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衝線——銀光
“澪……”
卻在此時，迷子突然停下動作，被染紅的身形轉向後方。
馬蹄聲和著火焰呼嘯，就像是要將血液點燃，那焰色的流光照亮了猩紅且暗沉的世界。
眾人腦海裏的噪音再次發生了變化，如同被烈焰灼燒，滾燙著，融化著，躁動著。血與火一邊交融，一邊衝突。
“那是……”
鹿島千尋睜大眼睛，遠處燃起火焰的存在時隱時現，難以看清。
她舉著附魔匕首，正想刺向身旁人類的右手也不自覺地放下了。
環顧四周，鹿島千尋仿佛看到了無數被吹滅的蠟燭。
縱使是微弱的燭火，隻要匯聚在一起，便能照亮黑暗。
那是生命的火光，是眾人互相扶持，互相傳遞的光芒。
但他們的火焰早已因一次又一次的變故而脆弱不堪，早已被傾盆灑下的鮮血澆滅。
不過……蠟燭這種東西……
隻要沒有燃盡，隻要火種仍存，哪怕那火焰熄滅多少次，都可以再次被點燃。
眾人的視線越過無窮無盡的怪物，凝望著緩緩靠近的火焰馬車。
那撕裂了黑暗的存在，似夜色下綻放的絢麗花火，染著紅色光暈，順著微風的吹拂，灑在了餘火殘存的蠟燭引線上。
然後，熄滅的火光重燃了。
眾人看到了那俊逸的火馬，踏著熊熊烈火而來。
還有一道站在馬車前室上的嬌小身影。
少女身穿黑白色的精致哥特裙，領口處的紅色寶石映著深紅色的血光。白皙臉龐上，赤色的瞳孔妖異且美麗。
她的發絲從小紅帽中垂落而下，在這血色世界，散發著不同的光芒。
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是月亮。
皎潔，無暇，純白的明月。
那焰火之上的朦朧月色。
柔和的月光……
是銀色的。
……
現場很安靜。
占據了主導的血色信號散播著血腥瘋狂，卻因為銀發少女的出現而靜滯了。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圍繞著整個異空間的灼熱火焰正在翻湧，逐漸加熱升溫。
少女軟嫩的左手手背上，玫瑰花瓣印記閃爍著，黑色手機流淌出的粘稠血液被它迅速吸收，如無底洞一般，不曾停歇。
馬車奔騰，從怪物們自覺讓開的道路上行進，徑直衝向迷子鬼魂。
在這最後的岑寂中，銀發少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車廂內，山崎古和山城櫻四人組看著現場的怪物和突變的血色，不由得有些驚愕慌亂。
他們同樣收到了殺死身邊人的最終指引，但是在小紅帽站起身之後，腦海裏的聲音便產生了未知的衝突。
顯然，小紅帽使用了她的特殊能力，阻擋那並不協調的血色入侵這裏。
“小紅帽，現在該怎麽辦？”
山崎古平凡的麵容有些蒼白，他望著瞳目猩紅的狂暴怪物們，冷汗涔涔。
這狀況不是他有能力處理的，就算加上平澤悠裏和鹿島千尋也沒用。
山崎古隻希望他們兩人不要出事。
馬車前方的銀發少女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在想些什麽。
她沉默著，氣氛愈發壓抑不安。
如果說這是劇情殺，人類唯一的依仗便是這位劇情NPC，山崎古隻能寄希望於小紅帽可以解決這一切。
但她此時卻不說話。
“小紅帽……”
“卡特澪娜。”銀發少女突然開口道。
“……什麽？”山崎古幾人沒反應過來。
“小紅帽的名字。”
幾人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小紅帽……不，是卡特澪娜，她在這時候說這個，是因為這場馬車旅途走到了終點麽……
他們心中產生了不舍。
和小紅帽相處的短暫時間裏，他們愈發了解她。看似冷漠的少女卻有著極為純粹的內心，她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和表現過於單純，就像一個天真的小孩子。
但有時候卻非如此，比如她對於自身存在的思考。
小紅帽抬頭望了許久，才打破沉默道：“雨宮澪……是嗎？很好聽的名字。”
“你……”
“我和她一樣麽……”小紅帽喃喃道，抬起右手撫摸著臉頰，感受著那細膩的肌膚。
少女的表情逐漸黯然，死寂的紅瞳也附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此時此刻，山崎古才明白，小紅帽實際上很在意她的創造者。
