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肺腑之言
葉涼開立在台階之上,微低著頭,嘴裏輕輕念叨:“真話麽……” 還不及細思就聽到耳邊響起。
“葉先生,族長派我領你去房間裏等候他。”之前的那位管家,很快出現在葉涼開麵前,看著他伸手恭敬地邀請道。
葉涼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又回首瞧了,離他三步外,花襯衫和黑西裝打扮的張朝陽。
張朝陽見他回頭,笑眯眯地衝他招了招手,葉涼開看見了嘴角不禁彎起,難得的主動抬手與他告別。
葉涼開回過頭對管家吩咐說道:“走吧。”在管家的引導下七拐八彎地進到了一間熟悉的古香古色的屋子裏。
葉涼開對它再也熟悉不過了,他曾好幾次躥門來到這裏,這間屋子的主人就是張家的現任族長。
葉涼開眼睛掃視過這些房內的擺設,最後停留在紫檀木的床上,心裏一時很複雜,那些有關它的回憶接踵而來。
床板上已近換下了草席,鋪上了白色的古風印花床單,床上倒扣著一本淺藍色的書籍本,看來它的主人是有急事離開了,才忘了把它合上。
葉涼開走進一看,盯著書麵上《涼白開的秘園》,表情忽然不自然起來,有種心底的小秘密被人偷窺的感覺。
這本書是當初為了撈粉絲的錢而編寫出來的,單本書要買52元,贈送親筆簽名的明星片和海報,怎麽他也有。
他的文采不行所以這本書的書寫者是個文藝女青年,她的文筆挺優美,觀賞性比較強。書裏的內容是記錄了他從小到大的一些事情,包括自己的性格剖析和自我看待等內容,其實就是一本有關他的自傳。
葉涼開撈起這本書,發現它的書頁停留在286頁,它主人已經看了一半多,心裏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葉涼開瞅了一眼上麵的內容,文章的小標題是“別人眼中的我”。
在大人眼中的我:我從小就被視為別人家的好孩子,同學們的家長教育孩子時,口中老是不忘提到我,常常把我作為一個各方麵優秀的例子,來教育他們的孩子。乃至我常常受到朋友和同學們的抱怨,說今天回去媽媽又訓我,又提你當例子,氣死我了。我常常安慰他們,心裏其實也小小的暗爽著。
我媽時常在路上碰見熟人就會拉著他們炫耀,我兒子最近獲得省裏唱歌一等獎或者是考試雙百了,那些叔叔阿姨就會誇我真聰明,然後抱怨自己孩子怎麽差了。
我小時候的生活是帶著光環走過來的,以致後來進入大學和社會中時,產生了巨大的落差,看著自己的同窗們都有戲拍,並且有一定名氣,而落後許多步的我,內心是焦急……
葉涼開看完這段話合上書,內心起了不小的波動,假如當初能平衡好心態,不走歪路,踏踏實實的演戲,也不會到了如今這樣的境況,可惜現在覺悟太遲了,一切都已經發生。
暖黃色的燈光灑在這空寂的房間內,讓葉涼開的內心更加的寂寞,想到在宴席上攜著新娘子敬酒的張豈思,心似乎更加的空蕩。他一直會以為那個人會在他身邊,默默地陪伴他,可是他如今也要過自己的生活。
葉涼開等了好一會兒,張豈思還是沒有出現,便重新打開那本書,順勢坐在了床上,倚靠在床頭,慢慢地看起來。
房間裏很靜,靜的隻有翻書聲,聲音在黑夜裏顯得的微不足道。
葉涼開模模糊糊中聽見身邊有人在翻書,心裏暗暗地說了一句:“誰在那麽努力啊?”便又抱緊身邊溫熱的物體沉入夢珂中。
清晨,高昂的雞鳴聲響起,葉涼開迷蒙地睜開眼睛,看著這複古的床頂楞了一下,轉頭正好對上張豈思同樣掃視過來的眼睛,四目相對,沒有絲毫激情,葉涼開反而感覺到張豈思看他的目光很疏離和淡漠,這種情況很少出現,除了第一次相見時。
葉涼開啞著嗓子有些尷尬地打招呼說:“早安。”張豈思沒有回應他,合上手中的書本,盯著他很平靜地說道:“我有些話想對你講。”
葉涼開順勢瞥向他手裏的書,發現是一本叫《管理深析》的書,昨晚那本淡藍色書皮的書籍,眼睛四掃,在入眼之處都不見蹤影,葉涼開心裏微微地有些低落,抬頭見張豈思在等他回應,便輕微地點點頭。
張豈思的聲音現在細聽起來才發現,正如他這個人一樣,給人帶著淡淡的疏離感,甚至聽不出熱度,以前他的聲音是柔軟帶著溫度的,葉涼開的心裏一下子有了落差,但是他善於不外露自己的情緒,因此麵上的表情很平靜。
“我仔細想過了,我替我之前做的事情像你致歉,愛情是雙方麵的事情,我所做的就是在扭不甜的瓜,我們的模式總是單方麵的給予,想必我幫助你,你心裏也受了不少的壓力,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會盡量的忘記我對你的感情,這樣我們兩個都不會為難了。”
