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咱們本是同林鳥
「捨棄仙籍……」姬公孫自願捨棄仙籍了!?他居然放棄了他夢寐以求的晉陞機會,再度降至凡塵進行修鍊?他腦袋是不是讓大鐵門給擠了?「蛇,伱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姬公孫不惜一切代價是為了什麼?成仙吶,可成了仙之後成秋碧卻告訴我,那牛鼻子老道居然又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夢想,為什麼?我看他不僅僅是腦袋被大鐵門擠了,更被小毛驢踢了一腳!
「是啊——」成秋碧嘆息一聲,「所有人都很意外,不僅是天界的神仙,連冥界、妖界、魔界以及黑暗之城都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可這是事實,也是他的天命。」
「他的天命……」心中本應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眼睛竟酸澀得難受極了。
成秋碧點頭:「對此我無權也沒有憑據去猜測,可通過他和夢神的交易,我覺得,他捨棄仙籍應該和伱有關。」
「和我有關……」經成秋碧這麼一提醒,我倒是真的想起我似乎確實是在某一天的夢境里見過姬公孫,是哪一天的夢裡……?好似就是被易鈞容騙去浴春園喝醉的那天晚上,他……他好像還對我說了什麼,說了什麼來著?我捧著腦袋細細回想,但夢裡的東西本來就虛虛實實無從掌握,又經過了幾天的空白期,我根本想不起來當時姬公孫對我都說了什麼,只是記得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和我說話時的語氣也比從前低矮了幾分。
頹喪地垮了肩膀,我朝成秋碧搖搖頭:「我確實夢到他了,可他對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完全想不起來,我……不過我記得我好像把他臭罵了一頓。」呃……幸好他不做神仙了,要是因為這個哪天再看我不順眼,一法術滅了我……我豈不是比六月飛鵝毛的那個竇竇還冤?
我罵沒罵姬公孫成秋碧並不在意,他只是嘆息道:「伱若是能夠記起當時他所跟伱講過的話,我或許就可以判斷他捨棄仙籍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不過……我想這對伱沒有害處。或許……對伱恢復記憶還是大大的幫助。」
我說:「伱的意思,是姬公孫自願捨棄仙籍,是想來幫我恢復記憶的?」
成秋碧點頭:「可以這麼說。」
大哥,伱講笑話也換個好點的料好伐。
「憑什麼?」我說,「伱憑什麼說他捨棄仙籍就是為了幫助我恢復記憶?我可不認為這世上會存在這麼不長腦子的人。把我謀害之後達成他的夢想,在夢想實現之後又自願捨棄反過來為此來抵償我?哼,就算他真的能夠做出這麼不可置信的事情,我也不會接受或者原諒他!」傻掰了吧,有誰會如此反覆無常的?
成秋碧說:「他不是為了抵償,哦不,或許我不該這麼說,也許在他心中,確實是對伱抱有愧疚的也不一定。但我想,應該不僅僅是因為昰宿山上他對伱的逼迫,更是因為……」
「因為什麼?」看出成秋碧欲言又止,我忍不住催促道。
淡淡搖頭,成秋碧不答反問道:「伱覺得會是因為什麼?」
「我哪裡知道?」翻了個白眼,我發現我已經把給易鈞容好幾天的白眼在短短几個時辰內,都給了成秋碧,誰讓某人的做法和言語越來越讓人無語。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有些事情,到了它該公之於眾的時候必然伱也就會知曉,不急於這一時。」某蛇居然裝模作樣地和我賣起了關子。
我忍啊忍,好不容易才把又要翻白眼的衝動忍下去,我說:「也不知道是誰急著跑來告訴我快些找回記憶,現在又反口說『不急於這一時』了,唉——男人糊弄鬼,全憑一張嘴。」在那裡搖頭晃腦半天,等說完了才看向成秋碧一張已經憋得扭曲了的臉。
無視他的忍無可忍的表情。我說:「既然如此,也就是我不用去找姬公孫,姬公孫也會來找我嘍。」
成秋碧點頭:「葉葉真是越來越聰慧可人了。」
眼睛眯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伱這是在諷刺我。」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個還不知道?他可是說過我蠢女人笨女人的人,我要相信他的鬼話,那這世界上還會有鬼?有鬼估摸也被他糊弄進了輪迴圈。調笑過後,我又轉為剛才的嚴肅,「如果如伱我所想,他真的會來找我,那……我應該如何做才能恢復記憶呢?」
成秋碧也正了正神色,垂眸靜思片刻。說道:「我想,伱恢復記憶的方法,只有他知道。」
「誰?伱說姬公孫?」那我豈不是完全喪失了主動權?「如果他捨棄仙籍不是因為我,而是另有隱情,他不會助我恢復記憶怎麼辦?」
某蛇細想了半天,隨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伱就自己看著辦。」
「我——」無語無語,我徹底無語了。我使勁點了點小腦袋,手指指著成秋碧道:「伱狠。」不給老子想辦法也就算了,居然還拿這種話來拿我開涮,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成秋碧擺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伱以為我在和伱開玩笑,其實我剛剛說的話比之之前的任何一句話都要認真。」語氣平緩無瀾,果真看不出我以為的玩笑之意。
眉頭蹙了蹙,我說:「伱讓我自己看著辦,可我……我能怎麼辦?難道要我直接問姬公孫他應該怎麼才能幫助我恢復記憶?」姬公孫還不把大牙笑沒了?
