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第303章
他的身影緩緩離開她的視線，就像是她最後一絲清醒的記憶一樣，看著他遠去，她卻無能為力，她想要追上去，可是不管她多麼賣力的奔跑，卻絲毫不能靠近他分毫。
沐清微痛苦的掙扎著，忽然額上被人按住，方才的躁動被這冰涼的觸感給驅散了，沐清微難耐的皺眉，睜開眼睛，卻仍舊是什麼都看不到，黑暗，不管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漫無邊盡的黑暗。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喉間一陣乾裂的感覺，話還沒出口她便咳嗽起來，這一咳嗽便帶動了身上的傷，一咳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先前放在在她額上的手飛快離開，很快便有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嘴邊，她被人微微扶著起身小口的喝著水，一杯水喝完她這才好受了些。
那人又將她放下，及其小心的替她蓋好被子。對於身體的狀況她還有些不適應，她蹙著眉開口問道。
「你是誰？我感覺對你很熟悉，我們現在在哪兒？你怎麼不點一盞燈，好黑······」她感覺自己躺在一個軟軟的床鋪上，可是這床鋪為何還會移動？
雖然是及其微小的感覺，她還是察覺到了。既然是在移動，她的眼睛又沒有被遮起來，那為什麼會一點光亮都沒有？
夜凌寒聞言一愣，看著她茫然睜開的雙眼，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本該靈動瑩潤的雙眸此時卻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亦是看不清她的情緒。
看來，她傷的不只是他看到的這些地方，現在連眼睛都看不見了嗎？不過，不管她傷成什麼樣子，他都會醫好她，夜凌寒摸著沐清微的頭，放緩了語氣，道。
「我是夜凌寒，你現在沒事了！」
他說話的方式一向簡潔，是她熟悉的冷冷的語氣，可是她還是從中聽出了擔憂的意味，沐清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真不知該說她是好運多一點還是霉運多一點，每次遇險都會被人救，可是每次都是因為她，害得她身邊的人受傷！
「夜師兄，是你救了我啊！想必是費了不少功夫的吧！我們現在是在哪兒？天還是黑的嗎？」沐清微茫然的睜著眼，仍舊是感知不到一點黑暗。
夜凌寒看著從車簾外透過的陽光，沉聲道：「此時已經入夜，你傷得太重，再多休息一會！」他要如何告訴她這個事實？現在還是先讓她休息的好。
沐清微有些疲憊的笑笑：「是啊！雖然不想承認，我確實是有些累了，夜師兄，我眯一會，若是天亮了，你再叫我起來！」
「嗯······」夜凌寒冷冷應聲，面上那冰寒的神情此時也是有些崩裂，他是擔憂的。
沐清微到底是傷重，才清醒了一會兒，便又重新昏睡過去，這一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夜凌寒確認沐清微睡著之後，讓人喚來了後邊跟著的御醫。
那些御醫好不容易眯上一會兒覺，便立馬被叫醒了，就算是被叫了他們也不敢怠慢，急忙走到前頭的馬車詢問情況。夜凌寒將方才沐清微的情況告訴他們，御醫們急忙上前開始診脈，有的還扒開沐清微的眼皮看了看。
這般一番商議討論過後，得出了可能的結論，御醫對夜凌寒行了一禮，小心翼翼的回道。
「太子殿下，經過老臣們方才的診斷，推測沐姑娘失明的原因，定是從山崖上跌落撞擊到後腦的緣故，想必沐姑娘腦內有血塊未散，所以才看不見的。」
夜凌寒輕柔的替沐清微蓋好被子，冷冷的橫過去一個眼風：「推測？」
那御醫急忙改口：「是確定腦內血塊所致······」老天爺，就讓太子殿下分上那麼一丟丟的溫和給他們吧！要是能讓太子殿下對他們溫和一些，他們情願像沐姑娘一樣躺著啊！
「可有辦法？」夜凌寒關心的是結果，過程他不在意。
那御醫抹了抹汗，道：「這也要等沐姑娘身上的傷好完全了再說，待這內傷外傷都好了，老臣便開一些活血散瘀的葯給沐姑娘，待腦內的血塊散開了，便能重新復明了······」
夜凌寒回過頭繼續照顧著沐清微，那些御醫瞭然的行了一禮退下來······
一路上沐清微斷斷續續的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過去，說起來都是昏睡的時間占多數，她都不知道為何每次她醒來都是黑暗一片，腦中渾渾噩噩的似是猜到了什麼。
