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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老故事

  林渠:“公主……”


  韓守月看著他:“林渠,你知道的,我要帶著公主的頭銜去看他,給他看看昔日被他隨意踐踏的韓氏族人,如今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再他眼前。”


  林渠歎了口氣:“公主這便隨我來吧。”


  薑願忘不了這個名字。


  她與光熒曾在一次時光躍遷中,反複看到了一個婆婆瘋狂詛咒密爐族的畫麵。


  她那時大喊大汗的名字,詛咒他的子民。


  那婆婆大喊著,葉賀納。


  果然是成王敗寇,昔日在這座大殿裏住著的人中龍鳳,如今卻淪為了階下囚。


  ……


  他們來到了天牢。


  天牢的位置沒有變,還是當年韓守月劫獄的地方。


  韓守月如今貴為公主,她穿著鑲著金絲的衣裙,來到了幽暗潮濕的牢裏。她昂首挺胸,一步步走到了天牢深處。


  薑願記得,這條路,當時通往關押著蘇晴的地方。


  果然如記憶中一般,他們經過了一條長長的過道。


  那晚的廝殺太過凶猛,以至於走在這條路上,薑願都能透過火光看見那些撲上來的士兵,那些飛濺的鮮血,韓守月與吳江身上無窮無盡的傷痕。


  可一眨眼,那些情景又都沒有了。


  隻剩下韓守月在前方走著,她一步一步地走,每一下都提著一股氣,總感覺她的身體裏在壓抑著什麽,一不小心,就要破籠而出了。


  但她到底還是平靜地走到了牢前。


  這個牢房倒是不一樣了。


  薑願記得,當時他們來救蘇晴,這牢裏不僅有褥子墊著的床,甚至還有桌椅板凳。


  但如今,這個牢房內除了一些幹草鋪成的“床”,就隻有地板了。


  昔日那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就坐在那塊幹草上。


  韓守月來了,動靜不小,那人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一身華麗的韓守月。


  她居高臨下的望著,薑願從來沒有在韓守月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態。


  她身上散發出明顯針對葉賀納的壓迫感,仿佛牢裏的人是一隻螞蟻,隻要她想,她隨時可以置其於死地。


  雙方都還未說話,林渠便屏退了守衛,天牢最深處的牢裏,便就隻剩下了三人。


  韓守月隻是望著昔日的大漢,久久未開口。


  沒想到葉賀納看了她一會,竟然輕輕地笑了:“有沒有人說過,你與你娘親長得很像?”


  提到蘇晴,韓守月胸口起伏得略快,但她深呼吸幾口,還是平靜下來:“本公主竟不知,何時天牢內的囚犯見了本族公主,不用行禮?”


  這話說得侵略意味十足,葉賀納卻並未理她,他隻是笑著將頭偏向一邊了。


  韓守月更氣,眼裏透出恨意來:“林大人,如今天牢重犯都過得如此舒服麽?竟然連刑都不用受?”


  林渠:“回大公主,天牢重犯是大汗親審的,所有刑罰要等大汗指令。”


  韓守月:“哦?那為何當時,前大汗說要好好善待先王後,可先王後在牢內卻渾身是傷?底下的這些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這話是來訓斥林渠的,但她從始至終一直盯著葉賀納,眼神似乎要將他殺死。


  林渠知道韓守月有些失去理智了,他輕輕喚道:“公主,公主……”


  待韓守月轉過頭來,他又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韓守月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她看著坐在幹草上的人:“我問你,蘇式族女蘇晴,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


  葉賀納扭頭看她:“這件事情韓將軍不是調查得很清楚嗎?是穎貴妃那晚下的毒,如今她也已經被你們做成人彘,還來問我做什麽?”


  韓守月:“……是,是她下的毒,可若沒有你的默許,她做不到那一步。”


  葉賀納:“嗬,我的允許?誰給過我選擇的餘地嗎?當時蘇晴的言論已經直接影響朝局,我如何能留她?隻是穎貴妃那毒婦……下手得太早了……”


  薑願記得,出事之後,葉賀納當時已將穎貴妃打入冷宮了。


  不知是不是薑願的錯覺,他此時說出當年蘇晴的舊事,竟然有一絲複雜的情感在裏麵,不知是因為被貴妃壞了計劃,還是別的原因呢?


  韓守月:“你的子民們早已心生反意,無論你當時有何計劃,你的位置都保不住。”


  韓守月說得很是鄙夷,似乎要這樣踐踏他的尊嚴才能稍稍消解一點點她的恨意。


  葉賀納卻忽然又笑了:“我的位置……是啊,我保不住。我登上這寶座是有蘇寧侯的全力扶持,我打理這天下,是有韓將軍與吳丞相鞠躬盡瘁。世人皆說韓將軍平亂抗敵,是當世英雄。吳丞相審時度勢,是當世良臣。無人歎我,無人歎我……”


  他沉吟一陣,又說:“可蘇寧侯被打倒了,韓將軍與吳丞相也謀反了。嗬,百姓們說得對,沒有了他們……我這大汗如何當得安穩呢。”


  他沉寂下去,不說話了。


  韓守月:“你既知道他們的重要,為何……當時還要定蘇寧侯謀反之罪?”


  葉賀納稍稍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後又一副了然的樣子:“不愧是韓將軍之女,這些都查到啦?”


  韓守月:“你隻管回答本公主。”


  薑願想起他們剛來時,韓守月第一次聽人說蘇晴的流言蜚語,說的就是蘇寧侯謀反一事。


  想來也是,她不願再在王嬤嬤與韓陽麵前提起舊事,或許是怕徒惹他們傷心吧。


  可那日那副說書人的嘴臉一直被她記在心裏,於是她隻有來問事件最中心的人了。


  葉賀納看著她,緩緩道:“真像啊,你與她長得真像。”


  他看向韓守月身後長長的過道,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個時候,本汗還隻是個儲君。先汗病逝得突然,並未留下遺言,朝局動蕩起來,各個城主都有自己支持的人。母後與蘇寧侯交好,故他一直盡心盡力輔佐本汗,與各方勢力爭鬥……”


  牢裏幽暗,空氣黏著潮濕的血腥味,一身華服的公主就這樣靜靜站立,未曾糾正他的稱呼,聽牢裏那個重犯講以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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