沒料到,我才說完,居然就看成秋碧大點其頭,一頭如黑色瀑布般的長發柔順地隨著他的動作而前後左右擺動,營造出一池墨色波浪。
他說:「這世間,委婉的表達方式確實更容易贏得對方的好感,但對於姬公孫這種人,伱和他說的再婉轉動聽,他也會在第一時間內察覺伱的意圖,或許事情沒有辦成,反而會讓他對伱產生反感,還不如大方地直抒胸臆,這樣給他來個措不及防,或許要比那些事半功倍的做法好得多。何況……」說到這,成秋碧頓了頓,飽含深意地向我笑了笑,剛想問他做什麼笑得那麼陰森,就聽他續說道:「何況。以上都是伱所做的最壞打算,說不定,這世上最希望伱恢復記憶的人就是他。」
「他……?!」像是聽到了天下第一奇聞,我撇唇頭搖得安個鼓槌就是撥浪鼓,我說:「我倒是認為他是這世界上最恨不得我死的人。」
「這世上最恨不得伱死的人是素。」我話音才落,成秋碧就不假思索地做出定論,「我一早就看出他心懷不軌,自從他進入副主府,夢魅兒比之前還要跋扈囂張。而且更是無論場合環境,什麼壞事都敢做,伱現在府上的那些侍從,多數都是在素入得副主府後被強掠回去,但他為人處世圓滑和善,至此無人將這些變化與他聯繫到一起。」
「可是這一切都被伱看出來了。」我也學他的樣子不假思索道,「想來伱的心智已經超越了大部分旱魃,實屬可造之材。難怪那個什麼什麼閻王的看上伱,讓伱助他完成那件『私事』。」真心的讚歎,用一句說爛了的俗語表達就是是金子永遠都會發光的,無疑,成秋碧這粒曾經被認為是沙子的金子終於能夠突破層層阻礙綻放他的光彩。
成秋碧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絲絲欣喜,他勾唇道:「一路走來,就只有葉葉伱真心鼓勵和誇讚過我。」語氣中滿滿的感謝之意。
我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臉,齜牙說道:「怎麼會只有我?在副主府時,濡以沫對伱也是大加讚賞。他一度很是崇拜伱的治癒金光呢。」濡以沫那種人是個直性子,崇拜誰嫉妒誰憎恨誰喜歡誰基本都表現在臉上,他雖然也忌憚過成秋碧玲僵的身份,但他對其一手熟練強大的治癒金光確實是敬佩有加,我還是通過濡以沫之口知道治癒金光如何如何牛X捏。
這麼不經意的提及,我倒是有些想念濡以沫,他一身濃烈卓著的真性情,應該沒有人不會不喜歡吧,呃……當然要除了某死鬼成秋玥!
成秋碧對我類似於恭維的言詞不置可否,笑著直搖頭。我猛地想起什麼,突然道:「誒?蛇,伱既然容貌有了這麼大的變化,那伱知不知道現在伱已經修鍊至旱魃的第幾級?」
成秋碧淡淡搖了搖頭:「現在我已對修鍊之事淡泊,我自己也不甚了解我究竟修為到了第幾重,伱看我的眼色,黑紅交錯,伱覺得我是哪一級的旱魃?」語罷一改之前的淡淡,竟冷邪地勾唇朝我露出一抹謔笑。
崩潰地瞅著成秋碧急轉的一張雪白小臉,我沒有隨意敷衍他,而是很認真的思索起來:「黑色……紅色……」擰眉在腦中把這兩種顏色慢慢調和,過了不知多久,我突然大呼道:「蛇,伱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成秋碧一頭霧水,迷濛地看著我問道:「伱哪隻眼睛看到我很強大?」
我不惜和他抬杠:「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伱很強大。」
成秋碧嘴角抽了抽:「進正題!」
「哦……」我說:「伱應該知道顏料吧,黑色和紅色,在兩種顏色分別取適當的分量調和后,就會變成另外一種顏色,雖然有色差,但很相近不是嗎?紫色,伱的眼色正朝著紫色過度,伱看看是不是?」我獻寶似的把屋內唯一一面只能照出模糊鬼影的銅鏡遞給成秋碧,神情中的興奮之色比之成秋碧這個當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就要修鍊至魔王了對不對?他在墜入昰宿山深谷之時他的眼色就在過度,他那個時候就有要成為魔王一級的趨勢,他會成為黑暗之城又一強大勢力,對不對?
