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第200章 驚鴻照影
即便是民間女子受皇后宋琬的命令進宮獻舞，那也必須通過重重考驗查明各種身份資料才是，若是有污點的女子根本無法進宮獻舞。
秦微遺聽著琵琶聲嘈嘈，似感覺到有數道目光注視著自己，抬頭看去，卻見溫子洛和獨孤西謨皆是一臉沉思的看著他。
秦微遺儒雅一笑，明眸皓齒的樣子讓偷看他的少女幾乎是尖叫出聲。兩根手指頭夾起一塊銀絲芝糯糕，秦微遺沒那麼拿的品味著，若是現在再不吃，今晚可就沒機會吃了。
琵琶聲漸漸減弱，似圓珠落到玉盤之上，又似急雨匆匆。
一縷簫聲如裊裊般委婉的悄然應和，悠揚而又長綿。
戰場之上的激烈之感漸漸消散，似撥開雲霧見到暖陽般，紅燭羅賬，酒香美人，帶動著心頭的悸動。
台下站好的美人揮舞著手中翩飛的長袖如驚鴻照影一般相繼出場，娉婷婀娜，姿態萬千，柳枝般的細腰隨著紅袖舞動。
玉白的腳踝快速的旋轉移動之間，紅袖如波浪般散開，重重疊疊，遮住眾美人的臉。
溫子妍氣呼呼的看著，她們跳得這些舞雖然是好，可是風騷勾人，哪裡及得上她跳的舞！況且，她跳舞的時候還又唱歌又作畫，這些卑微的民間舞姬哪裡敵得過她！不，她們根本就不配與她比！
溫子妍一手緊握成拳，一手執過新端上來的江南果酒斟了一杯飲下又復一杯。
如姨娘見狀，急忙拿過酒壺道：「不許貪杯。」
溫子妍斜眼看著如姨娘，冷笑道：「你管我，給我！」
如姨娘氣上加氣，只覺得喉嚨口腥甜之感再次傳來。眼見著她的吐血之疾好容易好了點兒，看樣子又是要被氣壞的了。
「我是你親娘，我不管你，誰管你！有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如姨娘壓著聲音里的薄怒道。溫子妍可是越發的不像話了，都怪自己平日里寵她太多！
溫子妍一把搶過酒壺道：「你管我？那我剛剛一個人站在眾人面前，被眾人嘲笑的時候你在哪裡？我獨自一人等著皇上太后的審判時，你又何曾為我說過一句話！況且這酒是低濃度的果酒，哪怕喝完了也不會醉，你管那麼多作甚！」溫子妍喝著酒宣洩道，將滿肚子的委屈一股腦兒全發在如姨娘身上，
如姨娘急忙去捂溫子妍的嘴，壓著聲音道：「說這麼大聲作甚，你難道還嫌丟人不夠多！這就是我調教出來的好女兒，知道如此來頂撞我了！溫子妍，你到底還有沒有腦子，好好的給我閉嘴冷靜的反省反省！」
溫子妍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如此寵愛的養了她十幾年，到頭來卻聽到這樣的話！
如姨娘搶過溫子妍的酒壺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急忙用錦帕去捂嘴，攤開一看，只見是一大口粘稠的鮮血。
如姨娘立即將錦帕收起來放好，她這一輩子過的如此不好，全都是獨孤汐害的。她既然不好過，定然也不會讓她好過，永遠不會讓她好過。明明應該她是溫衡道的正室，明明她和溫衡道可以幸福的。可獨孤汐為何要偏偏在那個時候從軒轅盛國回來，為何要偏偏嫁個溫衡道不可！即便是早有婚約又如何，她可早就生下了丞相府的長子，卻不想最後變成了庶子！
如姨娘冷森森的盯著獨孤汐，只見她笑語嫣嫣的喂著溫子洛吃食，如此溫馨幸福。而對面的溫衡道此時竟然看著獨孤汐挪不開眼。如姨娘捂著胸口，也不知道是疼還是不知道疼了。
溫子妍見如姨娘這個樣子，不敢再放肆任性，急忙握著如姨娘的手道：「姨娘你莫惱，妍兒知道錯了。」
溫子妍說完后，卻覺得頭越發的沉重起來，彷彿是喝醉了一般。可她明明只喝了兩小口而已。
如姨娘回過神來，抬眼朝台上看去，只淡淡道：「知道錯了便好，看舞吧。」
無霜笑呼呼的將剛才看到的如姨娘和溫子妍的那一幕耳語告訴給溫子洛。
溫子洛笑著搖搖頭，將桌上的裝滿糕點的落梅碟子遞給無霜，想來這丫頭也該餓了。
無霜看著雙眼發光，悄悄地藏好盤子，畢竟是在宮中被人看見可就不好了。等了這麼久小姐終於給了她，無霜很有一種想抱著綠瓊哭上一哭的衝動。只可惜綠瓊沒能來，而且綠瓊這丫的，自從她從柔城回來后，綠瓊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般，甚少與她打鬧鬥嘴了，弄得她現在也覺得好生寂寞無聊。
