手機更碎。


  待他回頭時,不見李倩二人,隻有緊閉的門窗,以及房間裏隱約傳出的李倩嬌滴滴的聲音:“張哥,你說給我買新手機,真的嗎?”


  “當然真的,等會就帶你去買!”


  “我還是要蘋果最新的那一款!”


  “喜歡什麽我給你買什麽,誰叫你是我的小甜心呢。”


  “謝謝張哥……”


  “不過你得答應過我,買了手機就要好好伺候我,我喜歡水手製服……”張炎清大聲開車,生怕沙立聽不見似的。


  “知道啦!”


  表子配狗!


  沙立怒火滋生,自己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女神,有一天也會變成他人的玩具,隻因為他有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沙立的心在滴血,可惜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窮,就是原罪!


  苦果,隻能往心裏咽下。


  站在烈陽之下,陽光如火一般的烤在身上,沙立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助與絕望。


  丟了愛情,也沒能預支到工資,爺爺會被趕出醫院,該怎麽辦?

  “叮……”


  突然,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沙立看一眼屏幕上的手機號,想要掛斷,猶豫片刻,又接了起來。


  “沙立先生,我是康耀集團的張良生,之前受家父家母之恩,為表感謝,我們可否約個時間見上一麵?”


  還是熟悉的開場白!


  一連三天,每天中午都會接到這個電話,一模一樣的說辭,連標點符號都沒變過。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三天了還不放棄,現在的騙子都這麽執拗,在一棵樹上吊死嗎?你怎麽不說你是馬雲,馬化騰?”


  沙立不爽的拒絕並威脅:“如此拙劣的騙術也想騙我?我警告你,你要再敢打來,我就報警了,現在手機號可都是實名製,順著電話線找你不是玩笑。”


  “我真的沒有騙你……”電話那邊有些著急。


  “行,沒騙我那你把錢打我卡上。”


  “……”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沙立心裏發笑,“不是說我爸媽救了你的命,你要感謝我嗎?那把你的謝意變現,打我銀行卡上。”


  說完,沙立迅速掛掉電話,嘴裏小聲嘀咕:“現在的騙子真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我爸媽都失蹤快兩年了,音信全無,想用他們騙我?而且,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沙立是那種有錢讓你騙的人嗎?”


  “想騙我?嗬嗬……”沙立努了努嘴,往醫院去,沒走兩步手機傳來短信鈴聲。


  “一天天的,盡是一些垃圾短信!”沙立一邊嘟囔,一邊掏出剛放回兜裏的手機,待看清楚短信內容,整個人瞬間呆滯:


  “您尾號6611賬戶的工行收入10000000……”


  沙立傻了眼,半響才回過神來,再次確認確是工行短信:餘額10000022.27。


  “叮……”


  忽然的電話鈴聲,嚇得沙立手機差點從手中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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