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文人們的愛情傳奇(1)
第83章
文人們的愛情傳奇(1)
人的一生中,大部分事情的發生都是突然的,每一個明天都不見得是按照你的設計和預判的樣子而降臨。
有些人在這些突發事件中失去了一切,也有些人得到了所有。
但是不管怎麽說,當不可預知的事情突然來臨的時候,懂得隨機而知應變,處變而能不驚,臨危尚可不懼,這才是一個成大事者的必備條件。
很多人曾經非常好奇地問過我或者我身邊的朋友一個問題:氣度不凡的武昇;智商過人的小二爺;膽大包天的險兒;放蕩不羈的袁偉;與眾不同的地兒。
在這些性格完全不同又各具特色的人之中,看上去最為平凡普通的我為什麽反而可以脫穎而出,成為六個人之中真正的大哥,而且多少年來一直都能夠把他們聚攏在一起,共進共退,從無異變。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很多。
但歸根結底,我覺得我們兄弟六人之所以能夠在一起這麽多年,始終沒有發生改變,是因為我們在多年同生共死的生活中所積澱下來的感情與信任,以及完全一致的共同利益。
而之所以,為什麽我可以做大哥,我覺得那是因為,我有著他們都沒有的三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叫做掌控,或者叫做知輕重,懂分寸。
我對於一件事情的處理天生就有著一種敏銳的感悟,我能夠準確地判斷如何做是恰到好處,如何做又是太過或不足,而且隨著年紀的增長,這一點就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重要。
人一知輕重,便明事理;曉事理,而得人心。
第二個條件叫做自省。
一件事過後,無論對錯,我都會思考一下我曾經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個行為,是否合適,是否恰當。
人懂自省,則不蹈覆轍。
第三個條件叫做堅持。
我不輕易認定一件事,但是一旦認定,哪怕是死路,我也會一條道走到黑。對兄弟也如此,一旦是兄弟,我的命就隨你的姓。
若你賣我,是我蠢,與你何幹?
所以,當突發事件來臨的時候,通常我都會很快想到該如何去做,怎麽做才恰當。一旦決定之後,我就不會更改,堅持到底。
我們兄弟在等待小兵兒出事的這段時間之內,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完全沒有想過的突發事件。
而正是因為我的這些性格,導致我們用了一種九鎮打流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膽大包天的方法處理了這件事情。
前麵說過,老鼠的出獄和廖光惠的降臨,將是九鎮打流界的第一個高潮。
如果說世紀之交的這兩年,注定是九鎮流子的一個群魔亂舞、高潮迭起、傾情演出的大舞台的話,那麽我們六兄弟對即將到來的這件事情的處理,就是正式拉開了這個大舞台的序幕。
因為在我們處理完這件事之後,九鎮的流子傳統格局開始被正式地打亂。辦了這件事之後,我們就已經不再僅僅隻是年輕一輩中的大哥了,而是九鎮十幾萬將近二十萬人口中除了三哥、老鼠和過江龍廖光惠之外的真正的黑道大哥。
也許實力不夠,但是起碼名氣達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巔峰。
那一年,我和險兒、地兒虛歲十八;小二爺十九;武昇將近二十;袁偉二十。
事情的發生是因為放蕩不羈的袁偉的那一份放蕩與不羈。
在前文之中,我曾經說過,我們兄弟裏麵有兩個人是有著文人氣質、文藝細胞的。
他們是袁偉和地兒。
當然不是說他們有著文人的才氣或者思想,而是說,在他們兩個的身上,都能夠感受到那種類似於柳永和唐伯虎之類的落魄文人們所獨有的縱情聲色,和與世無爭。他們從來沒有任何的野心,也從來不會因為“名利”二字和他人發生爭鬥,他們喜歡的就隻有單純的玩樂而已。
這在爭名奪利,動不動拔刀相見的江湖,堪稱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但是,他們兩個之間,又有不同。
首先,地兒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天生異類,他不應該生在平凡的九鎮,做一個下三濫的平凡的流子。他應該出生於古代,在一個詩酒風流,白玉為堂金做馬,世代書香的清談世家。而他又是世家裏麵的唯一一個與這個世家格格不入的浪蕩公子,他摒棄紅塵俗世間的一切,唯一最求的就是——情。
