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第？棒——一起跑的該怎麽算？
一路逃行，水流聲愈發清晰，林依依終於來到樹林的邊緣，踏入烈日的照耀中。
少女的身上沾滿汗水，水手服緊貼著身軀，粘合著打底衫。她抬手抹去混合的汗水和淚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後，愣愣地停下腳步。
碎石、雜草遍布的河岸旁，火焰被陽光照得通透明亮，遠遠延伸出去。它們並沒有點燃草堆，有些甚至落在水麵上，和蕩漾的水波一同晃蕩著。
林依依感覺更熱了。
意識到自己仍在逃命，藍發少女不敢繼續猶豫。眼前的火堆給了她樹林外能夠將人烤熟的錯覺，但比起這個，被身後的變態抓住更讓她恐懼。
她沿著火線奔跑數十秒，卻見前方河道分流，寬闊的河流堵住了去路。
往後看了一眼，林依依倒吸一口涼氣。紫袍手機人看似笨拙，形象也令人忍俊不禁，但……他好快啊！
少女連忙拐彎，在河邊狂奔。龍司直接調轉方向，斜斜地追去。
眾所周知，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當龍司來到河邊後，已經追上了林依依，兩人相距不過兩米。
“你……”
“你不要再追了啦！我的肉不好吃的嗚嗚嗚……”
林依依打斷龍司的話語，哭喊著求饒。
龍司幹脆伸出右手，下一刻，他的動作一滯，視線轉向河流。
黑影隨水波顫動著浮現，逐漸擴大。磅礴的氣勢壓在兩人身上，本就寂靜的樹林此時更是鴉雀無聲，甚至連汩汩水流聲都不再響起。
窸窸窣窣——
一些近乎不能察覺的細微響動自樹林傳來，似有若無。
隨即，尖嘯聲陡然爆發，如同戰爭的號角被吹響，一張椅子從林中竄出，其他各色各樣的怪物躁動著，緊隨其後。
它們一直潛伏於樹林，等待機會，包圍其中的人類。
如果不是這兩人跑個不停，它們早已組成無法逃脫的包圍網，將二人絞殺殆盡。
眼見觸須怪物帶領大軍襲來，龍司想起被毀壞的小藍，目光冷厲。他收回右手，按在刀柄上。
嘩啦——
水下陰影撞散河流，掀起巨浪，撲向岸邊的人類！
這大概是一隻大魚。
它長滿爛肉的身體滿是青紫色的裂痕，魚眼向內凹陷，遍布全身，密密麻麻地眨動著。
龍司沒有細看，也不需要細看。他瞬息拔出刀刃，白光閃過，三尺二寸的白刃倒映著他的眼眸、岸邊的烈火，以及黑壓壓的怪物群。
林依依看著巨大的怪魚，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現在是該慶幸不會被變態抓住，還是該沮喪自己即將葬身魚腹。林依依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在死前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
餘光瞥見刀刃刺眼的白光，藍發少女偏頭望去，隱約間感覺有什麽無法觸碰到的東西被切斷。
再一眨眼，紫袍手機人已經收刀歸鞘，看向少女。
發生了什麽？他因為刀太長，沒能完全抽出來，所以收回去了嗎？
林依依呆呆地抬頭，看著河流上空的怪魚陰影，烈陽沿著它的輪廓形成朦朧光暈，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嗤——
如同炸彈開裂，光芒順著狹窄的裂縫切開怪魚，灑在林依依的雙眼上。
撲通——
怪魚死亡，平整的屍塊和腐臭液體一同散落至河中，逐漸下沉，直至清澈河流再也看不見它的蹤影。
林依依很確定自己沒有聽到揮刀的聲音，也沒有聽到刀刃斬開爛肉的聲音。
就像是時間被切斷，那一刀存在於自己無法觀測到的時間線上。
“你……”龍司冷著臉靠近。
周圍的怪物越來越近，林依依自覺無法逃離，搶在龍司開口之前，將憋在心裏的話大喊出來：“你才是肥豬！色狼！！大變態！！！”
龍司：？？？
他環視周圍一圈，右手伸進紫袍裏。
他要做什麽？林依依喊完之後沒了氣勢，麵色蒼白地後退幾步。
緊接著，紫袍手機人抓著什麽東西懟到她臉上。
“你給我看好了！”
“啊！！！哥哥救我！！！”
“看清楚了，我還有兩部手機！”龍司拿著紅殼和綠殼的手機，為自己正名。
居然還說什麽‘大膽變態，我一眼就看出你沒有手機’，龍司對此絕不容忍，勢要讓對方認清她的錯誤！
“？？？”
所以說你變態你就不否認是嗎？！
少女愣神之際，從樹林中鑽出來的觸須怪物的攻擊已然襲來，啪地一下打中龍司的右手……的手機。
綠色外殼的手機在空中旋轉，以拋物線的姿勢完美跳進水裏。
“……”
“……”
“小——綠——！！！”
龍司收起唯一幸存的紅色手機，沉著臉看向觸須怪物。
殺意冰冷無比，林依依打了個寒顫，悄悄後退。隨後她看到紫袍手機人俯身按住黑色刀柄，如同離弦之箭，踏地奔去！
樹林邊的怪物群朝他湧來，就像是海裏的魚群，卷起一陣風浪。
林依依的視角中，龍司徑直掠過觸須怪物，收刀跑遠。漆黑怪物的左手臂不知何時被斬斷，掉在地上，它嘶吼一聲，領著怪物群追了上去。
揉了揉眼睛，林依依孤身一人站在河邊，很快反應過來，朝相反的方向跑走。
……
