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以你就走了（一）
李大人他們又找了許久，連同吳江與韓守月都親自去找，他們甚至還尋著河流的下遊，拜訪了人家。
期間撈上來不少屍體，有些被卡在水裏的石頭旁，已經浸泡多時，早已腐爛不堪。有些屍體被衝到岸上，留了全屍。
韓守月每看到一具屍體，便是一驚。
但還好，這些都不是韓陽。
如此找了兩天兩夜，崖山與河邊到處是腐屍被打撈上來後的惡臭，被埋好後也未能完全消散，直逼人作嘔。
這兩天裏朝中的官員來催了無數次，吳江都按下不表，專心陪著韓守月搜尋。
可他們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當真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一個大將軍，竟真的憑空失蹤了？
不由得他們信不信，依目前的形勢來看，確實是這樣。
韓守月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如今雖然人變鹿形勢好轉，但形勢依然嚴峻，朝中缺了他們兩日，已是極限了。
況且這個情況來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們已經將這裏翻了個底朝天，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於是第三日晚上，韓守月就自動請命，要班師回朝。
吳江拉著她的手：“守月，若是你還想再找找，我會陪著你……”
韓守月搖搖頭：“如今戰事剛剛結束，密爐族內必須有人主持大局，你我都不在，他們鎮不住。而且……”
她深吸一口氣：“我相信爹爹，他武功如此高強，是我族的英雄，定不會輕易隕落，他不會有事的……隻是我見不到他罷了。”
吳江深深地看著她，拍了拍她的手，“守月說得對。韓將軍為我族付出良多，說不定是累了，躲在什麽地方休息呢。”
韓守月扯出一個笑來：“嗯……回宮吧，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呢。”
於是一隊精兵護送韓守月與吳江連夜回宮，剩下的人馬第二日組織撤退。
吳江還命一隊人駐守在之鐮崖邊，不定期搜查，隨時關注著。
他們回朝，向百姓帶去了戰勝的好消息，也帶去了韓將軍失蹤的消息。
不過果然如大臣們所說，如今吳江與韓守月就是他們賴以仰仗的支柱，百姓並未因此大亂，局麵也控製得不錯。
北金之戰勝利，百姓們終歸是喜悅大於苦澀的。
韓守月也悄悄鬆了口氣。
過了幾日，韓守月正在處理族中事務，卻有人來報，王嬤嬤求見。
韓守月頭也沒抬：“請進來吧。”
王嬤嬤進入殿中，還端著一碗點心。
她將蓮子羹放好，剛要行禮，就被韓守月扶住。
韓守月：“嬤嬤如今是這後宮身份最高的老人，做什麽進我殿中來還要差人特地通報？”
王嬤嬤笑了一聲：“……王後今日太過操勞了，老奴燉了這蓮子羹，給王後嚐嚐。”
韓守月還沒有從韓將軍失蹤的消息中走出，這幾日事務又多，她常常皺著眉頭，現下看到這碗羹湯，終於有了些淺淺的笑意。
她將蓮子羹捧起輕輕喝了一口：“還是這個味道，之前我與星兒一同玩耍，玩得累了，嬤嬤總是要做這羹湯給我們，像是它能解乏似的。”
薑願發現了，每次韓守月對著韓府的舊人，就不喜歡用尊稱，往往都是直接用普通的第一人稱。
王嬤嬤：“其實老奴也不知道這些羹湯有什麽效用，都是夫人叫我做些什麽，我便做些什麽。”
即使過了快有兩年，提起蘇晴，韓守月的情緒還是快速低落下去。
以往王嬤嬤會勸勸，但這次她卻沒有。
韓守月將羹湯放下：“嬤嬤，爹爹這次沒有回來，我與大汗都親自找過了，確實……無能為力。”
王嬤嬤：“老奴知道，王後一直都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這麽久了，經曆了許多事情，苦了王後了。”
或許是對著熟悉的人，韓守月又紅了眼眶，她搖了搖頭，卻什麽都沒說。
王嬤嬤突然跪下：“王後……如今形勢剛剛穩定，老奴知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今日老奴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韓守月上前去拉她，卻沒有將她拉動，隻得問：“……是何事？”
王嬤嬤：“老奴……想請願去先王後墓中，守著她。”
當年葉賀納說是蘇晴死之前的請求，將蘇晴埋於鹿山之中。雖說葉賀納沒有當好一個統治者，但他對蘇晴還是真心實意的，韓將軍信了他。
韓將軍實在不願再打擾蘇晴，於是即位後也沒有再遷移蘇晴的墓穴，而是以那墓為中心，幹脆修建了皇陵。
如今遷都，宮殿雖然建在了鹿山腳下，守皇陵的人卻是不得出墓的。
故而曆代看守陵墓之人，都是有罪在身，或是受到懲罰之人。
王嬤嬤此時請求看守墓穴，是做了與外界之人不複相見的打算了。
韓守月微微皺眉，睫毛顫動：“……嬤嬤，為何啊？是……是我沒有找回爹爹，您在怪我嗎？”
王嬤嬤連忙道：“自然不是，老奴豈敢？”
韓守月：“那嬤嬤為何要要走？您這一去，以後再見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了。”
韓守月自從當上王後以來，變得很是忙碌，確實沒有什麽機會去皇陵了。
不過……
其實自從蘇晴下葬鹿山，韓守月一次都未曾去過。
王嬤嬤沉默了一會兒：“其實老奴早該去了，夫人下葬時，老奴在一旁看著，隻想也跟著跳下去。可……那時大仇未報，夫人也死因不明，老奴還得留在外麵，看看那些惡毒之人的下場！”
她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又深深吸氣，冷靜下來：“況且，那時二小姐那副狀態，老奴實在不放心。後來……害夫人的罪孽之徒被懲治，韓將軍也當上了大汗，老奴自該請命。但……韓將軍那時還日日掛念夫人，情緒不好，王後與二小姐也……不如從前，老奴就想要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替夫人照顧你們。”
她用那雙蒼老的手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可如今，二小姐走了，韓將軍將江山交到您與大汗手裏，也失蹤了……”
韓守月一直靜靜聽著，這時打斷她：“所以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