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暗潮洶湧風雲起(2)
第150章
暗潮洶湧風雲起(2)
在這條路上,一個人沒有錢,也許還是會有小弟,但絕對不會有那麽多忠心耿耿、替你辦事為你撐場麵的小弟。
所以,我還遠遠不算大哥。
當然,有了錢也不見得一定就能當大哥,要這樣的話,天下最厲害的黑幫老大就是比爾·蓋茨。但無論如何,有錢是當大哥非常重要的一點。
樊主任給了我憑自己能力去賺錢的機會。
所以從這個方麵來說,樊主任才是真正讓我有機會成為大哥的那個人。
那天在飯桌上,除了達成合作之外,還意外地讓我知道了另一件事。
通過這件事,我隱隱知道了為什麽隱忍不發、城府極深的老鼠在明知道會得罪我的情況下,還是一反常態地在我出獄第一天就將了我一軍。
在我和樊主任的合作談好了之後,場麵上的氣氛更加融洽,大家杯來盞往談笑風生,當天飯桌上,樊主任和我約定的分成比例是我三他七。
經過一段日子的合作之後,樊主任又主動提出了我四他六,這是一個很義道的利潤分配方案,我很滿意。
而那個讓我有些震驚的事情是這樣談起來的:最開始,我們談起的是啤酒機遊戲,樊主任一臉鬱悶地說,這個遊戲他一定要下苦心戒掉才好,自從玩上癮之後,每天口袋裏都弄得緊巴巴的,錢差不多全進了三哥的口袋。
然後,順著這個話鋒,我們的話題慢慢就轉到了老鼠新開的那個啤酒機場子上麵。
周哥說:“老鼠的這個啤酒機場子,我也去玩過幾次。畢竟都在你們那裏玩熟了,還是喜歡去你們那裏些。我說啊,做什麽生意都要走在前頭,你看老鼠現在這個場子裝修也新、服務也好,生意也還算是不錯。但是不管怎麽搞,去玩的人都還是沒有你們那邊的多。”
聽到周哥的話,樊主任一邊剔著牙,一邊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口說道:“是啊,啤酒機生意沒得義色那邊好。這次手上的岩場又被義色搶了過去,老鼠忙了那麽長時間,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心裏不曉得怎麽想的啊?”
樊主任的無心之語,聽到我的耳朵裏,卻讓我聳然一驚!
前不久,三哥和唐廠長一起新接手了一家岩場,這我是知道的,我們兄弟還專程登門給三哥道了喜。但是,我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情背後與老鼠還發生過關係,三哥甚至連提都沒有給我提過半句。
自從那次在我家後院與三哥談話之後,我就感覺到與三哥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我們再也不像以前那麽親密了,但我一直覺得也許是三哥太忙的原因。可是現在看來,三哥真的已經把我排除在了他的核心圈子之外。
接下來,收拾起心中情緒之後,在我刻意的打聽下,樊主任告訴了我一個隱藏在重重偽裝之後的危機四伏的真相。
那個岩場就在九鎮旁邊的一座山裏,是一個福建人出資辦的,一直以來,老鼠都和這個岩場有著密切合作。在岩場創辦初期,他就承包下了岩場所有的貨運物流業務。
不知道大家是否見過,有一種專門為岩場和建築工地、磚廠、沙廠之類地方運貨的渣土車,因為它的貨鬥一頭可以翻起來,方便傾倒砂石等貨物,所以九鎮當地又叫做翻鬥車。
出於成本考慮,這種車基本上全部都是快要報廢的破舊車輛,非常便宜,一兩萬元就可以買一輛,裝上貨跑一趟就是幾百上千的運費,回本極快。但是不能上牌,通常也不能進城,所以一般都是套牌、無牌或者假軍牌。很多民生新聞裏麵說在環城公路上渣土車撞了人出了事之後,車都不要,司機自己就跑掉的正是這種車。
去年下半年的樣子,老鼠和一個姓張的人合夥買了十幾輛這樣的車,請了一些附近會開車的鄉下司機,壟斷了九鎮附近幾乎所有的翻鬥車生意。平時主要幫岩場和煤場運石頭、運煤。有時,連三哥的水泥廠出貨都請老鼠的車隊來幫忙。
今年初,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那個福建的老板突然就不想在我們這邊做了,想要把岩場轉手,回福建去做生意。老鼠近水樓台先得月,第一時間知道消息後,他立馬決定接手,和福建老板一接洽,談也談得差不多了,並且還找樊主任貸了款,等貸款到手之後,馬上就要簽合同正式轉讓。
可是三哥卻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在老鼠申請貸款的第二天,提前一步和那個福建老板簽了合同,並且在當天就連夜派人送福建老板回了福建。
老鼠第二天去找福建老板簽合同的時候,沒找見人,四處打聽之下,這才知道岩場已經在前一天被三哥買了下來。
據說,老鼠當時表現得非常平靜,隻是默默地還了貸款,就當從來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平靜。
聽樊主任說完一切之後,在這個炎熱的夏日傍晚,我隻感到自己的手腳一片冰涼,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從脊梁骨上淌了下來,又順著毛孔,涼到了心底。
我終於知道老鼠為什麽將我的軍了。
我甚至敢肯定那天晚上的老鼠絕對有辦了我的心。
樊主任說當時他感覺老鼠很平靜,連生氣的話都沒有講一句。那是因為樊主任不是道上人,看不見道上的事。
一直以來,我都有種直覺,我覺得老鼠和三哥之間可能會發生一次前所未有的劇烈衝突,但這場衝突到底什麽時候來?又究竟會不會來?為什麽而來?
