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興盡悠然返
該怎麽圖謀密宗的好貨呢？沒法在他們的心髒地帶瞞天過海暗渡陳倉。
了解清楚密宗的底細之後，洪熙官也不願意投入其中。
一旦進去了不好脫身，黃教喇嘛的難纏是出了名的，對他們來說信徒的就是他們的。
一個銅子看得比天大的洪熙官如何能受得了這個！
既然是商人，還是等價交換好一些。
沒有什麽好貨可以賣，還得收購這裏上好的藥材，蟲草、紅花、雪蓮等等，每一樣都讓人掉口水。
錢財好像也勾不起他們的興致，隻有功法和藥方了。
可上趕子不是好賣買，主動提出交易會讓別人挑三揀四，得反客為主！
不就是釣魚嘛，在行！
一到拉薩洪熙官就跟桑結提出想跟黃教的高手比試一下。
其實是想通過比武讓喇嘛們看到自己有金剛不壞體的秘法，然後他們就該上套了。
等他們主動問訊，洪熙官再拿出毒人配方的改良版賣回去給他們，進而一窺藏藥的奧秘。
想必以洪熙官的學識，將密宗的醫術和精神力修持法門倒推出來也不會很難。
可他這麽拽，就不怕別個把他綁了？
還真有可能，是桑結幫洪熙官擋了災。
回到拉薩，桑結就去了布達拉宮覲見法王，將洪熙官在準噶爾汗帳裏的作為一五一十上報。
末了桑結還呈上了葛爾丹寫給活佛的秘信。
法王們看了秘信也不淡定，將秘信交給了長老會，於是連班禪和達賴也被驚動了。
葛爾丹沒有對布達拉宮隱瞞，秘信裏詳述了跟洪熙官打交道的經過，同時也將五德始終輪回術具列其上。
從振興密宗的八思巴出任了蒙古國師開始，藏傳佛教其實與蒙古汗帳已經很難分得清。
蒙古的複興等於密宗的複興，這跟滿清與密宗的關係不一樣。
滿清視密宗為工具，會用也會控製。
後來康熙坐穩了江山就讓班禪和達賴的繼位以金瓶掣簽的方式來進行，說白了就是多找一些候選，然後抽簽來決定誰勝出。
之前一直是班禪和達賴互相為對方指認轉世靈童並經過長老會鑒可的方式，這種方式密宗自己說了算。
而按照康熙的方案滿清就可以摻沙子，至不濟也能離間長老會拉一批打一批。
所以說密宗跟滿清也不是那麽親，當蒙古的利益與滿清衝突時，密宗當然以蒙古為重，他們是一家人。
班禪看了信不斷地擊節叫好，太精彩了。
他年紀輕剛剛坐床，性情還沒有定下來，情緒流於言表：“以內力感應水氣之多寡，再結合冷熱與雲層之淺厚推定雨晴霧風，發人耳目！”
不就是濕度、溫度、氣壓和風力等數據的結合推導氣象嘛，但還真別說，在這個年代沒有內力確實搞不出這套來。
但很有效，真氣有很多場合比後世的儀器好使，它能直接感知。
達賴也被五德始終輪回術鎮住了：“以天時倒推興廢，天時利則一方興，天時悖則一方廢，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在理，值得好好研究，要善待這個漢人。”
五世達賴是小班禪的上師，年紀大威望高資曆老，當然是一言而決。
長老會大部分活佛都沒有意見，隻有代表和碩特部本土青藏勢力的第穆活佛提出了異議：“準噶爾有野心需要漢人的支持，於和碩特部卻並無幫助，而且還得考慮喀爾喀部的立場，我們不能與世仇媾和。”
青藏地區的和碩特部確實跟外蒙的喀爾喀部尿不到一壺裏，準噶爾部卻在二者間騎了牆，也不怪和碩特部汗王的代言人有想法。
但他不是主流，在藏地，現在一切都是達賴說了算。
“誰說沒好處？信上說的曬鹽之法，青海不就有數個鹽湖麽？何況煉鐵的秘藥我們也可以用上，葛爾丹並未欺瞞我等，漢人打算走康巴地區輸送物資，茶葉和泥玉佛像對藏密亦有很大的幫助，我等亦可與漢人交易。”
