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賣火柴的銀發少女
“……”山崎古說不出一句話。
??他也不想假裝成十五歲的學生跑來上課啊！誰知道隊長給他安排的任務會是這樣的？！這是讓他提前開始養老了嗎？！
??“呃……山崎同學隻不過是……麵相比較成熟而已，嗯！”鹿島千尋既想笑又有些無語，“雨宮同學，不能說他是大叔哦，欺負人是不好的！”
??其實山崎的年齡也不是太大，算不上什麽大叔……雖然和15歲的學生相比差距不小。
??無神的灰瞳盯著兩人，雨宮澪一言不發，等他們冒出冷汗之後才點點頭。
??鹿島千尋鬆了一口氣，拿起水杯壓壓驚。
??“那山崎同學是鹿島老師的侄子嗎？”
??“噗！！！”
??鹿島千尋一口水噴出，直接嗆住，死命地咳嗽著。
??其他同學也差點岔氣，半天才緩過來。
??為什麽會聯想到侄子啊！不管怎麽看山崎同學都比鹿島老師更大吧？！本來都已經接受了麵相成熟這個設定，結果又被雨宮同學一腳踢出來了！
??“咳咳……雨宮同學，你說侄子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雨宮澪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回答道，“侄子是弟兄或其他同輩……”
??“我不是問這個！”
??“哦。”少女點頭，銀白色的呆毛晃動，“因為鹿島老師看起來和山崎同學很熟，我就想你們會不會是什麽親戚……”
??說到這，雨宮澪停頓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說……？！”
??“也不是情侶父子母女這些關係！你別亂想了！”鹿島千尋見這個小搗蛋鬼似乎打算說些什麽，連忙解釋道。
??然而這並不能打斷雨宮澪的表演。
??……
??“先生，請買一根火柴吧。”
??紅布包成小紅帽戴在頭上，身穿哥特裙的銀發少女表情冰冷，手提裝滿火柴盒的籃子，語氣平淡地哀求道。
??“啊——好冷啊，我要冷死了——如果再沒人來買我的火柴，天國的奶奶一定會一把火將我燒死的……”
??少女訴說著自己悲慘的命運，在這風雪交加的夜晚中，行於布滿積雪、油燈散發朦朧光暈的老舊街道上，手腳發寒，輕輕呼出冷氣。
??路過的行人冷漠地看著前方，哪怕是打扮高貴的紳士也不曾低頭看一眼這位長相可人，但卻身份低賤的賣火柴的女孩。
??恰在此時，一輛火焰馬車呼嘯著從路麵行過，掀起一層厚重的雪浪，打落在銀發少女的身上。
??寒冷的冰雪堆在小紅帽上，少女楚楚可憐地顫抖著，目光跟隨著那輛遠去的馬車。
??“是最新型號的烈焰寶馬VQ960，居然能以這麽大的功率在積雪厚重的街道上快速行駛，真讓人羨慕啊，如果我有這樣的馬車，一定能更快地賣出火柴的。”
??她輕聲感歎幾句，頂著身上的積雪繼續向前行去，做著無用功。
??“請買一根火柴吧，先生，請您買一根火柴吧。”
??油燈無法照亮的黑暗之中，無數黑影蟄伏，怨毒眼眸一閃而逝，蠢蠢欲動地想要衝出，卻又因為魔法塔照射而來的燈光躲了回去。
??二十幾道虛幻的黑影閃爍著出現在少女身後的光線中，它們靜靜注視著銀發少女，其中有幾道黑影邁開步伐，看起來想要做些什麽，不過很快又被其他黑影拽了回去。
??它們似乎並不害怕魔法塔，即使被照射到也不會遭遇法術攻擊。
??賣火柴的銀發少女一步步向前行去，動作愈發緩慢，油燈的光芒拖曳出暗淡陰影，在少女身後張牙舞爪。
??身體似乎灌滿了雪，沉重無比，銀發少女麵上不見驚慌：“啊，我要死了嗎？好可怕，我不想死——”
??她必須想辦法自救才行。
??於是少女看向籃中的火柴盒。
??哥特長裙輕靠著一棟長屋，少女貼著冰涼的牆壁，伸出僵硬的右手，拿起一個火柴盒。
??將其打開，淺色木棍前端是紅色的磷，蒼白手指捏住木棍，少女自下而上劃過火柴，一抹明亮的焰光升騰而起，直衝雲霄！
??暗紅色的火雲將陰暗天空照亮，蠕動的影子因為爆裂的火光而消散，銀發少女抬頭注視著自己的傑作，最後輕輕垂下眼眸。
??“啊，好暖和，仿佛看到了天國的奶奶。”
??少女點燃一根又一根火柴，為這個寂靜的夜晚開展了一場盛大的焰火晚會。
??眼前的景象模糊扭曲，少女無神瞳孔倒映的火光淡去，在這風雪交加的夜晚，她垂下腦袋，再也無法動彈。
??“……”