“好累……”
藍發少女踩著泥濘，步伐踉蹌，四處張望。
這裏是第四區域，和第六區域一樣，是一片沼澤。區別在於這裏很暗，難以看清較遠處的東西。
姿態詭異的樹木如同站在黑夜裏的人影，夜風自它們身邊呼嘯而過，宛若雜亂的低語。
“哈……”
林依依捏著冰涼的手掌，身體顫抖地前進。
響子究竟跑去哪了……是跟大家走在一起嗎？
啪嗒——
林依依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著周圍，屏住呼吸傾聽聲音。
似乎有奇怪的聲響傳來，就在不遠處……
她小心翼翼地來到樹旁，探出腦袋觀察。
好像是個人？
林依依借著樹木遮擋，悄悄靠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影的模樣。
“……白羽同學？”她想了兩秒才記起對方的名字。
班上的一個轉學生，名叫白羽和人，原先就讀於高城學園，整天都沉著臉，幾乎不說話，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以他的性格，不應該會來看籃球賽才對……
“……”
沒有回應。
林依依大著膽子繼續靠近，視線下移，發現對方的小腿部位已經陷入粘稠的泥沼之中。
“你……”
和男孩毫無神采的眼眸對上，林依依話語頓住，沒能繼續開口詢問。
他還活著，但看起來不想活了。
林依依蹙起眉頭，確認自己腳下不是泥沼水泡，伸出手，用力將白羽和人拽了出來。
成為神社的巫女兩年之久，她跟著小泉葉月完成各種除靈委托，見過許多拚命想要活下去的人。
他們為了家人、朋友、理想，甚至可能僅僅隻是一個執著的念頭，便能爆發出令人心驚的力量，可多數人最終依舊逃不過被異常殺死的命運。
林依依對生命抱有敬意。
白羽和人沒有反抗，雙腳踩到實地後，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還好吧？”不知道該說什麽，林依依如此開口。
這個轉學生看起來不太正常的樣子……他該不會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
林依依提高警惕，默默捏住靈符。
白羽和人不回答，也沒有其他動作。
“你有看到響子嗎？”林依依擔心他不認識，強調道，“中野響子。”
回應她的依舊是沉默。
藍發少女有些不安，剛打算後退，白羽和人點了點頭。
“！”
林依依鬆了一口氣，驚喜道：“她在哪？現在還好嗎？”
“……我在……體育館外麵看到了她。”白羽和人的聲音很小，有些嘶啞，且沒有活力，但那種自卑怯懦的語氣仿佛刻在嗓子裏。
他下意識遠離少女一步，適應了黑暗的眼瞳轉向旁側，不敢去直視少女。
異變發生後，白羽和人躊躇許久，想起在高城學園被欺負的一年，又想到轉學過來後不曾改變的現狀，才決定沉入沼澤。被拽上來之後，他再沒有尋死的勇氣了。
“外麵？什麽時候？”林依依問道。
“……這裏變成現在這樣……的幾分鍾前，我出去了一趟。”
也就是說，響子沒事嗎？
林依依又問：“那你呢？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剛才……”
“……沒什麽。”
“又是那三個人？”林依依想起班上的三個不良，做出猜測。
她對此不太了解，畢竟她平時和白羽和人沒有交集。
白羽和人被說中原因，後退一步，不曾想一腳踏進沼澤中。
林依依連忙伸出手臂將他拉了回來。
“換個地方再說吧，這裏太危險了。”林依依返身走去。
“……”
注意到藍發少女腳步不太平穩，白羽和人低頭看了眼，轉移話題道：“你受傷了。”
“嗯？”少女嬰兒肥的麵龐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情，“隻不過是小傷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實際上疼得要死，否則在樹林裏她就不會哭成那副模樣了。
“哦。”白羽和人並沒有亞撒西的特質。
兩人行走在漆黑的沼澤路上，周圍的黑暗仿佛要凝為實質，同泥沼一般粘稠，欲要堵住鼻腔。
這裏並不難行走，沒被泥沼覆蓋的地麵很廣，隻要稍微注意腳下，便不會陷入沼澤中。
林依依取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她剛才擔心光亮會引來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物，所以沒有打開燈光。不過大多數怪物可能已經分散開了，相比起來，周圍壓抑的黑暗更加可怕。
光線被黑暗壓製，僅能延伸十米左右。
林依依壓下恐懼感，步行數分鍾，前方出現一抹亮光。
光影被撩動，枯樹的陰影搖晃著，如同枯槁的老邁臉龐，惡意獰笑。
“這個火焰……”林依依呢喃道，“剛才也看到過。”
“……”
他們來到火焰旁，看向它遠去的方向。
火焰蜿蜒鋪設於地麵，繞開泥沼。它的下一個目的地是第一區域，但林依依並不清楚九個區域的方向，沒法做出判斷。
哢嚓——