達賴定下了調，和碩特汗國也有好處，便再也沒人言聲。
還是達賴來安排：“桑結已經回來了，就讓他留在藏地，這一次他立了大功，我覺得應該給予嘉勉，讓他做好準備，過幾年出任我的第巴。”
班禪神色複雜地偷偷看了一眼達賴，私底下都傳說桑結是達賴遺留在民間的寶珠，看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第巴就是嘎廈的大管家，雖無活佛之名，其權柄卻遠勝於一般活佛。
僅僅是名義上在四大林之下，若論實質，還要比攝政法王來得強，他是直接聽命於嘎廈最高權力者。
藏地現在是****，達賴的嘎廈就相當於和碩特汗國的小朝廷內閣，第巴就是幫達賴處理俗務的代理人。
年紀輕輕的桑結是親兒子待遇，小班禪都有些吃味了。
因為他還沒有主事，多一個人在達賴麵前爭寵，對班禪將來的發展有很大的威脅。
於是班禪耍了個小心機，他向達賴進言：“桑結說那個漢人想與藏地武士交流武功，我看大師兄桑傑嘉措為人本份，是個英雄豪傑，他的大手印功夫又是寺裏最好的，不如就讓桑傑師兄與漢人一戰，也好守住密宗的尊嚴。”
咋一聽好像小班禪的建議挺合理，可達賴臉上卻抽了抽，因為這個桑傑正是桑結同母異父的哥哥，小班禪是在給桑結上眼藥呢。
桑結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桑結嘉措，他出身於仲麥巴家族，他的叔叔仲麥巴陳列嘉措就是第二任嘎廈第巴。
桑結嘉措從小就被五世達賴帶在身邊培養，精通梵文、醫藥、天文、術算、史律，年紀輕輕當上了白塔寺主持積功。
洪熙官也算是運氣好，一上來就碰到了這麽個通了頂的人物，直接接通了密宗的天地線。
不然換個人也看不出洪熙官帶來的價值，算是恰好湊巧。
也有壞處，桑結爬得太快了，引了來紅眼，洪熙官跟著受累。
小班禪的謀算還真不好拒絕，密宗是有很多氣勁高手，可內力足不等於能打，到了比武還是要一拳一腳地跟對方比劃。
很多活佛沒有修習過體術，出去跟人比武壓根不能看，怎麽算都是桑傑出戰最合適。
達賴想了想也覺得班禪的提議合理，桑結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這一層不能明說，桑結也不可能成為達賴活佛，過不了靈童轉世那一關。
不可能什麽好處都給桑結占了，盡量調和他跟班禪的衝突，對以後桑結接掌權力有好處。
自己百年之後又輪到班禪替自己尋找轉世靈童，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弟子，處好了可是不斷地在內部流轉權力，這是長久之計。
於是達賴欣然應允：“好，就讓桑傑出戰！”
小班禪讓桑結的哥哥來跟洪熙官較量，就是讓桑結兩頭為難。
洪熙官是桑結帶回來的，出戰的又是桑結的哥哥，輸了臉上不好看，贏了又會產生嫌隙。
可班禪沒有想到，洪熙官跟桑結還有另外一重聯係。
當桑結知道由他的哥哥桑傑跟洪喜比武時，他第一時間就向洪熙官道出了這一層關係。
自家人啊？那不就更好辦了，洪熙官馬上給桑結麵授機宜：“我不為爭勝而來，隻為了解藏地武學增進自身，你可以告訴你哥，盡全力使出所有的本事，他一定不會輸。”
因為催眠日益加深的緣故，桑結現在跟洪熙官的交情好得蜜裏調油一般，洪熙官說的話桑結不懷疑，就給出戰的桑傑通了氣。
比武這一天，拉薩左近的活佛都來觀摩，就連達賴和班禪也不例外。