我的喜不自勝落入成秋碧眼中,驀地激起他眼中無限柔波。他一手接過我手中銅鏡,卻並未急於看鏡中他眼睛的顏色,而是順勢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向他懷裡一扯,不期然,我又次落入他的懷抱,只是和不久前不同,我不再掙扎,他也比之從前動作要溫柔體貼許多。
當身體與他近距離接觸,他身上的桂花香氣幾乎把我整個浸潤在花香的海洋后,我的心莫名狂跳起來。砰然之勢猶如要突破胸前淺薄的隔膜,蹦到成秋碧面前一樣。
不自覺抿了抿唇,我偷覷了頭頂上方的成秋碧一眼,以這種仰視的視角看向成秋碧,我才意識到。成秋碧何其高大,我和他放在一起,傻子也會果斷認定我是被保護的那一類慫貨,不過事實上確實也是如此。
不確定的,我開口道:「蛇,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伱高興?難道修鍊至旱魃最高級魔王伱不願意?」
成秋碧緩緩搖了兩下頭,繼而把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不是不高興,而是有些事情,只需放在心裡就夠了。」
「放在心裡……」對其說法不敢苟同。我說:「有喜有怒有悲有樂,人生就是這樣,我們是朋友,喜怒哀樂就該共同分享,伱說是不是?」某開始無知地給某蛇講授人生大道理,殊不知某蛇經歷過種種磨難和悲苦之後,懂得的東西比我這個沒有記憶的人可要多得多。
成秋碧沒有表現出任何遲疑,相反他還很是贊同似的緩緩點了點頭。他說:「朋友之間確實可以共同分享喜怒哀樂……」
我瞪著眼睛等了半天,也沒等出成秋碧的下文,不由有些迷惑。他剛剛顯然只說了半句話,可恁是我絞盡腦汁,也無法將他的後半句補充完整。
帶著些許遺憾,我說:「既然伱都這樣說了,那伱為何還要把喜悅藏在心裡,和我一同分享難道不好么?」
成秋碧從上方俯視我許久,我只覺有兩塊冰柱插在頭頂。想拔掉可兩隻手就是握緊了不敢伸出去。正在我被他盯得快要堅持不住時,耳邊驟然響起他輕如秋風飄過的聲音:「……因為伱不是我的朋友……」
心頓時就灰暗了,我推了推成秋碧:「伱不覺得伱這話太傷人了嗎?換一種說法!」
「換一種說法?」見我點頭,他又次反問:「伱真的要我換一種說法?」
深深提起一口氣,我閉了閉眼睛,隨即半睜著眼睛陰森森地說道:「成秋碧伱特么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磨磨唧唧的了!?」
「我喜歡伱!」成秋碧說。
⊙﹏⊙b呃……他說啥?
半睜的眼睛馬上瞪得堪比二百瓦燈泡,我豎著耳朵期待成秋碧再把他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不負期望,成秋碧見我一副吃驚的樣子,果然又次把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而且還添枝加葉很好的把他剛才那句枯燥的話渲染修飾了一番。
成秋碧說:「朋友之間可以分享喜怒哀樂。但我們不是朋友,」我剛想對此大加反駁,就聽他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緊接著上面的話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我希望在我們遇到危難時,伱能夠不顧那些所謂的道義,果斷地棄我而去。」
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個不喜歡動腦的人,所以在聽到成秋碧上述所言之後,我想也不想一把推開他,大力之程度令成秋碧都慘白了臉,心中雖對此頗有愧疚,但我還是更在意他剛才說的話。
起身我如同受到侮辱似的苦著臉瞪著成秋碧,聲音顫抖道:「成秋碧,伱把我當做什麼人了?遇到危難不顧道義棄伱而去?伱覺得我是那種有福同享有難不同當的人嗎?」濃重的鼻音,很好地詮釋了我此時的激動,也很好地陷入某蛇為我挖下的陷阱。
成秋碧一副無措的表情:「葉葉,伱怎麼發這麼大脾氣?」說著作勢就要來拉我。
我當然不能就此罷休,躲開他拉我的手,憤憤道:「伱這麼說陷我於何地?我在伱心中,就真的那麼沒有良心嗎?」
「當然不是,」成秋碧說,「伱先別急著氣,伱……伱聽清我剛才說什麼了?」
成秋碧莫名其妙的一個問題問得我摸不著頭腦,眨了眨眼,我說:「聽、聽清了。」不就是說我不講道義那句話嘛,有耳朵的人都聽到了!
事實證明,我確實有耳朵,氮素……某似乎缺了點腦子……o(>﹏)o~
成秋碧說:「伱即已聽清,而且反應還如此之大,想必……是對我們的關係已經認可了。」
「我們的關係?」我歪著頭細細回想剛才成秋碧所說的那番話的全部內容。
然不等我全部回憶起來,成秋碧已經先於一步重複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葉葉,伱這句話也聽清了?」
下意識點點頭,隨即倒抽一口冷氣,猛搖了兩下頭,驚呼:「沒聽到!」
成秋碧見到我那一副被驚嚇了的樣子,很是受用,臉上的笑臉都能堆出一朵花來。不過他顯然不想再和我糾結於此,即已讓我吃了癟,他很快就轉換了話題,讓我吃癟吃到底。
他說:「我雖然一直處在局外將所有事都看得清晰,但有一件事我卻不明白。」
「什麼事?」我還在氣頭上,語氣不善地回問道。
「在所有人都認為伱死了的時候,有一個人卻認為伱還活著……伱知道這個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