我卻又無法肯定。
但是今天,我百分之百確定了,三哥和老鼠的衝突一定會來!而且時間絕對不會太久了。
因為,他們之間多年的恩怨情仇,早就像是一隻灌滿了火藥的鐵桶潛伏在表麵平靜的九鎮,而這個岩場的出現,正是那根插在了火藥桶上麵的雷管。
這種形勢,身為當事人的三哥不可能不知道,以三哥聰明的頭腦和滴水不漏的處事手段,他更不會不明白,這種關頭我和老鼠發生衝突的話,將會陷入何等危險的處境。
可他卻還是放任了我在羊胡子事件中的所作所為,讓我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震驚了江湖的同時,也成為了一個鮮明醒目的大靶子!
從頭到尾,三哥沒有提醒過我半句。
那一刻,我意識到,在三哥的心中,我們兄弟也許已經不僅僅隻是不再被他視為心腹那麽簡單了。
三哥,難道你已經把小欽看作了威脅,所以,決定讓我成為你爭霸道路上的一個犧牲品嗎?
格局已現,風雲漸起,情義還是雄心,這條殘酷之極的漫長爭霸路上,我該如何自處。
透骨的悲涼和恐慌中,透過樊主任家裏的窗戶,我抬頭看去,外麵天色已暗,唯有最後一抹殘陽如血。
隻求菩薩庇佑,我和我的兄弟們都能夠平平安安,萬事大吉!
從樊主任家出來之後,我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腦袋,一個人來到了九鎮大橋上。明月當空,江風徐徐,橋麵上對雙成對的年輕情侶們依偎在一起,時不時飄出兩句短促而甜蜜的笑聲。
孤身坐在欄杆上,看著眼前這一幕,我驟然就湧起了一種“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悲涼。
上次和三哥吵架也是在這座橋上,現在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吵架了,就像是我們同樣不再聊天。
如今,三哥做過的事,三哥正在做的事,我居然要從一個外人的口中才能得知。
二十多年的感情,幾千個日日夜夜的共同成長,我們為何會變成了今天這樣。
那個晚上,我帶著極度沉重的心情,做出了一個將自己壓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殘酷決定:這是三哥和老鼠之間的利益鬥爭,和我,和我的兄弟都沒有半點關係。我不想得罪老鼠,也得罪不起老鼠。所以,我絕對不能當那隻被打的出頭鳥,更不能讓我們兄弟成為別人稱霸路上的犧牲品,哪怕那個人是三哥也不行!
隻要我們這個團體可以生存下去,我不擇手段。
之後兩天,我抽時間找三哥談了一次,說了老鼠在羊胡子事件裏麵耍的手段。
我期望三哥能夠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從而讓我可以證明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是小人之心。
可是,三哥卻讓我不要主動鬧事,安心賺錢就好,過去就算了,假如老鼠還敢再玩名堂的話,我也不用怕,他會支持我!
說這些話的時候,三哥語氣和表情都完美無瑕,還是那樣親熱溫和,一如過去的幾千個日日夜夜。讓我再也分不清這個世界的真與假。
臨走前,我給了三哥,也給了自己最後一個機會,我說:“三哥,你那個岩場現在生意怎麽樣了?有什麽需要我這邊幫忙的話,你千萬別不好意思,別瞞著,直接開口就好了啊。”
三哥微微愣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衝我擺了擺手:“我也沒多管,基本是老唐經手的,應該還可以吧,沒什麽幫忙的地方,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毫無疑問,現在的我是一個心理扭曲陰暗、危險邪惡的中年男人;但我這樣的人也曾有過單純善良,也曾相信人與人之間最真誠的愛和溫暖。
不知為何,事過多年,每次回頭想起那天與三哥交談的場景,浮現在我腦海中的畫麵居然都是黑白的,沒有半點色彩。
我想,也許是因為,那一天我的人生觀被徹底改變。
那天之後,在外人眼中看來,三哥還是一樣地鐵我,我還是一樣地服他,我們還是像往常一樣互相扶持,兄謹弟恭。
隻是,我們卻再也不曾走進彼此的世界,連些許的嚐試都沒有。
這是我最後一次打聽三哥的事情。
見了三哥沒幾天,我經過仔細權衡之後,約老鼠吃了一頓飯。
在吃飯的過程中,我委婉地表達了一個意思:羊胡子事件是我和羊胡子之間的私人恩怨,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一碼歸一碼,岩場那邊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沒有任何的利益在裏麵,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而成為被打擊的對象,你們要爭利益,要論輸贏,你們就盡管去,我隻想安安靜靜和我的兄弟一起吃碗飯。
老鼠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他毫無疑問地聽懂了我的意思,他也同樣委婉地向我表達了一個意思:他沒有任何想要挑起爭端的意思,他和三哥一樣,都隻是一個正正當當的生意人,岩場的糾紛是生意上麵的事,而我在其他方麵的任何看法都僅是我自己的誤解和臆測。不過,不管怎麽樣,他希望我知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他是把我當朋友的,所以我完全可以放心。
老鼠滴水不漏的口風,對於一切都絕不承認的態度,都讓我無法放心。但至少,比起三哥來,他畢竟還算是對我做出了一個口頭上的承諾。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我和老鼠的關係理所當然進入到了蜜月期。這越發引起了三哥對我的猜忌和疏遠,可是我別無選擇,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因為正是我這樣做了,在日後那件巨大風波爆發之前,我和我的兄弟才沒有變成愚蠢的標靶,從而擁有了一絲難得的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