葉涼開靜靜地聽完這番話後,有些呆呆地點點頭,昨晚肚子裏編好的一大堆話語現在全部都無用武之地,聽見張豈思說這話不是該大舒一口氣嗎?這不是他一直以來所期待的事情嗎?可是,心裏那種壓抑的難以呼吸的憋悶是怎麽回事,難道還真喜歡上他不成。
可是,葉涼開清楚的知道自己對張豈思或許有好感,但是更多的情感是依賴。現在豈思要收回自己感情,不會再暗暗地給予他保護了,葉涼開感覺心陷下去一大塊。
“再見。”葉涼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屋子,被突然的抽走身後那根支撐的棍子,他好像連走路都不會了。
一陣冷風吹過,葉涼開狠狠地瑟縮了一下,這才發現西裝的外套落在裏麵了,葉涼開扯起嘴角慘淡的笑了。
罷了,罷了,以前沒有他能活的下去,現在他走了,自己難道還活不下去嗎?隻是眼睛裏有些酸澀,葉涼開伸手捂住自己眼睛,不想讓軟弱的液體流出來。
在冷風中立了好一陣子,葉涼開才拿下手掌,耳邊突然傳來一淳厚的驚喜聲音。
“涼開,涼開,你可算出來了……”白景晨匆匆披上白色風衣,從車上向他小跑過來,腰肢很快被他緊緊的抱住。
白景晨把頭深深的埋在他的肩窩裏,委屈的呢喃道:“你總算出來了。”葉涼開的手垂著沒有回抱他,安靜地問道:“你怎麽還在這。”
“少爺,他見你沒出來不肯回去,在車子裏過夜等你了。”啊棱臂彎裏整齊的掛著一薄毯,立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解釋道。
“你那麽傻的等我幹嘛?反正我不會接受你。”葉涼開冷冷地說道,可是白景晨卻越加緊地抱住他不放手。
“涼開,是我的家人,我永遠等你跟我回家。”白景晨鬆開葉涼開的腰,改為握住他的手,抬起頭,盯著葉涼開的瞳孔,誠摯地說出這句話。
葉涼開的漆黑的瞳孔微微顫動,隨即很快掩下睫毛,語氣裏稍微帶了一絲溫度說道:“我對你一點兒都不好,你還記著我幹什麽。”
“肯定是我太黏人了,涼開才離我遠遠的,我已經聽啊棱的話,盡量不去煩你,隻敢偷偷地想你。”茶墨色的眼睛裏很心酸的說出了這話,葉涼開的心微微抽緊,一種心疼寬泛的流出。
葉涼開想把小白抱在懷裏好好的安慰他,可是在碰觸到他脊背時,卻又頓住手了,給予他感情是想讓小白陷的更深麽?
想到這裏,葉涼開冷漠地推開白景晨,揚首對不遠處的啊棱說道:“帶你們的少爺回去吧。”說罷決絕的轉身,步伐快速地離去。
“別走。”白景晨趕緊快步追上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像是被家長丟棄的小孩般說道。
葉涼開咬了咬牙,想繼續往前走,可是腰像是被鐵銬鎖住動彈不得,葉涼開發力想掙脫他,可是失敗了。
“放手。”葉涼開皺著眉頭,凶狠地說道。
“不。”白景晨死死的抱住他,小孩子永遠是最倔強的人,他是小孩子倔強的超級升級版。
葉涼開身子又用力的掙了掙,小白的手臂就跟502膠水似的黏上非要脫一層皮才能扯下,葉涼開剛剛還覺得冷,現在後背就浮出了一層薄汗。
“涼開,你不要拋棄我……嗚嗚……”葉涼開聽見這句話抿了抿嘴,心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是上輩子欠了多少桃花債,今生才這樣不安生。
葉涼開停止下掙紮,靜靜地立在原地,後背的襯衣被暈濕一大片,小白的淚水跟開了水龍頭似得嘩嘩直流,溫熱的淚水滲進了他的心裏。
又不是個姑娘,怎麽這樣喜歡哭呢?
葉涼開轉過身伸出手指,看著淚眼婆娑的小男人,輕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水說:“是大人了,怎麽還愛哭鼻子?”
“我沒哭。”白景晨揮開他的手,微低著頭有些倔強地否認道。
葉涼開牽上他的手說道:“好,你沒哭,走吧。”白景晨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掌,隻是嘴上抱怨說道:“你牽我做什麽,你不是不要我了。”
葉涼開也不跟他回嘴,牽著他的手上了車,汽車疾馳離去,躲在大門身後的張豈思緩緩地出現,骨節分明的手指中緊緊地抓著一件黑西裝,看著汽車遠去的方向,麵上的表情無喜無悲。
命運的棋盤真的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