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背叛(五)
連城手上的血腥味加重,和著她虛弱的聲音一起,傳進人的感觀中。
衛淩風移動目光,看向了連城的手腕。
那裏血腥味慢慢飄散,令人不適。
衛淩風卻也隻是看著,並不做什麽動作,不把連城的手揮開,也不像往常一般將她抱緊。
突然,一滴“啪嗒”的聲音在室內突兀的響起。
與此同時,薑願看見連城手腕處有一滴血從紗布裏滲出,凝結成濃稠的血珠,穿過微弱光線的照射,掉落在了衛淩風的手背上。
薑願下意識地去看衛淩風。
他的臉朝手背側了過去,室外漏進來的一點光線打上臉龐,薑願看見他皺了皺眉。
這是衛淩風進來後的第一個表情。
他用另一隻手的衣袖輕輕擦掉了那滴血,忽然輕聲道:“來人。”
外麵的守衛立刻上前,識相地小聲問:“王爺有何吩咐?”
薑願下意識地與光熒飛快對視一眼。
衛淩風竟然是王爺!
難怪這些朝廷的士兵對他如此唯命是從,難怪領頭之人對他俯首稱臣,難怪他權利如此大!
“拿些傷藥和紗布來。”衛淩風沉聲道。
“是。”
守衛很快拿了衛淩風要的東西回來,正要上前去替連城包紮,衛淩風卻攔住了他。
“本王來吧。”他接過守衛手上的傷藥,“剩下的放這裏。”
衛淩風瞟了一眼床邊,自顧自地打開了藥瓶。
那守衛怕是沒想到一個重傷犯能得到衛淩風如此對待,愣了一瞬,才放下藥瓶匆匆出去了。
薑願都能想到,今後門外的守衛應是都要將牢裏的連城當主子一樣供起來了。
衛淩風輕輕地將連城的手扒拉下去,拆開她手腕上的紗布,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
黑暗中並看不太清楚,不過這也不影響包紮。
衛淩風大概是也不想吵醒連城,他將連城的手放於靠近室外的地方,用身子擋住光線,避免照射到連城臉上,才開始小心翼翼地上藥。
許是藥勁兒有些足,連城在又在衛淩風身邊入睡,此時透出軟弱來。
她微微把手往回收,嘴裏低聲喃喃:“疼……”
衛淩風沒有理,繼續上著藥。
連城抽不回來手,不知是夢到了什麽,又低聲道:“衛淩風……”
這次衛淩風卻愣了愣。
他轉頭去看連城,忽然開口答應:“我在。”
也不知聽見沒有,連城皺著的眉頭倒是稍稍舒緩,手也不亂動了。
衛淩風重新上藥,“很快就好了,你再忍忍。”語氣十分輕柔,像情人間的低語。
薑願稍稍退開,忽然就不想看下去了。
他衛淩風如今憑什麽,可以坐在連城身邊,以這樣溫柔的語氣與她講話?
這一身的傷啊,痛啊,都是衛淩風一手造成的。
光熒跟著薑願走到了一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守衛在外盡忠職守,即使是地牢,連城住的房間也被布置得十分舒適。
可薑願想,蒼牙山上氣候差,外麵定是吹滿了冷冽的風,否則暖爐在側,怎麽還是讓人覺得如此寒冷?
冷到寒氣侵進骨血,冷到人心裏都直發慌。
他們在牢房門外守了一夜,衛淩風便也在連城身邊守了一夜。
傷口被重新包紮好,連城又抱住了衛淩風的手,他便一動也未動,任由連城抱了一夜,身形顯得十分僵硬。
外麵隱約有些聲音傳來時,牢房外麵的燈暗了些,靠近深處的燈卻還亮著。
地牢裏太過黑暗,沒人會吹滅深處的蠟燭。
否則,人就看不清路了。
這蜿蜿蜒蜒一條道,黑得嚇人。
薑願與光熒憑著遠處的蠟燭熄滅,推測出應該是在白日了。
隻有陽光照射到大地,人們才會把在夜晚使用的燈熄滅。說白了,燈不過也是太陽的替代品。
獨屬於清晨的味道似乎也傳了一絲進來,地牢深處也變得有了人間的氣息。
太陽升起,初七的子時已過,平常這個時候,衛淩風已經守著恢複功力的連城出來了。
可現在,連城還與衛淩風待在一起,功力卻再也回不來了。
薑願有點想出去看看,看看晨光,看看其他有活力的人。
才拉上光熒的手,連城就有了動靜。
不知她是不是做了什麽噩夢,突然大喊一聲:“衛淩風!”
語氣焦急,聲音沙啞,一聽就是在擔憂什麽。
薑願與光熒立刻回到房內,就見連城喊了一聲之後,猛地睜眼坐了起來。
她額頭上冷汗直冒,眼神裏驚懼不已。
到底是白天,光線比夜晚多少要好點,瞬間的平複之後,連城看清了身旁的人。
“衛……淩風?是你嗎?”
連城像是還沉浸在夢裏,驟然看見真人出現在眼前,有些不敢置信。
衛淩風沒有馬上回複他,而是靜靜地盯著連城瞧。
“你又不說話……昨日夢到你時,你也不說話……”連城喃喃道。
衛淩風這才歎息一聲,輕輕替連城擦去額角的汗水,“是我。”
低沉的語氣與平時不大一樣,但聲音沒變,幾乎是瞬間,連城猛然清醒。
“真的是你!我沒在夢裏了?”連城十分激動,立刻就上手要去夠衛淩風。
她又驚又喜,完全忘了問,弟子說已經失蹤的衛淩風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可她才伸出手去,就發現那沒了筋脈的手掌以一種詭異的動作耷拉在手腕與手臂的連接處,看上去醜陋至極。
連城的眼睛驟然睜大。
她像是這才想起來自己手腳筋脈都被挑斷,如今已經是廢人一個了。
連摸摸衛淩風的臉這樣小的動作,她都做不到。
連城像是被她醜陋的,還在微微抽搐的手掌刺到了眼睛,猛地用另一隻手去遮。
可另一隻手也沒好到哪去,一樣的詭異,一樣的了無生氣。
連城將兩隻手塞到一邊,飛快地要去打開床上的被子。
她大概是想用被子遮住那兩隻畸形的手掌。
可連城昨日拒絕了黑衣人幫她蓋被子的舉動,現在被子還沒被攤開,遮不住什麽。
連城瘋狂地擺弄那床棉被。
冬天的被子又厚又重,她的手掌完全沒有力氣,靠著手腕那一截圓圓的骨頭,又奈何不了棉被上的褶皺。
連城的腳筋也盡數被挑斷,此時腳腕也隨著她急切的動作呈現一種詭異的姿勢,看上去很畸形。
衛淩風沒有上前動作什麽,他的睫毛微顫,複雜地看著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