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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166章 外儒內法

  「只是當小子真正弄清楚幾者間的關係后,不由地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出了一身冷汗。」楊涵瑤還在慢慢吞吞的說著,臉上還做出一副略帶恐懼與驚愕混雜的表情,然後看著眾人閉上了嘴,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到底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楊涵瑤這番作為勾得在場眾人無不好奇。都急切地望著楊涵瑤,說實話若不是桑梓遠這個名字現在太有份量得話,有那心急得都恨不得上去打他幾下了,哪有這樣吊人胃口得?

  「我華夏一族自稱禮儀之邦,自周起,禮的制定規範了人的行為準則。通過禮來維繫人與人之間的禮法,諸如尊卑長幼等;而這些也是維護與穩定世間秩序的法則。如此說來,禮制就誠如葉老先生說得那樣,即是德行的規範又是法的約束。」


  「而聖人對此也極為提倡。可是既然禮制既是德的規範又是法的約束,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治理一個國家,既要注重政治事功,又要注重倫理勸導?儒學重仁政,講究以倫理勸導實施;而法家講法制,重在政治事功……」


  楊涵瑤說得非常慢,可在場之人的表情也變得五彩繽紛了起來。楊涵瑤的話里有許多現代辭彙,但在場得也都不是一般人,稍微琢磨一下也就懂了意思。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楊涵瑤的這些話里包含的意思可就太豐富了。而且一些不知變通者心裡對這些言論已起了一點抵觸,楊涵瑤這些話有點誅心了。


  葉紅澤略微一思忖,抬起頭時更好與楊涵瑤的目光接觸到了一起。見偶像望向自己,他一個激動,脫口而出道:「先生這話的意思是說,其實夫子也知道完全的倫理道德約束是無法治世得,須以法來輔佐?如果這樣看來,自漢而起,實際上都是外儒內法,兩種手段彼此糅雜,形成了互補?」


  他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外儒內法?!


  葉茂德拿起茶盞,慢慢地啜了口茶,他剛剛有所頓悟,心境自然與之前大不相同,這一刻他的心思很澄明得。再加上從政多年的經驗,自然知道了自家子侄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從很久以前,歷代王朝的統治者逐步將倫理法制化,以律法的形式規定下來。觸犯禮教,得到的不再是道德的評判,而是法的制裁。


  葉茂德很清楚這點,心裡也清楚,完全的禮是無法治理國家得。只是……他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看了一眼葉紅澤,心裡微微嘆息了一聲。


  族裡小一輩中,葉紅澤無疑是優秀得。能在短時間內馬上體會出桑梓遠話里的含義並迅速做出總結,這份急智沒有紮實的學術功底也是做不來得。


  只是這份心性就差了些,養氣功夫太不到家了。看看人家桑梓遠,才十歲,那份從容淡定,那份養氣功夫比三十多歲的人都強。將來為官,光這一份養氣功夫也將使他成為一個厲害角色!

  楊涵瑤心裡笑開了花,葉童鞋這可是你說出來得啊!看看在場之人,已有人臉上浮現怒色。敢質疑聖人提倡用「禮」之外的東西來治世?等著被迂腐者圍攻吧!


  不過嘛……這葉紅澤倒是可用之才,能通過自己寥寥幾句,就這麼快找到重點,做出總結,不容易啊!在儒家思想的指導下,不少的讀書人其實都是很天真得。


  他們天真得相信著只有按照聖人說得去做,那就一定能得到一個大同世界。想法是不錯,可惜他們忽略了人性,忽略了實際。


  德的規範是為了法的約束,簡而言之,人活在這世上就不能太自由。自由是有限度的,哪怕後世整天舉著民主自由大棒的美國。


  人一旦少了約束,就容易變得狂野,而社會也將會陷入混亂不堪。純粹的以道德治世從來都沒有過,只要人性中的欲還在,就絕對不可以將社會的和諧寄托在人性自我規範上。


  中國封建王朝的統治者們不過用儒家作為掩護,為他們的專制統治提供了堅強的的後盾。


  為此,他們甚至不惜曲解聖人的學說,反正古代也沒標點符號,怎麼斷句還不是他們說了算?就像民可使由之這句,這樣斷句,怎麼看都不像是孔子的本意。


  一個處處講究仁愛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強盜的理論來?至於儒家所說得天地君親師這些不過是在闡述禮,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過是倫理上的東西。