那種極致的,絕世的,唯美的情,隻會出現在書中,畫中或者傳說中的情。
無論愛情還是友情,對於地兒來說都是唯一,都是永恒。除此之外,其他一切皆是浮雲,不值一提。
所以,他是我們之中對於“名利”二字最為淡薄的一個。
除了我們五個,至今為止,他沒有真正再接受過任何一個兄弟或者朋友,因為他的心中在友情這一塊,裝下了我們五人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容下另一個了。
對於愛情也是同樣,地兒談過很多次戀愛,他在我們兄弟之中戀愛次數僅次於袁偉。但是對於他來說,重要的不是和哪個女人去戀愛,重要的是究竟哪個女人可以帶給他那種想要的愛情。
那種“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愛情。
如果找到了,那麽無論那個女人在世人的眼中有多醜,有多壞,他也會義無反顧,相伴終生。
所以,他一直沒有愛情。所以,他一直很傷心。所以,他變成了一個世人俗子眼中的花花公子。
這一切的所以,隻是因為地兒對於完美的過度追求。
關於地兒的這個特點,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就可以佐證。
那段匆匆逝去卻又絕對奇葩,極具傳奇性質的初戀,發生在他十五歲那年的十月。
圓夢是九鎮生意最為火爆的KTV,在那裏,地兒遇見了一個女孩。
一個和往日一樣普通的夜晚,圓夢KTV的生意開張了,幾串掛在門口的電子燈閃爍著曖昧而誘惑的光芒,燈光下,門楣裏,一如既往地坐著幾個打扮土氣,但是眉宇風騷的女孩在招徠生意。
但這個夜晚卻又注定是不平凡的,因為它即將見證一段偉大愛情的誕生。
當地兒踏進KTV大堂,像往常一樣走向吧台,準備點單的時候,他不會想到,就在下一秒鍾,他會遇見一個人,一個讓他,也讓我們大家都終身難以忘懷的人。
如同往常一樣,地兒看都不曾看過吧台裏麵一眼。因為,他知道,櫃台裏麵,除了老板的禿頭之外,就隻會有老板娘臃腫下垂的眼袋。
他以一種胸有成竹,卻又運籌帷幄的眼光慢慢地掃視著酒櫃上一排排的酒水飲料:究竟是五塊一瓶的酒中酒霸好呢?還是兩塊五一瓶的青島啤酒好?
最後他終於決定喝酒霸,因為青島實在是太便宜。
於是,他優雅地把手上的點歌單遞了過去:“老板,點酒。”
“好,你喝什麽?”一個從來不曾聽過的,清脆而柔膩的聲音代替了原來老板粗豪的嗓門和老板娘故作風騷甜到發膩的惡心語調,這個聲音像一顆石頭掉進了地兒不波的心田。
地兒低下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沉思的頭顱,帶著一絲好奇望向了麵前的那位女孩,也許這個場景用多天以後地兒自己給我們的描敘來說更為貼切:“你們知道嗎?我第一眼望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她媽媽把她養這麽大就是為了我。我們對看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也有這種想法。”
後來,我們知道了,這位緣分天定的姑娘確實有這樣的眼神,不過可惜的是,她並不隻對地兒一個人。
地兒升華了,在兩眼相對的一瞬間,他改變了原本的主意,決定要喝點更具有浪漫情懷的東西。
“麻煩你。我要一杯咖啡!記住,咖啡隻加伴侶,不加糖!”
快樂總是易逝的,初識的兩人就算再有諸多不舍,點單的時間卻是如此短暫。地兒不僅是個詩人,也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他絕對不會在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就唐突佳人。
所以,當佳人記下歌單,拿出美酒咖啡之後,他並沒有繼續停留,過多糾纏,而是瀟灑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把酒遞給了袁偉,袁偉一如往常,拿起酒杯要和他碰杯,他卻安靜地端起了麵前的一次性塑料杯子。
袁偉大驚失色:“你有病吧,喝什麽咖啡啊?這個咖啡上次你都喝中毒了,你不記得了?可能是假的,雀巢,這個牌子聽都沒有聽過。”
地兒一笑,頭都沒抬,淡然說了一句:“你不懂。”
是的,袁偉不懂,袁偉不曾看見,片刻前,當佳人拿出一包雀巢咖啡給他衝泡時,咖啡包上的那句廣告:苦在杯中,甜到心頭。
這妙不可言的滋味,隻有愛到深處的人才能明白,正所謂愛到深處人孤獨。
地兒在黯然銷魂的等待中,終於迎來了他與佳人的第二次交集,就在袁偉喋喋不休鄙視他的時候,吧台裏探出了一個碩大無朋的腦袋:“《挪威森林》開始了,誰的?”
