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幾度夕陽紅(1)

  第78章


  幾度夕陽紅(1)


  小兵兒道完歉之後,強北瓜再和我客氣了半天,就帶著頭黑臉黑的小兵兒先走了。


  下班時間還沒有到,場子裏又開始了正常的營業。


  剛剛還興致勃勃看熱鬧的那些賭徒們,一聽到啤酒機開碼的聲音,馬上就心無旁騖地投入到了努力為三哥和廖光惠的錢包做貢獻的事業之中去了,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趁著婁姐比較空閑的時候,我跑到婁姐麵前給婁姐好好道了歉,說不應該在場子搞,實在是脾氣一下上來了,被婁姐罵了幾句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後又和場子裏麵正玩得開心的客戶們道了歉,要胡瑋去幫我買了兩條芙蓉王的煙分給了他們,說今天是清理門戶,打擾大家的雅興了,望海涵之類的話。


  那幫家夥得了煙之後,也都嘻嘻哈哈地說著沒關係沒關係,有些缺心眼的居然為了拍我的馬屁還說,這種事應該打,換成是他也打了,弄的我不知道哭好還是笑好。


  婁姐的關好過,客戶也不會僅僅因為我在場子裏打了一架就不再來玩了。


  但是我知道三哥和廖光惠肯定也要來問我的,場子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一定會知道,難過的是這一關。


  事情過後,冷靜下來,我也開始有些後悔了。


  小二爺、險兒幾兄弟對我更是一肚子的意見,說我不聽勸,脾氣一上來就亂搞。小二爺說本來我們想把小兵兒趕出去,自己來放篙子的,好不容易出了這麽一個好機會。如果當時忍一下,利用這件事好好設計,說不定就能搞成。現在被我這麽一鬧,不知道還能不能利用上,平白無故地給這件事又添上了一些不可預知的變故。


  我被他們幾個越說越煩,卻隻能聽著,回不得嘴。誰讓我自己太衝動,極為愚蠢地白白放過了可以好好利用的一個有利形勢呢。


  怎麽辦呢?還有三哥和廖光惠那裏我要怎麽去交代才好。廖光惠那裏還好,隻要不影響生意,我平時辦事也算得力,他對我也挺好的,又是三哥的弟弟,看在三哥的麵子上,他應該也不會太責怪我。


  但是三哥呢,三哥可不會講這麽多的客氣,要是發起脾氣來,又麻煩了。


  畢竟首先打人的是我,看場的人自己在場子挑事打架,無論怎麽說都說不過去。


  想了很久之後,我決定了,既然躲不掉,那就隻能擔起來,與其讓三哥找我,不如我自己主動去找三哥。


  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幹脆把自己想搞高利貸的想法也告訴三哥算了,如果三哥不阻撓,那就一切好辦,不用再顧忌什麽,對小兵兒也沒什麽不好下手的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到時候再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賭一把吧。


  下班之後,我主動給三哥打了電話,說我要過去看看他,他顯得很驚奇,我都是一向他不找我,我不找他的。今天居然主動要去看他,電話中他就問了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看來他還不知道場子裏發生的事,強北瓜做人還算不錯,沒有打電話告訴三哥。


  我趕緊說沒有什麽,就是個把星期不見他了,今天也沒有什麽事,想過去玩玩。


  於是,三哥要我晚上七點的時候去水泥廠旁邊的“老貓偷魚”飯館裏麵等他,一起吃晚飯,如果我們先去,就先點菜,他隨後就來。


  吩咐險兒和地兒袁偉三個留下來陪賭場的客戶們一起吃飯,我和小二爺兩人則租了輛車,趕去了虹橋水泥廠。我們到了之後,三哥他們還沒有來,於是按照三哥的交代,在靠窗的地方訂了一桌,點了三斤鱖魚和其他的一些配菜等他們。


  老貓偷魚是我迄今為止吃過最好的一家魚館。


  一般我們現在能在市麵上吃到的鱖魚都是人工飼養的,黃褐色,體態扁平,魚身上分布著些黑色斑點。但是老貓偷魚裏麵的鱖魚,全部都是長在虹橋旁邊大山中的泉水裏麵的野生魚,通體都是黑色,魚體滾圓,加上館子裏麵的野山胡椒油,味道極為鮮美。自從唐廠長請我們吃過一頓之後,就是我們每次去必點的菜。


  而且最妙的是,老貓偷魚的那個老板娘,三十出頭的年紀,豐腴入骨,一步三搖,至今讓人想起來,都讓我們兄弟為之魂銷,隻可惜當年年少,沒敢下手。


  菜上桌之後不久,聽見門外老板的殷勤招呼聲:“三哥來了啊!”