  而後面的統治者們卻在此做了大量文章。這種倫理約束不具備法律的強制性,於是索性隨便一扯,來個頓悟啥得,又生出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些鬼東西來。


  於是在禮教之上,就出現了明顯的等級約束,進而出現「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封建律條。倫理的法制化,將一切封建禮教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封建法律都披上了一層「外儒」的仁德外衣,使一切法律都找到了倫理依託。


  從某種意義上講,封建宗法社會的結構形態,正是外儒內法統治術的必然產物。翻開歷朝歷代的律書,可以發現,開頭都冠冕堂皇地戴著一頂仁德的倫理樣式的帽子。


  這樣做的結果,一方面,可以為統治者的包庇縱容犯罪留下後路,又為法律向每個社會細胞延伸提供了方便之門。只要是統治者不願懲罰的人,皇帝或者地方官吏都可以輕鬆地「宥」之,給予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這麼做,不僅不會有「枉法」的責任,反而顯示出統治者的寬厚仁慈,體恤下情。


  而當作為社會細胞的家族出現罪犯時,統治者又可以將某個家族成員的罪刑放大為整個家族的罪刑:族內未能很好地執行禮教,以致出此敗類!於是滅九族、連座等酷刑都可堂而皇之地用上,「滿門抄斬」就是以此為依據得以執行起來的。


  試想下,儒家的中心思想不是「仁」么?一人犯錯要連累全家,甚至整個家族,這哪裡有「仁」可見?在上輩子,楊涵瑤就見到不少人說起儒家一副滿臉不屑的樣子,各種髒水往上潑,孔夫子何其無辜,被人高高抬起非他本意,說到底也不過是被統治者們利用的對象。


  自己的學說理論被人歪解,最後還要承擔起不少的罵名,所以工具本身沒有錯,看是什麼人在用罷了。


  外儒內法的統治術,決定了中國封建社會自古以來即是人治而非法治——因為從外表上看,一切法都被規範為仁德的範圍之內了。法外有情,是封建統治者為自己標榜的資本,而不是破壞法制的依據,就很能說明問題。


  哪怕在後世,楊涵瑤生活的那個年代,在受到西方思想的影響下,法制觀念雖然不斷加強,法制也越發健全。可千百年來,外儒內法已經深入社會各個階層,殘餘的影響仍然非常大。


  有法不依,執法不嚴,任人唯親等,還時有出現。在某些落後的地區,宗法思想的殘餘還相當嚴重,甚至發展到與國家法律作對的地步,都不能不說是封建外儒內法文化的殘餘影響。


  葉紅澤是古人,能想到這一點,至少說明此人不迂腐,不盲從,非常地難能可貴。楊涵瑤忽然有些後悔了,這人是個人才啊!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人才,那些迂腐書生是無法接受自己後世帶來的那些知識得。


  想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就必須先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否則就憑她一人,如何與整個社會對抗?她必須發展出自己的力量,將後世的治世觀念灌輸給「同志」們,讓他們深入社會各個階層,從而影響整個社會。


  或許想法有些太大了,可她心裡清楚地知道,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系統的任務想要完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是女人,沒有從政的機會。沒有了權利,那就只能學著孔夫子,再走以學說普世之路,廣招門徒,以撬動所謂「禮制」的社會。


  看著一些人臉上冒出的憤怒之色,楊涵瑤覺得這石頭還是不能砸到葉紅澤腳上去。這個是人才,是她需要的人才,她得維護一下。


  想到這裡,楊涵瑤也顧不上自己這樣一開口,是不是又會將火力吸引回來的風險了。人才不可失,她必須得挺身而出。


  「潤雲兄也是這麼想得么?」楊涵瑤一開口,那些臉上冒出怒火的人全愣住了。


  桑梓遠難道也是大逆不道之徒?呆愣過後,有人受不了了,怒氣沖沖地沖著楊涵瑤說道:「桑先生與潤雲兄這話未免太過誅心。我等身為聖人門徒豈可懷疑聖人的本意?」


  可以看得出這位仁兄看在桑梓遠是晉陵名士的面上已極大地剋制了自己的情緒。如果換個人說這話,估計早就挨揍了。


  別以為書生軟弱可欺,無縛雞之力。一旦有人敢質疑或者給孔夫子潑些「污水」啥得,這些軟弱書生頓時會跟打了雞血一樣,從綿羊變成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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