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第226章 寒夜相吻
黑夜沉沉,冬天的夜裡,連蟲鳴都聽不到一聲。
溫子洛放下捂著傷口處的手,略帶了一絲疲倦道:「這不叫撒謊欺騙,這叫謀略。」
「那小姐你究竟是在謀什麼略?」無霜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溫子洛隨手摘下一朵白花,手上的鮮血染紅花瓣,在只有這微弱燈光的夜裡,看起像是一團團的黑色。
「什麼謀略,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無霜見溫子洛不打算給自己說,也只得是撓頭應了聲,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卻又拿不準。小姐的心思比著玲瓏心都還多一竅,誰又能真正猜得准她在打什麼主意。
看著溫子洛蒼白的臉疲倦的神情,無霜也不無擔憂,接連這樣勞累又流了那麼血,若是一般的閨閣女子早就累的暈倒了。
「我們還是趕緊回去休息了吧。」
溫子洛點點頭,沒走幾步,忽又停下來,抬頭看向無霜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要做什麼么,我現在囑咐你一件事,你好好聽著,自然就明白了。」
無霜聽罷,趕緊將耳朵支到溫子洛嘴邊細細的聽著。待聽完后,無霜訝異的看著溫子洛。這樣的謀略果然夠毒夠狠,也虧得小姐她想得出來!
「好了,去紅妝哪兒守著吧。我自個兒回去。」溫子洛輕聲囑咐道,渾身無力游神一般的往回走。
無霜放心不下溫子洛,還是一路先尾隨溫子洛回到聽竹院。
豈知溫子洛並未直接進屋,而是去了聽竹院後院的鞦韆上坐著。
無霜心中嘆了口氣,朝竹林深處痴痴的看了一眼,隨即飛身離去。
溫子洛坐在鞦韆上,雙手握著粗壯的繩索,將頭靠在手背上面,迎著寒風閉上眼小憩。
似乎是一閉上眼睛便能立即睡著一般,她實在是太倦了,可心中始終悶得很。她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現在來這裡,為什麼明明所有的一切即將實現她卻疲倦的高興不起來,心中只想著來這裡,也許坐一坐便好。那種莫名的安心,讓她有些恐慌,卻又捨不得離開。
遠處時而有「嘎吱」的聲音傳來,那是樹枝被積雪壓垮發出來的。
寒風呼呼的吹過竹葉,竹葉颯颯的拍打聲聽起來仿若是天籟一般。
明明已經是二月了,為何今年的雪還是下個不停,現在可是春天了。
春天,百花盛開,充滿生命力的季節。而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清風,那一抹鮮紅的身影。一場相遇,明明如水般清澈玉般無瑕,為何最後還是要以陰陽相隔收場。她想念清風,想念他說過的話,想念與他下過的棋,無關風月無關情絲。
許是真的太累,溫子洛渾身被寒風吹的僵直,頭枕在握著繩索的手背上,恍然間像是睡著了一般。
夢中,溫子洛看見了笑靨如花還是二八少女的她,粉紅的臉頰像是枝頭開得最燦爛的桃花。她笑念道:「逃之夭夭,灼灼其華。」水靈靈的大眼睛因知曉了這句話的意思而又染上了一層嬌羞。
大抵懷春的女子都是這樣,時常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纏綿悱惻的話感動的淚雨林霖,卻還以為能遇見這樣的愛情此生何幸。但忘了,這樣讓世人傳頌懷緬的愛情大都是離殤。
看著那滿樹的桃花,溫子洛伸手欲要摘下一朵,可她身高不足桃枝太高,哪怕是惦著腳尖也夠不著。
一隻大手忽然出現在她頭頂,輕輕的便摘下了一朵桃花。那手骨節分明膚色如玉,真真是好看。
溫子洛笑著轉身仰頭看去,只見獨孤西謨正手拿桃花俊顏淺笑的看著她。那笑容,如春風,直往她心裡拂了去。
獨孤西謨看了看手中桃花,慢慢的朝溫子洛頭上放去。
溫子洛抬頭笑著,眉眼如畫,不然一絲纖塵,只想著他為她親手戴了桃花。心,開始亂了。
而那桃花眼見著就要帶到她的秀髮之中,卻突然變成一把利劍。獨孤西謨眼也不眨的一劍橫掃過去,頓時鮮血四濺,那還帶著笑靨的頭如球一般滾到地上去。
「不要!」站在一旁看著這夢境的溫子洛猛然失聲大叫了出來。
獨孤西謨冷笑的轉過身看著溫子洛,手持利劍朝溫子洛走來。
溫子洛連連後退,捂著胸口,臉色煞白,只道:「不要,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
可獨孤西謨仍舊是無動於衷,對準了溫子洛的心臟便一件刺過去。
「不要!」溫子洛再次大聲喚道,卻是醒了,迎面吹來的寒風讓她打了個寒顫,立即清醒了過來。
溫子洛喘著粗氣,又緩緩地閉上眼睛,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為什麼不是她拿了劍去砍了獨孤西謨的頭!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會的,總有一天她會親手報仇的,會讓他們一一償還前世的債。誰都不可以阻止她,誰也阻止不了。她說過,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溫子洛深吸一口氣,身上只覺得冷,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卻又隱隱的帶著一點兒白,朦朧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她的頭上什麼時候被蓋上了一層紗?溫子洛微蹙眉頭,欲要伸手拿下來,卻又發現自己渾身根本就動彈不得了!