可是又有點不相信，每每昏睡過去，便會重複的做著那個鮮血淋漓的夢。她被困在那噩夢中好生辛苦，掙扎間總是能感覺到夜凌寒那冰涼的手貼在她額上，替她驅散那些噩夢······
就這樣，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個地方了，因為身下那軟綿綿的床鋪已經不移動了，她睜開眼嘆了一口氣，仍舊是那漫無邊盡的黑暗。
她皺眉探出手四處摸索著，忽然觸碰到一個溫熱的身體，就在她身邊，似乎都沒穿衣服？還不待她仔細探明，便被人抓住了手，夜凌寒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醒了？該喝葯了······」夜凌寒說著，披了一件外衫坐起身，拿過一旁暖爐上溫著的葯，一口一口的喂著沐清微。
看不見所以其他感覺會靈敏些，吃進嘴裡的葯簡直是苦得五臟六腑都在抗議了，沐清微難耐的皺眉，微微別開臉似是不想吃了。
「這葯對你身體好，吃吧！」夜凌寒鍥而不捨的將勺子遞到沐清微嘴邊，看著她那般抗拒的模樣，總算是生硬的擠出一個字來。
「乖······」這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當真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沐清微一愣，在這一愣神間夜凌寒已經將葯喂到嘴裡了，她只能咬牙咽下去，吃過葯還不待她說話，嘴裡便被塞進了一個東西，不同於方才的苦澀，有甜味在嘴裡蔓延開來。
這是蜜餞吧！沐清微吃著蜜餞，嘴裡的苦味總算是被緩解了，她伸出手，揪著夜凌寒的衣袖，擔心的問道：「夜師兄，你救我的時候在附近可有看到翰墨的蹤跡？他現在可好？我這是在哪兒？離楚國遠嗎？」
對於沐清微一連串的發問，夜凌寒也是及其耐心的一一回答。
「我沒看到楚翰墨，楚鴻軒當時趕過去了，你現在在夜國皇宮，楚國那邊的動靜我會隨時留意。」
夜國，這是夜國，她分明記得當時還在楚國的，她到底昏迷了多久。沐清微急不可耐的掀開被子就要起身：「不行，我要去楚國看看，不知道翰墨的安危我不能放心。」
她起身得太匆忙，絲毫沒意識她身體現在的情況，才一下床便覺得雙腿一陣劇痛，人直直的便往前倒去，還好夜凌寒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住。
這般動作觸動了斷骨處的傷口，當下便將沐清微疼的額頭冒冷汗。她現在不光是眼睛看不見，就連行動都有問題了嗎？這樣不就是個廢人了！意識到這些，沐清微面上神色有些難看。
夜凌寒小心的將沐清微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出聲道：「你的傷還沒好，現在什麼都不能做，我答應你，會替你打聽楚翰墨的消息，你現在將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對於惜字如金的夜凌寒來說，鮮少一下說出這麼多話。他眼底閃現的擔憂，昭示著他的心並不平靜。
聽著夜凌寒的話，沐清微苦笑，這倒是真的，她現在能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做，她擁著被子，茫然的看向前方，雖然她什麼都看不到。
「夜師兄，我的眼睛瞎掉了吧！我的腿還能好嗎？」
夜凌寒聽著她這喪氣的話語，微微皺眉：「你需要靜養，這些都會好的，我說會醫好你，便一定會醫好你！」
說著他重新脫掉外衫，在沐清微身側躺了下來，眼下外頭還是明月高掛，此時正是夜深。她這幾天晚上都會發熱，他便一直在她身邊伴著她，這樣也方便他照顧著！
沐清微無聲的揪著被子，此時她心痛難耐，想要做什麼，可是什麼都做不了：「夜師兄，你說，我該怎麼辦？」
「凌寒······」夜凌寒看著沐清微握住她的手，開口道。
沐清微有些不解的看向他這個方向，可是她的瞳仁里一片死寂，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夜凌寒耐心的說道：「我讓你喚我的名字，不是夜師兄，睡吧！」
說著，夜凌寒替沐清微放下枕頭，讓她入睡了。他亦是側身躺在她身邊，看著她沉沉睡去。他能感覺到她身體上的傷遠遠及不上心上的傷······
她心中有一個血淋淋的黑洞，慢慢的吞噬著她的一切，雙眼失明腿不能走路，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挫折，不過，她不會這樣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