地兒再也不看袁偉半下,徑直站了起來,對著窗口微微一笑,一手背後,一手放於胸前,輕一彎腰:“鄙人的,多謝老板。”
“哦,去拿話筒咯。”
顯然,地兒對那位姑娘沒有把語音擴大器稱之為麥克風或者麥,卻和凡人一般叫做話筒,而產生了短時間的錯愕和不解。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最親近的兩人之間,總是自然為好。
於是,地兒滿足地笑了,從旁邊一桌剛唱完的人手中,彬彬有禮地接過了麥克風。
一般人唱歌,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唱完就算,但是地兒不。他總是獨特的,自從某次看了張國榮的演唱會中,張國榮靠著鋼琴,一腿支撐,一腿微微曲起,一隻手放在褲袋高唱《風再起時》的英俊模樣之後,地兒也開始這樣了。
沒有鋼琴,他就靠在牆壁或者桌子椅背之類的東西上,但是一定要這樣站著唱。
音樂響起,地兒緩緩閉上了雙眼(當他唱歌時候,兩眼絕不睜開,至今如此。)
“讓我將你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融化。在你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過的地方啊……”比伍佰更為蒼涼古樸的嗓音伴著九轉七回,令人肝腸寸斷的旋律響起,天地又是一片虛無。世界萬物皆從浮雲而去。
在這一刻,地兒不再是地兒,不再是今生的一個古惑仔。他前世是獨登高台,念天地之悠悠,獨傖然而淚下的詩者;他來生是纏綿千年,化樹等愛的情聖。
但閉上眼的他並沒有發現,他的那份愛正在吧台接著別人的單,沒有看他。
音盡,人靜,餘音未絕,咖啡未冷,雙眼亦未曾睜開。所有人沉浸在了地兒蒼涼古樸的唱腔中。可惜的是,世間萬事,皆是過猶未及。地兒一直覺得自己的歌聲很有特點,但是對我們這些旁人來說,特點是有,就是太過於蒼涼古樸了。形象點說比伍佰、阿杜加上楊坤還要稍微古樸上那麽一點點。
“哎,你唱完了還站在那兒幹什麽?別人對唱要兩個話筒,你給別人唦!”碩大的腦袋從窗口伸了出來。
地兒張開眼,這才發現一個穿中學生衣服的女孩怯生生站在自己跟前,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變態。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感觸太深,失禮了失禮了。”地兒對著吧台微笑,趕緊把話筒遞了過去。
“沒事,你先坐下,下首又是你們的歌。”吧台裏佳人對著地兒甜膩地一笑。那一刻,地兒認為,自己的歌聲和風度已經完全征服了佳人,他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拔,直到片刻後,兩個中學生情侶唱完,大廳內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地兒才覺得有一絲奇怪,為什麽他唱的時候沒有人鼓掌?但是轉眼他又想通了。那些人被震撼了!
輪到袁偉唱了,他唱的是劉德華。
袁偉也愛唱歌,但是他和地兒不同,地兒很多人的歌都唱。可袁偉永遠都隻唱劉德華,直到現在都是這樣。而且,袁偉是我這一輩子所見到的人當中,模仿劉德華最像的一個,無出其右,基本可以說就是劉德華原音再現。
袁偉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曲唱完,全場叫聲、掌聲雷動。雖然我不在現場,但我可以想象得到有多麽熱烈。因為,在那個年代,劉德華絕對可以說是全民偶像,能唱到袁偉那種程度,是很招蜂引蝶的。之後多年,我們曾經一起在某個省會城市的某個歌舞廳,袁偉一時興起,客串了一把,下麵都有人直接叫他劉德華,那個掌聲,我記得非常深刻。
袁偉帶著不足為奇的笑容自顧自端起了酒杯,可一邊的地兒卻發現了一個不太應該出現的情況,那位甜膩的姑娘,從袁偉開唱的那一刻,就把腦袋伸出了吧台,呆呆地望著袁偉。那種眼神,地兒見過。當初三哥打架,袁偉望著三哥的眼神就是那樣,滿是敬佩與激動。
不好的事情,終於發生。袁偉剛剛放下酒杯,哈出口中酒氣的那一刻,那位姑娘嫋嫋婷婷像個輪子一樣轉了過來,來到了他們的那一桌。
地兒正襟危坐,眼含期待,姑娘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無比羞澀地低著頭擦了兩下桌子,不停地瞟著袁偉,終於忍不住,開口對袁偉說:“你剛才劉德華的歌唱得真好,你們還要唱什麽不唱啊?”
“哦,那就再來首《纏綿》吧。地兒,你唱什麽?”
“我唱現在最流行的《對麵的女孩看過來》,袁偉。你不要老是唱劉德華的歌唦。你怎麽這麽單調啊,換個口味咯。唱黃家駒的。”地兒用上了心計,他知道袁偉的粵語發音帶有很重的地方特色。而他自己則希望用有些寓意的歌來吸引注意力。
“別啊,我覺得他唱得真的很好的,我也想聽呢,我就給你點《纏綿》啊?”
袁偉終於注意到了女孩對他的崇拜,哈哈一笑,頭一偏:“隨便!”
自信,這就是自信!
姑娘安靜地一笑,就像個懂事的媳婦一樣,轉身離去,隻留下滿頭大汗的地兒,看著眼前卻又束手無策。不過,地兒沒有這麽容易認輸,他要再搏一把。
他看著姑娘背影輕蔑一笑,對著袁偉説:“這個女伢兒真長得醜。”
袁偉點了點頭:“嗯,確實,不過看樣子有些喜歡我,哎,無所謂咯,又不和她結婚。”
這就是袁偉!女人不漂亮他也許會抱怨感歎幾句,但是他一定不會放過。終其一生,他對於女人都有一個堅定不移的基本原則:喝稀飯永遠比餓肚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