她好像被人點了穴道。
溫子洛眉頭越蹙越緊,她有兩批人暗中保護著,有誰竟然能夠這樣悄無聲息的點了她的穴道?
「誰?」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溫子洛鎮靜的問道。此人既然能夠這樣旁若無人的點了她的穴,自然不簡單。可這人又給她蓋了一成紗,那說明此人根本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容貌。
那人並不回答,只抬手慢慢的撫摸上她的臉,用手印著薄紗小心翼翼的描摹著她的唇。
「拿開你的手,你點了我穴道究竟想做什麼,有何目的?這裡可是丞相府,由不得你胡來!」溫子洛沉聲說道,隱隱帶著怒氣,她最是討厭人如此輕薄於她!可偏生被點了穴道,根本動彈不得。溫子洛一瞬之間心中的想法百轉千回,卻還是想不出什麼來,只能是等待那人開口說話。若是讓她知道了這人是誰,她非宰了他不可!
而那人根本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手沿著溫子洛的臉一路滑到她的傷口處,手停在那裡細細摩挲,再未移動。
溫子洛早已是怒不可遏,沉聲喝道:「挪開你的手!」
那人伸手一點,又將溫子洛的啞穴給點了。話太多,他不想聽。
溫子洛此時動不得又說不出話來,雙眼狠狠地瞪著,只希望能夠透過那層薄紗看清楚是誰,竟然敢如此輕薄於她。可那紗雖薄,想要透過它看清楚人根本不可能。她垂眸往下看去,只瞧見一抹黑色的袍角。可是穿黑色衣裳的人那麼多,僅憑這兒又哪能猜的出來。
可究竟是誰竟然如此暗算於她,如果是如姨娘那邊的人,早應該是將她整個人打暈了帶走才是,況且她不相信她在有兩批人保護的情況下,如姨娘派來的人能夠有本事將她帶走。那究竟會是誰?是她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
那人黑眸如星,反覆摩挲著溫子洛的傷口周圍。透過厚厚的衣料,他能感覺得出那傷口還在滲血。明明已經受傷了,為何不肯好好回房休息,為何要如此倔強。
當一個讓人疼惜疼愛的小女人難道不好嗎?哪怕不願意當,他也願意放她自由,為她擎起一片天空,可為何要如此絕情冷心,生生的把她自己往獨木橋上逼。
獨木橋不是人人都能走到盡頭,破釜沉舟也不是人人都能贏。置之死地而後生,她還沒有這個資格。有太多的事情,僅有智慧僅有那點兒聰明是成不了事的。
在他眼中,她就像是一匹不受任何約束的野馬,一路橫衝直撞,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傷痕纍纍,一路傷人傷己。可她永遠不會知道,默默承載著她的草地,被她一次次踐踏的時候會有多疼。
他慢慢的放下手,俯身正視著她,薄紗下的紅唇若隱若現,他像是醉了一般,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溫子洛睜大眼睛死命反抗,可還是一點兒都動不得。若是讓她知道了是誰,她一定不計一切的將他大卸八塊,這個……混蛋!
濃濃的男子氣息將她整個人包圍,擋住了吹向她的所有寒風。他的吻很生澀也很迫切,就像是從未吃過糖的小孩子,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剝開糖衣,生怕一不小心就沒有了。
但這未能平息溫子洛心中的惱怒,她抗拒著,用牙齒去咬他的唇。直到口齒之間全是濃濃的血腥味兒,那人還是不肯放開她。
他抵死纏綿著,恨不得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隔著那層薄紗他能夠感覺到她的抗拒她的憤怒,可這又怎麼樣了呢?他捨不得放開她,卻又捨不得束縛她,折了她的翅膀,所以他只能這樣狼狽的偷偷的去吻她。
就像是一杯放了毒藥的陳年舊酒,他守護了那麼多年,最後毫不猶豫的飲了,義無反顧,哪怕一生就此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