山崎古想起了在收取乘車費的時候，小紅帽說他已經支付過報酬這件事。
所謂的報酬，就是雨宮澪的名字麽？
“小……卡特澪娜，既然你這麽在意，為什麽不去找她？你很想和她見上一麵吧？”
山崎古連忙問道，這可能是小紅帽唯一的願望。
少女點點頭，很快頓住，又搖著頭，悅耳的清冷語聲稍顯低沉，夾雜著茫然：“我應該去見她嗎？”
“……這些都取決於你。”
“可是……”
少女轉過身，寶石般的紅色瞳孔盯著車廂內的五人。瑩瑩水光淡去了少女的冷漠氣質，襯出少女的嬌小與軟弱。
“我不明白。”她說道，“她創造了我，她讓我能夠存在，她給了我生命，我應該感謝她才對……”
少女移動手掌，摸著小紅帽的帽簷，垂下眼眸接著說：“但她又剝奪了我的生命，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在一開始便予以我死亡……”
小紅帽的眉頭微微蹙起，抿著嘴唇，那是令人心痛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她漸漸帶上了一絲哭腔：“她將希望放在遠處，向我展示著，讓我看到了光……結果卻告訴我那是假的，親手在我的眼前將它撕碎……”
“我不明白……我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麵對她……”
在少女道出真心話之後，山崎古幾人終於知道了，為什麽小紅帽一直在逃避雨宮澪的話題。
“卡特澪娜，你……你別哭啊。”山城櫻慌亂地擺著手，眼神示意自己的小夥伴們想想辦法。
“阿巴阿巴阿巴。”藤原海立刻開口，卻因為緊張過頭，連話都講不清楚。
“這個……那個……小紅帽乖乖……”岸田莉莉腦袋暈乎乎地唱起了兒歌。
“……”木村誠扶住額頭，說不出話。
“我沒哭。”
赤色瞳孔移向一旁，戴著小紅帽的銀發少女語氣重歸冷淡，抹著眼睛小聲嘟喃道：“我沒有哭。”
“嗯嗯嗯。”四人點頭如搗蒜。
小紅帽轉身，抬頭看向上方的汙泥巨蚊，以及附近重歸躁動的怪物們。
少女眼中的紅光愈發耀眼。
“該結束了。”她說，“就算沒見到也沒關係，我會完成我該做的事情。”
於是，馬車後方綴著的一條熾熱火線喧囂而起。
仿佛少女此刻不可動搖的決心，永不熄滅的烈火咆哮著，席卷四方。
“卡特澪娜。”身後傳來聲音，是山崎古。
他說道：“其實，你的心中早已有答案了，是吧？”
卡特澪娜從未因為故事的結局，而去痛恨雨宮澪。否則她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將生命延續給其他人而努力著，然後……
坦然地迎接死亡。
“……”
少女的右手拂過銀白色的發絲，輕輕搭著藏在小紅帽下的單耳耳麥。
不作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灼熱的內心如要融化一切一般，將耳麥燃為光芒，不斷膨脹。
洶湧的風浪吹動著少女的黑白衣裙，鑽進小紅帽，讓那紅布獵獵作響。
這是來自卡特澪娜的力量，也是她強大的內心的力量。
少女輕輕捧起光芒。
那光束溫柔灑落於她的眉眼，鍍上一層光輝。
“卡特澪娜！”
呼嘯的風聲中，山崎古喊道：“你說未來的小紅帽和你不同，你說在這一切結束後，‘你’的故事便再無意義，那是不對的！”
少女手中的光芒平等地灑在平凡之人的麵龐上。
“你的存在，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沒有意義的！這是屬於你的生命接力，你是延續它的一員！你是獨一無二的！這其中的每一個過程都不容忽視！”
山崎古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卡特澪娜，哪怕這一切結束，仍會有人記住你的存在，還請……不要忘記……”
猩紅世界的風吹動著，而後，少女頭上的小紅帽落下，輕靠在少女的身後。
那銀白色的長發也隨之飄下，似雪白的瀑布，光輝耀眼。
少女轉過頭，眼眸微彎，堅冰般的冷漠被月色銀光融化，那白皙的側顏似是掛著動人的微笑。
“謝謝。”
火焰席卷而來。
在這猩紅暗沉的世界中，眼前的銀發少女身後卷起一層灼熱的烈焰，焰光搖曳，附上那美麗的赤色瞳孔。
如若一幅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