  轉頭一看,就看見三哥夾著個小皮包和明哥、牯牛、癲子幾個一起走了進來。


  “三哥、明哥你們來了啊。唐廠長呢?”我和小二爺都站了起來。


  “他昨天就去市裏辦事去了,還沒有回來。你們到了多久了啊?”三哥又習慣性地拍了拍我的肩,拉開我身邊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到了半天了,你還不來,我就要先吃了,餓暈了!”本來因為白天的事情,心裏有些緊張,一看見三哥親熱的舉動,頓時我就放心多了。


  “那吃吃吃,別囉嗦了,先吃。”


  大家紛紛坐下來,大吃起來。


  剛吃了不久,三哥夾了一筷子菜,正要送到嘴裏,卻突然停下,問我:“小欽,到底有什麽事沒有啊?你今天無緣無故突然跑過來,還想我!想個屁,平時幾天電話都不見你給老子打一個。”


  “哪裏有什麽事,我天天在學校上課,又沒有手機,還跑到小賣部天天給你打電話啊。又不是和你談戀愛。”我頓時就不免有些心虛,隻好顧左右而言他。


  “三哥,是有點事,胡欽想先給你說一聲。”估計小二爺看出了我的沒用,在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幹脆開門見山地插了句嘴。


  一聽這個話,三哥和明哥幾個都放下了筷子,望著我,滿臉好奇的樣子。平時膽大包天的胡欽,現在吞吞吐吐地讓他們都感到有些意外。


  “胡欽,你又搞了什麽?有事就說事,還裝!”三哥問道。


  “是沒有什麽事啊。你聽小二爺亂說。”大家這一望,越發把我嚇得夠嗆,更加不敢說了。


  “胡欽,你還囉嗦是不是?不要讓我再問啊,你他媽的好的不學,現在在老子麵前還學會玩陽奉陰違這一套了啊。快說!”三哥被我搞得有些惱火了。


  “三哥,是這樣的,今天我們和胡欽把小兵兒打了一頓。”小二爺看我老是不開口,也等得急,幹脆替我把話說了出來。


  飯桌上,所有人頓時就安靜了。


  我都可以聽見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聲。


  上次打了缺牙齒之後三哥大發雷霆,對於胡瑋的懲罰,我還記憶猶新。


  我知道,三哥對我很好。


  但現在我也漸漸明白,就算他對我再好,就算他心裏再怎麽偏向我,台麵上,他還是得要一碗水端平。


  因為,三哥不僅僅是我的哥哥,也是很多人的大哥。


  大哥就有大哥的做法,無論平時看上去多麽風光,有些情況下也同樣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就算不想做卻也不得不做,有些黑鍋就算再不想背卻也不得不背。


  不被私人情感所控製,這是一個大哥最基本的素質。


  今天,我又親手動了身為同門的小兵兒,三哥會念在親如手足一般的感情放我一馬,還是會為了大哥的威信而迫不得已對我嚴厲處罰?

  我實在是摸不準,猜不到。


  沒想到,小二爺的話說完之後,我預料中怒火衝天的場麵並沒有發生,大家臉上表情都有些奇怪,好像有點放鬆又有點想笑的樣子。


  明哥更是帶著笑伸出隻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調侃道:“小欽,你怎麽就這麽惡作啊,天天隻聽到你打架。你就不怕一個萬一,被人打死在街上?”


  “哈哈哈哈,胡欽,你個小子,你不是打缺牙齒就是打小兵兒,隻看下次你什麽時候要打老子的。老子先給你說好,你打了老子的話,老子這輩子和你不得完。”向來話不多的牯牛,也有些哭笑不得地對我開起了玩笑。


  “都是自己人,你無緣無故打他幹什麽啊?沒有打得太嚴重唦?”三哥的語氣並不是太在意,這無疑讓我徹底放下了心來。


  小兵兒畢竟比不得缺牙齒,缺牙齒是三哥手下數得上的幹將。而小兵兒雖然是強北瓜名義上的徒弟,可強北瓜本人嚴格來說,也隻能算是三哥的私人朋友,並不真正是三哥圈子裏的人。那何況小兵兒這樣外圍中的外圍了,三哥當然不會怎麽放在心上。


  “沒有怎麽打,就是踢了兩腳,扇了兩個耳光,後來強哥也過來了。主要是這個小雜種,他現在有了兩個錢不義道,不曉得天高地厚,早上居然背著我挖胡瑋。”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給三哥說了一遍。


  “我當時實在是恨到他了,一個小癟三。現在跟著強哥之後,有了兩個錢,就不曉得三大四大。我忍不住了,所以在場子裏打了他幾下,之後都是拖出來搞的。我想了想,怕別人告訴你我在場子打架了,你罵我。所以,我還不如先過來告訴你。”


  “你他媽的,你還怕!你怕個什麽啊你怕,你怕你還敢在場子裏麵亂搞,老子要你去看場,結果第一個在場子裏鬧事的就是你。你到底辦不辦的一個事好啊?你還給我解釋,解釋老子就不找你了是吧?啊!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最聰明啊。”三哥話說得很凶,但是臉上是帶著點笑意的。


  所以,我知道,三哥並沒有生多大的氣了,於是也就嬉皮笑臉地試圖糊弄過去。


  我這副樣子讓癲子看得唉聲歎氣,一邊搖頭一邊說:“胡欽,你也是的,要打出來打唦。這次這麽不義道嘞,你又隻是在場子裏搞了兩下。上次和缺牙齒沒有什麽呢,你反倒差點一斧頭把他剁死。你們這些小伢兒啊,真的搞你們不清。”


  “癲子哥,我又不是故意在場子裏搞的,真的是脾氣上來了。再說了,是他太不義道了。挖我的人,我還打不得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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