黑暗中，一根枯枝斷裂，兩人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不敢亂動。
燈光掃過，照亮兩人的身影，一道年輕女性的聲音同時響起：“學生？你們是哪個班的？怎麽還在這？”
二人偏頭望去，身穿白襯衫的女子走出枯樹林。她沒有靠太近，左手背在身後：“這裏很危險，那些怪物很快就要圍過來了。”
林依依不認識對方，問道：“您是……？”
“初中部三年級的曆史老師，鹿島千尋。”
“……老師好。”林依依見身旁的男生不說話，開口介紹道，“我是二年級的學生……林依依，他是今年的轉學生，白羽和人。”
“林依依……”鹿島千尋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根據山崎的觀察，他們懷疑某個高一學生是雨夜鬥篷的助手，而林依依正是他的妹妹。
更何況，那頭藍發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這小家夥還是香取神社的巫女，有靈力天賦……
鹿島千尋默默分析著，收起左手的靈符。她不能確定對麵兩人是否有問題，隻能暫時打消大部分疑慮。
“你們有看到穿著黑色休閑裝的男人嗎？嗯……他帶著一把刀，還有另一位穿著男生校服、看起來不像學生、長相很平凡的男生……”
鹿島千尋一邊靠近一邊問道。
帶著刀？林依依想了想，說：“我有看到一個穿著紫袍的變……男人帶著刀，白羽同學呢？”
白羽和人搖了搖頭。
“紫袍的變態？”鹿島千尋想起群裏的信息，眼眸一眯，目光犀利起來，為迫害龍司添了一份力，“真危險，這種人就應該趁早繩之以法……你沒受傷吧？”
“我逃掉了……”
“那就好。”說話間，鹿島千尋已經來到近前，她低下頭，看到少女膝蓋上的傷口，“受傷了啊……放著不處理的話很麻煩的。”
“嗚……”林依依下意識想擋住膝蓋的傷口，緊接著被鹿島千尋攔住。
“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別亂動，我正好有治愈型靈符。”
“那個……很貴吧？”小腿被人輕輕按住，林依依感覺很不適應。而且對方給自己用的靈符價值幾百元，購買的渠道不多，卻隻能治一些輕傷……
勤儉持家的少女不會去使用這種奢侈品。
“沒事，反正我也用不上。”
鹿島千尋愣了下，拿出隨身攜帶的繃帶給少女包紮，隨口安撫道。
她的靈符大多數是對策部的定期補給，不需要她花一分錢……更何況剛才使用的治愈靈符需要注入靈力，屬於除靈者專用類型。
相比之下，民用的靈符製作工藝更複雜，使用更方便，效果相同的情況下，民用的價格會更高。
“這個是我的一個朋友幫我買的，價格很公道，不貴。”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算是自己的同行，發展方向也比較接近，鹿島千尋下意識把她當成後輩對待。
“……謝謝。”感覺到這位曆史老師真心實意的關心，林依依抿著嘴唇，想起剛才的遭遇，委屈的情緒不自覺地湧上心頭。
要獨當一麵，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了！
她在心裏強調道，繃著臉，沒有再多說什麽。
“好了。”鹿島千尋站起身，“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那些怪物越來越近了。”
黑暗中隱約傳來低吼聲，以及嘈雜的嗡鳴聲。林依依縮了縮脖子，指著地上蔓延的火焰：“要順著它走嗎？”
“不。”鹿島千尋分析道，“往中間跑才是最安全的，我知道方向，跟我來吧。”
“嗯。”
“那個……你們聽到了沒？”一直沒有說話，也不好意思看著這邊的白羽和人突然開口，“是不是有蚊子正在接近？”
嗡嗡嗡——
被這麽一提醒，兩人也注意到這一點。鹿島千尋瞳孔驟縮，想起雲海街道的異常報告。
『黑蚊子的數量超出常理，它們的吸血欲望強烈，暫時判定為可疑現象，目前已展開相關調查。』
『蚊群的源頭疑似為當地下水道，請及時受理，安排相關部門確認危害是否存在。』
所謂的相關部門指的是除靈協會，這份文件則是隊長前段時間特意發過來的。因為鹿島千尋當時說過，她會去雲海街道的神海體育館看籃球賽。
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但隊長發來的文件她都看過一遍了。由於大部分的報告內容並無實際危害，鹿島千尋對它們的印象不太深刻……
下水道……難道蚊群的源頭就在體育館下方？！沼澤地形也是因為它們才出現的？
“快走，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鹿島千尋很快做出決策，帶著兩位學生跑遠。
必須快點找到平澤和山崎，他們大概已經抵達第五區域了，匯合之後再另想辦法……
打定主意，鹿島千尋回頭看了一眼。
說起來……那些火焰又是為何出現的？
“……”
算了，先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