??溫暖籠罩，室內明亮的燈火將外界的寒冷隔絕。
??“最新款烈焰寶馬MN3090已上市！精美流線型車身和高級法術運轉基盤，為您帶來最優質的體驗！現在購買……”
??魔法電視機播放著廣告，戴著小紅帽的銀發少女依舊穿著黑白哥特裙，手中的火柴籃此時空蕩蕩的。
??她站在布置溫馨的房間內，看向不遠處笑容慈祥的奶奶，輕輕低下頭，麵龐隱藏於小紅帽的陰影中。
??這裏是‘天國’。
??“回來了？來，過來吧。”奶奶招了招手，笑容不變。
??銀發少女款步行至她的身邊，沒有抬頭。
??“火柴賣光了嗎？”奶奶看了眼少女手中的籃子，點了點頭，牽起她的手走到沙發旁，一起坐下，“既然全都賣完了，必須給你獎勵才好。”
??她抱住少女有些冰涼的身體，融洽的氛圍在房間彌漫。
??呲——
??血肉撕裂之音響起，似樹藤破土而出，又似巨怪衝出海麵，無數暗色觸須自‘奶奶’身上鑽出，擺動著湧向銀發少女……
??溫馨的布局瞬間變得黑暗扭曲，令人作嘔的陰毒怨恨在房間流淌，剛才的一切不複存在！
??下一刻，少女便會被吞沒，然後……回到堆滿積雪的街道上，開始新一次的輪回。
??隻是這次，情況似乎有一些不同。
??雨宮澪抬起頭，黑暗中的白皙麵龐沒有絲毫恐懼，她盯著眼前的怪物，依舊依偎在對方懷裏，但是手中的尖銳匕首已然刺出！
??嗤——
??“什……麽？”怪物吐出扭曲狂亂之音，“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銀發少女輕聲說道：“我在摧毀我的‘懦弱’。”
??“你會死的！你一定會死的！！！”
??“你錯了。”清冷語聲不因對方的話語產生任何情緒波動，“我已經死了，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就已經凍死在街道上了。”
??“該死！該死！你隻要什麽都不做，你就能在那條街道上永遠地活下去！！！”
??“不，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追尋虛假的生命，並不意味著‘活著’。”
??那條街道上的一切都是少女記憶中的景象，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分割出了兩個世界，一個是死亡時所在的街道，一個是奶奶所在的天國。
??哪怕肉體已經腐朽，她的精神依舊存在，通過不斷的輪回來維持住虛假的‘生’。
??也正是因此，潛意識裏清楚自己已經死亡的少女在那條街道上才會被所有人類無視，正是因為輪回過無數次，身份低下的少女才能認出最新款的烈焰寶馬VQ960。
??用高級魔法道具取暖、突然出現在手中的匕首……都是因為這裏是她的精神世界，不論是生前的妄想還是死後的幻想皆可成真。
??“我還不想死！你給我滾回去啊！！！”怪物咆哮著，身上觸須暴躁砸落，隻是銀發少女卻不管不顧，手中的匕首向前推去。
??“這裏是我的精神世界，在我下定決心之後，你的結局就隻剩下一個了。”
??陰風呼嘯，吹入小紅帽中，揚起散發星光的銀發，哥特裙擺輕飄，少女的表情不曾變化，卻又充斥著無與倫比的決心：
??“來吧，和我一同……邁向這場盛大的死亡。”
??“不……不要！”
??火焰馬車自濃鬱黑暗中衝出，燃起火光，焰芒喧囂！炙熱席卷著二人，將一切陰影驅散，帶來強烈的震顫感，整個世界搖搖欲墜！
??“永別了。”
??哢嚓——
??即刻，少女的精神世界轟然破碎，油燈照亮的風雪街道、溫馨的天堂小屋盡皆消散……
??一切恢複平靜。
??哐當——
??魔法電視機摔落在地麵上，信號不良地故障著，發出‘滋滋滋’的聲響，許久過後，一道模糊扭曲的聲音自電視中傳出，於黑暗的空間之中回蕩。
??“最新款烈焰寶馬MN3090已上市！精美……滋滋滋滋。”
??“……”
??一道黑影緩緩站起，身上觸須擺動，詭異搖曳。它低著頭，看著晃眼閃爍的電視雪花屏幕，一言不發。
??烈焰寶馬的最新型號不是VQ960，而是MN3090。
??所以……
??陰暗的麵龐上，眼角彎出異樣弧度，怪異的笑容浮現。
??“我自由了。”
??所以，永別了。
??……
??“所以說，你們就是這樣才相識的麽？”雨宮澪看向鹿島千尋和山崎古，麵無表情地詢問道。
??“？？？”山崎古的腦回路沒能跟上。
