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山村紀事（四）
衛淩風或許是被打得習慣了，況且現在連城手勁小，打了一掌於他也不痛不癢的。
他看了一眼連城離去的方向，又專心回了灶台上做起了他的飯。
倒是連城有些不自然。薑願與光熒跟著她進了房間，她盤腿打坐起來，可也一直心浮氣躁的，坐得並不安心。
外麵又有魚湯的陣陣香氣傳來，衛淩風忙碌的身影透過油紙窗影影綽綽地映到房裏來。
忽然一聲“咕咕”地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連城揉揉肚子，應該是餓了。
她現在身體沒了武功，又剛剛中毒，一整天都打坐也確實累了，自然餓得快。薑願與光熒沒有看過她這麽狼狽又可愛的樣子，都輕笑起來。
很快，魚湯與菜香越來越近，應是衛淩風做好了飯，端進屋裏來了。
連城偷偷看著房外，一副想出去又拉不下臉來的神情。忽然，衛淩風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連城立刻轉過頭去，裝成打坐的樣子。
“咚咚”衛淩風輕輕敲了兩聲門，“教主，是屬下的錯，今日做錯了菜，還頂撞教主，之後絕不會再犯了。”
連城斜眼瞥過去：“知錯了？”
衛淩風俯身彎腰：“知錯了。”
連城這才勉為其難地站起身來，目不斜視地出了房門，一個餘光都沒有給衛淩風。衛淩風倒也不介意，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走近飯桌，又去替連城盛湯盛飯，照顧得十分周到。
魚湯香氣馥鬱，奶白色的湯熱氣騰騰，在這隆冬臘月簡直能暖到人心坎裏。綠色的青菜在燭光裏看起來油亮亮的，米飯也顆顆飽滿，幹濕正宜，讓人食指大動。
連城：“咳……先說好，本座隻是來嚐一嚐，看看你是不是有能力照顧本座，可不是想吃你做的飯。”
衛淩風站在她身側，並不入座：“自然。”
連城先是喝了一口魚湯，細細品了品後舌尖悄悄舔了一下唇，臉色自然了不少：“咳……還不錯。”
連城說不錯的話……應該就是很好吃了。
看得薑願也有些流口水，委屈地看著光熒。光熒無奈地笑笑，摸了摸她的頭。
很快，連城一頓風卷雲殘，把桌上的菜都吃了一半。她忽然停了下來，側頭看向一直站著的衛淩風，咽下一口飯，開口道：“你……坐吧。”
衛淩風：“屬下怎能與教主同坐。”
連城：“讓你坐就坐，本座發命令還需向你給出理由來不成？”明明是關心的話，她卻總說得凶巴巴的。
還好衛淩風似乎會意了，嘴角極輕地勾了勾，坐下用起飯來。
他教養很好，吃飯時甚是規矩，咀嚼食物時也不聲不響的，似乎專門培訓過這方麵的禮儀。
這樣比起來，連城就凶殘一點，不多時就吃好了，放下了筷子。
她也沒有立刻走，而是看了一會兒衛淩風用飯的樣子，才說道：“你之後……都與本座一齊用飯，本座懶得天天下命令。”
衛淩風點點頭。
見衛淩風不說話，連城又說：“今日你說出去找營生，找得怎麽樣了？本座看那些村民，好像有些與你甚是投緣？”
衛淩風皺了皺眉，把嘴裏的飯咽下去才說：“回教主，投緣談不上，今日與他們一同打獵時，說過幾句話。”許是覺得連城還要再問話，他沒有再拿起筷子。
連城倒是很喜歡他的規矩被自己打亂的樣子，看了眼被放下的筷子，語氣都好了點：“本座看你今日與他們說話的樣子，倒是與平時不太相同。”
衛淩風：“出門在外，總要喬裝一番。”
連城突然眯起眼睛：“哦？那你現在，也是喬裝了一番的樣子？”
衛淩風搖搖頭：“在教主麵前，屬下永遠是最真實的。”
他盯著連城，態度真誠，眼神堅定，但薑願知道，他在撒謊。
不過連城卻不知曉這些，她似乎又被這個男人盯得愣住了，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不自然地接話：“知道了……”
衛淩風沒有再繼續吃，收拾了碗筷，又去替連城熬藥。
連城倒是有些奇怪，她瞟了一眼在外麵看著火候的衛淩風，臉上露出極其糾結的表情。薑願與光熒都看不懂她到底在糾結什麽。
直到藥都熬好了，衛淩風將藥倒出到碗裏，藥水順著罐子的長管往外流，液體進入瓷碗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連城聽見了，頗為煩躁地歎了口氣，將紗布和傷藥拿進房裏。
衛淩風端著藥進了去，如上次一樣先幫她將藥吹涼了，再捧起來給連城：“教主，喝藥了。”
連城遲遲沒動，忽然拿起手邊的紗布和藥，遞了過去：“下次再給本座煎藥，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本座可不想要這樣作死的屬下。”
這次很明顯，衛淩風笑了起來。
連城的臉一下就有些紅：“笑什麽笑！給本座喂藥！”
衛淩風收住了笑容，又拿起勺子遞到連城唇邊。
……
藥很快喝完，衛淩風出去洗盤子。正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尖叫聲。
薑願嚇了一跳，連城也猛地站起來。
沒一會兒，衛淩風的聲音很快傳來：“無妨的，是有個村民鬧出來的動靜。”
衛淩風的聲音越來越近，是一邊走一邊在說話，話音落下，他就走到了房間裏。
連城：“尋常村民怎麽會發出這種叫聲？”
衛淩風：“是村裏的一個瘋子，聽他們說，是接連失去了妻兒，受不了打擊才成了這樣，村民們覺得可憐，也時常接濟。”
連城被那瘋子吵得頭疼，聽完皺了皺眉，倒是沒說什麽刻薄的話。
不過那聲音忽遠忽近的，像是那人在屋子旁邊繞似的，著實有點打擾人。
衛淩風抬腿要出去，忽然又停下了：“教主，屬下聽說……這瘋子雖然可憐，但常常半夜溜進人家裏，村裏人不好打罵，但也不堪其擾。”
連城望了望那扇弱不禁風的紙糊窗，問：“你是說，他有可能要翻進來？”
要是以前的連城遇到這種事，估計會一掌送那瘋子歸西。但如今她弱不禁風的，看那瘋子的剪影也似乎是個中年男子，連城必定招架不住。
衛淩風沒有接話，他猶豫了一會兒，徑直走向了床邊的櫃子，在裏麵翻翻找找的。
連城正要為他這態度發作，衛淩風忽然從櫃門裏探出頭來，一同出來的還有他抱著被褥的雙手。
他沒有去看連城，而是二話不說就將那被褥攤開，在床邊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