獨孤汐笑道：「無霜倒是個能吃的。」
「能吃就吃，難道丞相府還養不起一個丫頭。」端王妃接過獨孤汐的話道，笑意盈盈的盯著獨孤汐和溫子洛。
溫子洛柳眉淡淡，聽著簫聲纏綿不斷，笑道：「就怕太能吃，吃成了個大胖子，最後連武功都施展不出來。」
無霜翻翻白眼，指著舞台上，低聲道：「哇，好好看，太驚艷了！」
舞台之上，如水般流動的紅綢漸漸在舞台中心聚攏，如一朵玫瑰花般層層疊在一起。
台上的佳人們終是從紅綢陣中露出曼妙的身姿來，婀娜裊繞的托著手中紅綢，半彎下腰去，配合著舞動的紅綢，活靈活現的如一朵鮮花般盛開。
而彎腰的弧度恰好讓人看見她們柔美挺直的鼻子，靈動的大眼，飽滿的額頭，卻偏生看不清全貌，看得人好不想抓心撓癢。
如斯美景，溫子洛身為女人看著也是快沉醉了。佳人易得，驚艷難尋，最難忘的往往是驚艷的那一剎那。
溫子洛不知為何看著看著卻朝獨孤西謨看了去，只見獨孤西謨彷彿是對歌舞不感興趣般，只一杯又接著一杯的飲酒。
獨孤西謨向來涇渭分明，是個冷心冷血的，能夠讓他著迷的除了皇位只怕再無其他。
而左邊最不顯眼的角落裡，溫子洛注意到了一直安靜坐著的溫子初。
剛才無論是李華污衊風乾陌鎩羽而歸，還是溫子妍當眾出醜，溫子初彷彿都安靜的不存在一般。這一切，他似乎是一個局外之人，不參與其中。可他是如姨娘的兒子，怎麼可能不參與，躲是躲不掉的。就好比他想娶紅妝為妻是不可能的。他的出身一早便決定了他的責任，甚至是他的命運。所以，一切他該承受的，他都必須去承受，而她亦不會因此手軟。沒有誰有義務會對誰手軟，亦不見有誰會因此感激過。
簫聲漸漸式微，琵琶聲接踵而至，卻不再鏗鏘，纏綿悱惻的像是要落幕的殘陽，血染黃沙的戰場，紅酒傾城的美人，一切的一切都在廣袤的黃沙之中消失不見。
溫子洛眸子越發的亮，如同今夜最閃亮的星。
舞台之上，原本翩飛的紅綢依次落下，眾美人背對著眾人後退幾步分散開去，在風中半彎著手舉過頭頂，翩飛的紅綢再次遮住臉，瘦削的身子不甚涼風，楚楚動人的模樣配著大紅的衣裙，似悲嗆的落幕散場。
簫聲悠悠，與琵琶之聲相互應和。
美人們慢慢的轉過身子，隨著簫聲的尾音緩緩放下瘦弱的手臂。
隨著眾人的驚嘆之聲，一個個美人終是亮相。
也許她們長得並不是非常漂亮，可是那樣驚艷的舞蹈，早已在人們中留下驚艷的意識。
溫子洛看著背對著自己正對溫子初那個美人笑著揚起嘴角，再看看溫子初已然變了臉色。
又是一場好戲，待要看如姨娘今晚如何收場。
溫子初驚訝意外的望著舞台之上那個流淚的美人，握著酒杯的手抖個不停。
那流淚的美人竟是——紅妝！
她如何進了皇宮？竟然還在皇上面前跳了紅裳霓衣舞！她是怎麼做到的！
他原本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不聞不看，只顧著喝杯中的酒。李華和溫子妍再如何，到底有李家撐腰，即便他去出頭又有什麼用。
而且溫子妍不僅僅牽連著李家還有丞相府，溫子妍已是犯錯在前，他若是再去維護，只會越發丟了丞相府的臉。
他雖是李家的外孫，卻也即將成為丞相府的頂樑柱，他不能不為丞相府考量。所以他一個人默默地在最不顯眼的地方飲酒消磨時間。
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何紅妝竟然出現在皇宮之中！
為何紅妝能夠被皇后選中來跳這舞！
紅妝乃是青樓出身，根本沒有進入皇宮的資格。皇后在選用之前，應該是先將紅妝的身份給查清楚了才是！可為何紅妝還是出現在了這裡。若是被人說出紅妝的身份，那紅妝可就是犯了欺君的大罪！
溫子初焦急的看著紅妝，生怕會出現個萬一。現在已經跳完，只要她下了舞台，他立即便帶她走！
悠揚纏綿的簫聲終是停止，一場舞畢。
眾人沉默幾秒，然後便是如山洪一般響亮的掌聲。
獨孤謨乾暢快的大笑道：「好舞好舞！賞！賞！」
台上眾佳人聽罷，急忙聚攏到一起，盈盈的朝獨孤謨乾跪下謝恩。
紅妝轉身與眾人聚攏，卻是選了個離如姨娘最近的位置。鮮紅的嘴唇一勾，微微偏頭，一雙攝魂的明眸直朝如姨娘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