??“雖然故事很有意思，但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嗎？”鹿島千尋眼角抽搐，伸手捏了捏走到台前表演的哥特銀發少女的臉蛋。
??“有啊。”雨宮澪給二人指明方向，“你仔細看看風雪街道開過去的那輛烈焰寶馬。”
??“呃，你是指我們兩個人在車上嗎？那誰能知道啊！”
??“不對，那輛馬車開到前麵之後轉了個彎，就那樣往遠處行去……”
??“……然後呢？”
??雨宮澪拿出紙筆迅速畫出一張圖。
??火焰馬車經過拐角，火光照亮了拐角處兩個蹲在雪地中衣衫襤褸的人，他們麵前放著兩個碗。二人正在說著什麽，馬車掀起的雪浪朝他們揚去。
??“你們是這兩個人。”
??“乞丐嗎？！！”
??砰！
??鹿島千尋手中的水杯底部砸向桌麵，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
??所以這是兩個乞丐剛好擠到同一個地方所以互相認識了的故事嗎？！你講了一大串跟這個完全沒有關係好不好！
??而且我們不是乞丐！畫裏的人未免太慘了啊！！！
??“不是乞丐，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和破產的貴族小姐，他們經過了兩個乞丐凍死在雪堆裏的屍體，那兩個碗是為乞丐們擺的墓碑。”
??“這種奇奇怪怪的設定就不要加了！還有誰看得到拐角發生了什麽啊！”
??“要求真多。”雨宮澪搖了搖頭，重新指了個方向，“那要不你們看看那棟點燃火柴時的長屋？”
??“不會是裏麵居住的人吧……”山崎古虛著眼猜測道。
??台下的同學紛紛點頭，陷入思考。
??“不是，你看房頂。”
??雨宮澪再次畫了一張畫。
??長屋的房頂有兩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他們似乎背著一個大包裹，悄悄地站在煙囪旁往裏麵看去。
??“小偷嗎？！！”
??這比乞丐還差了！所以我們是相約去偷東西的小賊嗎？！
??“不是小偷，是聖誕老人和她的麋鹿，你沒看到另一個黑影頭頂的鹿角嗎？他們此時要從煙囪進去，給小孩子送禮物呢。”雨宮澪指著畫說道。
??這個世界也有地球的聖誕節，包括其他各種節日，隻是這些節日的故事似乎有些模糊，不知來源。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鹿島千尋強調道，雖然銀發少女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保持童真的模樣很可愛，但自己還是要忍痛打破對方的幻想，讓她意識到更重要的事情！
??“還有誰知道屋頂上麵發生了什麽啊！”
??“要求真多。”
??雨宮澪麵無表情地重複著這句話，繼續開口：“那這樣吧……那台魔法電視機還記得嗎？”
??“嗯。”同學們齊齊點頭。
??“最後電視摔在地上的時候……”
??雨宮澪迅速畫好那個場景。
??觸手黑影怪物站在電視機旁邊，而電視機裏則播放著兩個人在擂台上拳擊的畫麵。
??“你們或許曾是強大的拳擊手，某一天在擂台上進行了一場對決……”
??“等等！”鹿島千尋打斷雨宮澪的解說，“電視播放的不是那什麽寶馬的廣告嗎？怎麽突然就開始打拳了？！”
??“嗯……”銀發少女沉思半晌，恍然大悟，以拳擊掌，“這是那隻怪物在閉幕之後舍不得離開電視機，所以站在這裏換了台，繼續觀看節目的場景！”
??“你是剛剛才想好的吧？！所以它為什麽非要在這裏看電視啊！”
??“唉，你好麻煩，不和你玩了。”
??“……”
??將雨宮澪趕回座位上，鹿島千尋環視班上的學生：“山崎是從青葉學園轉來的學生，總之大家要好好相處，不要欺負人！”
??“好~”
??同學們心滿意足地聽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不再糾結，齊聲應和。
??“你快去座位上。”
??“……”
??山崎古歎了一口氣，走向角落的桌椅。
??路過銀發少女的座位時，他下意識瞥了一眼，總覺得有些心累。
??看來在這裏當學生的任務也不是很輕鬆啊。
??不過……
??或許會很有趣。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