洪熙官一看這陣仗那是相當高興，這一波穩了。
他是承諾了桑傑不會輸，可他也沒有說桑傑肯定贏啊，他打算運起金剛不壞體神功，讓桑傑盡情地輸出。
這樣大家就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麵。
還有一重好處，桑傑盡全力洪熙官不就看清楚了密宗武學的底細嘛，還有比這更好的偷師機會嗎？
出戰的桑傑還是個老實漢子，一身的虯肉，鼓起勁來像盤龍一般不斷地蠕動著。
他從桑結處知道對手承諾不會讓他難堪，老實的桑傑覺得也不能占了洪熙官便宜。
他一上來合什行了個禮，便從僧衣中抽出了手臂，袒露起半胸，鼓足了勁一掌擊在比武場中的大石塊上。
砰的一聲啞響，能合抱起來的頁岩石塊裂開了一道縫。
桑傑又單手向洪熙官作佛禮：“喇嘛千諾，施主，桑傑的全力一擊便似於此，請施主小心。”
洪熙官這一回是真的見獵心喜，桑傑向他展示了大手印的種種細節。
不是以力取勝，而是以氣禦勁，簡單的說就是將手臂當成武器使，通過氣勁的高頻振動達到攻擊的效果。
若不是桑傑提前演示，洪熙官還差點輕敵了。
因為這種攻擊就像是降龍十八的的疊浪勁，但大手印一定是通用藥物讓手部的骨骼強化了。
大手印用出來時雖然勁力沒有降龍十八掌足，也沒有調用空氣爆，但振動的頻率更高，速度更快，有點高周波振蕩的意思在裏麵。
以金剛不壞體的氣勁盾迎敵，不小心會被回蕩震散氣勁的防禦麵，被振動反傷。
現在有了防備，洪熙官便立於不敗之地，他向桑傑招了招手：“上師盡管放開了出招，今日我們打個痛快。”
“好，施主果真是個大豪傑，喇嘛欽，桑傑得罪了。”
說完桑傑便揮出雙掌，像排浪一樣向洪熙官攻來。
金剛不壞體的“天線”已經豎起，大手印尚未近身，洪熙官就感受到了一陣氣勁的迫壓。
大手印帶著強來的震顫，推動過來。
招式不是大開大合，反而很嚴謹，都是弧形的曲線，像兩台靈活的壓路推土機一樣圍實了洪熙官，似要將他碾實了。
從招式上講並不好處理，因為對方一板一眼的攻擊方式並不繁雜，卻因為變化少而顯得難於處理。
就是純粹氣勁上的較量，少了花頭就少了縫隙，也沒法鑽空子。
這樣的打鬥也正合洪熙官的意，他運起了太極八卦掌迎敵，卻又發現太極八卦掌在這樣的打鬥中不太好卸力。
因為對方的勁力是連綿不斷地輸出，不短促，也就難避開。
於是洪熙官又換了降龍十八掌，這一次倒是合適了，但又跟這場打鬥調子對不上。
降龍十八掌是實打實的功夫，但太過跳脫，飛天跨地的滿場開，又顯得有點欺負桑傑老實了，也於校驗藏密武功不利。
所以洪熙官幹脆就換成了短打羅漢拳，不求開合，隻以直擊，跟桑傑做一個氣勁的對拚。
場中啪啪啪啪不斷的拳掌相擊，讓觀摩的眾人看得心曠神怡。
真是硬核的拳掌到肉，沒有一點花巧，跟傳說中的漢地武功變化萬端的特征都沾不上邊。
武功高的人能看出來，洪熙官不是沒有那樣的技法，但他卻舍了虛招用了實勁，這樣更直觀也更得人心。
別人沒那麽多心眼，那咱也不妨實心實意的比劃。
打著打著，桑傑越來越興奮，他開始呼喝起來，還頗有韻律。
應該是真言法，帶著一股讓人耳目神馳的振動，就好像機器轟鳴使人心煩意燥血氣上湧的感覺。
音攻啊，咱也有，洪熙官沒出聲，卻在每一拳上帶著速度節奏上的變化，得到的結果就是他每一拳打出都帶著空爆，啵啵地在桑傑身前炸響，同樣影響心神。
這是以同樣的辦法來回敬，真就看誰的功底更結實。
打到這裏達賴最先看出來了，洪熙官身上也有著不下於桑傑的煉身法，而且比桑傑更圓滿。
