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李慕與鹿王(一)
他們跳入河中,韓陽又帶著他們往光的方向遊。
薑願身子不好,差點跟不上。
還是吳江出手拉住了她,光熒才鬆了口氣。
遊到那處,不出所料,果然是薑願之前見到的那層膜。
進入之後,洶湧的潮水被隔絕在外,新鮮的氧氣爭先恐後地湧入胸腔。
活過來了。
薑願大口大口地呼吸,終於能站穩了。
吳江立刻放開了拉著她的手。
韓望星沒見過這個,覺得神奇不已,一直在東摸西看的。
鹿希鳴倒是沒有覺得這些有什麽奇異,他焦急地問:“前輩,李慕呢?”
韓陽:“跟我來。”
他率先走到前麵帶路,薑願等人立刻跟上。
走了一會兒,薑願才察覺出一些不對來。
上次他們來的那個通道與這裏相差無幾,可通道決計沒有這麽長。
按理說,走到這裏,就應該到底了。
光熒:“這好像不是上次那個通道了。”
薑願點點頭,又朝吳江望去,見他緊皺眉頭,顯然也是發現了其中的區別。
吳江:“韓將軍……這底下的通道,與我上次來的不太一樣了。”
韓陽:“應是完全不一樣。若大汗來過這裏,必定不是這條通道。”
他說著,從懷裏拿出一顆珠子來:“這是李慕給我的,持有此珠者,才能找到他們。其他人就算下來了,也隻能進入一條逃生通道罷了。”
原來如此。
那珠子不大,一隻手掌就能完全將其包裹住。珠身泛著淡淡的黃光,看起來不是凡品。
鹿希鳴見到了那珠子,突然十分激動地湊上前去。
極好的教養下,他還是沒有直接上手搶,他克製地問:“前輩……這珠子,可否借我一看?”
韓陽神色有些複雜,還是給了他。
他拿著珠子,突然停下了。
鹿希鳴:“前輩,這珠子……您是如何得來的?這上麵……為何有我父神的氣息?”
韓陽歎息一聲:“這珠子是李慕給我的,他說……是鹿王用自己的一小截手指骨頭製成的。”
鹿希鳴:“我父神!”
他湊到韓陽麵前:“我族以尾指骨定情,這必定是父神要送給母神的東西,李慕怎麽會有!”
韓陽:“我是第一個被陣法侵蝕的密爐族首領,李慕在底下有所感知,這才來救我。這珠子,也確實是李慕給我的,至於鹿王是否情願相贈於李慕,不是該由我回答你的,見了他,你就都能明白了。”
鹿希鳴不打算問他了,他神情複雜,快步向前方走去。
薑願與光熒對視一眼,都感覺出來這件事不簡單。
待一行人行至盡頭,前方出現了一個洞口。從裏麵望,洞外是十分刺眼的光,什麽都看不見。
走在最前麵的鹿希鳴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像是有些怕。
韓望星從他後麵跟上來,扯住他的袖子:“走吧?”
鹿希鳴:“……”
韓望星見他不說話,又扯了扯:“真相即使再殘酷,也永遠都比蒙在鼓裏好。”
鹿希鳴動了動,他點點頭,被韓望星拉出了洞口。
經過一陣刺眼的白光,強烈的亮度正在慢慢退卻,薑願終於能稍微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漫山遍野的綠色,樹林在風的撫弄下沙沙作響。
這裏枝繁葉茂,有鳥叫也有蟬鳴,空氣中透著一股樹葉的清香,雜草與野花生長得一樣美麗。
韓望星看著這裏,怔怔地說:“我們……怎麽又回到鹿山了?”
韓陽提步往前走:“這裏不是鹿山,是幻境。”
鹿希鳴撿起地上的一片樹葉,有些驚訝:“這幻境範圍頗大,卻連樹葉的紋理都造得如此逼真,建造者……至少也成神了。”
韓陽還是在前麵帶路,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想理他,並未開口。
他們誰也沒再說話。
樹林裏歲月靜好,時不時有些鳥飛過,嘰嘰喳喳地叫喚。確實不像是外麵那個被密爐族人避之不及的詛咒源地,而是未經任何災禍的,一片普通的樹林。
動物與植物共存,人類與麋鹿共生,還未鬧得你死我活。
走了不遠,前方出現了一個小木屋。
那個木屋實在簡陋,沒有籬笆,也沒有任何裝飾,就像是拉來了一堆木料,隨意堆砌成的一個屋子。
韓陽卻說:“到了。”
他對著這木屋十分鄭重地行了一禮。
韓陽:“李慕前輩,韓某將人帶來了,請您出來一見。”
木屋的門緩緩打開,一名男子從裏麵走出來。
那男子劍星眉目,五官挑不出錯,麵上是常年習武留下的灑脫之氣,若不是他穿著一身長袍,薑願定要以為這是個縱情江湖的俠客。
看來他就是那個獵人李慕。
真是奇怪。
李慕與鹿王的傳說少說也有幾十年了,可他如今的樣子,除了走路的樣子有些緩慢,看不出任何蒼老的跡象。
鹿希鳴等不及他緩慢的步伐,他衝上前去:“你就是李慕?”
李慕挑了挑眉:“你就是他的兒子?”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鹿希鳴:“我是鹿王的兒子,鹿希鳴。”
李慕喃喃道:“希鳴……”
他又抬頭問:“是你娘替你取的名字?”
鹿希鳴在李慕麵前全然不像之前那般仙風道骨:“幹你何事。”
像是個與家裏大人作對的少年。
鹿希鳴:“我問你……我父神呢?”
李慕低下頭去,忽然有巨大的悲愴從他眼裏湧出來,樹林裏的葉子開始急速枯萎脫落,正在翻飛的鳥兒也化作黃沙,消失了個幹淨。
一片深綠的樹林眨眼間凋零,連吹來的風都變得冷冽起來。
李慕:“……我帶你去見他。”
他了無生氣地朝木屋後麵走去,背影蕭瑟,行動緩慢,真有種老態龍鍾的樣子。
鹿希鳴緊緊握拳,一行人跟上了李慕。
木屋的後麵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之所以說它是墓碑,隻因有人在那塊碑前插上了香,點上了蠟燭,還擺滿了貢品。
其實那塊碑通體晶瑩剔透,細看之下還有光在裏麵緩緩流動,碑上一個字都沒有,若是隻有這一個單件兒,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
但鹿希鳴見到這塊碑後,眼眶通紅,立刻撲過去跪倒在前。
他輕輕撫摸著碑身,十分難以接受的樣子。
良久,他狠狠地回過頭來:“李慕!這碑是我父神的脊骨所化,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眾人並不知道這碑的來曆,此時聽他這麽一說,都有些詫異。
李慕卻是一副坦然的樣子:“我替他療了傷。”
鹿希鳴氣極:“胡說!明明就是你與他水火不容!我父神的傷勢,哪一道不是你逼出來的!”
李慕睫毛顫動,他閉了閉眼:“……我也以為……那些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的。”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在場的人都聽不懂。
鹿希鳴:“我父神不是被你所殺害的嗎!你如今假惺惺地裝什麽!”
他話音剛落,就朝李慕一掌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