他敢讓桑傑的大手印氣勁打在身上，卻通過一個抖身就將勁道抖散了。
而且洪熙官也不是等氣勁打來才抖震，而是整個打鬥過程都保持著全身的微微震顫。
幅度很小，卻很劇烈，這樣的抖動把大手印排過來的勁力都減緩趨無。
同時洪熙官好像對精神力法門的修持也不弱於桑傑，再加上他一開始展露出來的更多更犀利的招式也沒動用。
達賴想通了，洪熙官還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不是來立威的，而是真的抱有交流的心態，他並不想讓桑傑難看。
此時場中兩人你來我往的已經過了兩三百招，桑傑的大手印越發揮舞得急，他口中的音咒配合著大手印，好像形成了高音喇叭式的回響，把比武場的地麵都震起一層塵煙，籠罩了半身。
而洪熙官的拳頭也衝得密不透風，在身前形成了一個半球形的幅麵，保持著穩定的形狀，將桑傑的攻擊盡數擋在外頭。
看上去就像是一團煙塵生生地被挖去了一塊半球，清濁分明。
當兩人的氣勁都疊加到頂峰時，一圓盾一團霧漸漸地向兩頭相互推離，夯實的硬粘土地麵卻突然炸裂了一條縫，然後這條縫慢慢的向兩頭擴出。
凝實的氣勁團反震，硬生生在洪熙官和桑結之間刨出了一條鴻溝，並隨著兩人最後一次拳掌的接觸一下子張大了口子。
兩人都退了幾步站實了，這一戰打成了平手，也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達賴招手叫了桑結過來，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便向洪熙官微笑頷首致意，然後就帶著一波大大小小的活佛先行離開。
桑傑向洪熙官再三行禮後也離開了，剛才這一戰他也打爽了，洪熙官也幫他打出漏洞和弱點，收獲良多，他要回去好好體悟。
桑結則等人走光了才湊到洪熙官這邊，滿臉討好：“洪施主，活佛問能不能像指點葛爾丹那樣指點一下小僧煉體的功法還有拳發震鳴的技巧，密宗必有厚報。”
這是生意上門了啊，洪熙官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冊子遞給桑結：“我就是想要點藏藥，尤其是你送給我那個療傷藥，我們一換一，這裏麵也有煉體的藥方，一定不讓你們吃虧。”
他在桑結的記憶裏沒有發現藥方，覺得應該是密宗的高級秘技，所以洪熙官一上來就大方示人，看看有沒有辦法投桃換李。
桑結有些為難，洪熙官卻將小冊子一把塞他懷裏：“不要緊，你且去問一問，行當然高興，不行也不影響我們的交情。”
這是機會啊，桑結猶豫地看了看手裏的小冊子，一咬牙又追了出去，他要去問達賴活佛的意思。
其實洪熙官有把握，他早就在桑結的記憶中了解清楚了各種關係和機要，他這麽做隻是故意弄個好印象。
等桑結再出現在洪熙官麵前時，他是滿臉喜色的，成了。
密宗不但向洪熙官開放了斷續膏的配方，也讓洪熙官通過指導喇嘛們煉體功法和真言秘術把密宗的功法了解了個通透。
代價不過是結合了毒人與金剛不壞體藥方修改出來的配方，還有對音攻的完善。
這樣的配方見效更快，但也留了後門，對骨力和三焦的強化被削弱了，換上了幾味更容易得到的藥材。
鼇拜如果用了這個藥方，洪熙官有握打到他出屎。
此外跟藏地的貿易算是定了下來，洪熙官用焦炭、水泥、塑料薄膜、茶葉、骨瓷幾大法寶換藏地的藥材，更取所需。
這一次出門總算是盡了興，該安步回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