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強龍不壓地頭蛇
第62章
強龍不壓地頭蛇
在上文提到的那位大哥出獄之前我們大家都暫且回歸了平靜的生活,但是其中也有幾件事情值得說下。
武昇和袁偉還是跟著三哥一起在水泥廠做事,天天就是收收賬,送送貨之類的。在三哥把其他的水泥趕出九鎮範圍的時候,武昇參與了幾次鬥毆,為虹橋水泥的獨霸九鎮立下了汗馬功勞。袁偉則在這個期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開車,並且考了一個駕照,經常能看見他開著水泥廠的皮卡或者租來的車載著幾個小姑娘在九鎮上招搖過市,風騷之極。
我們剩下的幾個則照舊回歸了學校生活,這個時候的我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小混混了。自從武昇和袁偉在食堂打了那一架之後,我們也沾了光,在學生之中有了極高的威信,再加上我們從來不欺負人,所以,在學校裏麵,我們完全把陳曦和徐海波的兩夥人排擠到了一邊,成了獨霸天下的局麵。
而在社會上,借著三哥如日中天的威勢,年輕一輩的混混裏頭,也就隻有常鷹衛立康他們一夥人勉強可以和我們並肩。
關於常鷹和衛立康這兩位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說得上是恩怨糾纏,像朋友吧,又有著各方麵的矛盾;像對頭吧,彼此之間又互相幫了不少的大忙。
總之,糾結不已,連我們這些當事人都很難說出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關係,一直到2006年,我們兩方才正式決裂,不再來往。
不過,下文之中就將說到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唯一一次聯手之戰。
轉眼間,夏天就到了,十字路口的夜宵攤也拆掉了棚子,回歸了大排檔的本色。冷飲攤,燒烤攤,KTV都紛紛擺出了街頭,在寒冷中蟄伏了很久的九鎮又開始恢複了夏日的喧嘩熱鬧。
一熱鬧就難免人多,人多了事就難免會雜,事一雜就會有衝突。
入夏不久,閑散的我們終於遇到了一件事。一件可以說是席卷了九鎮年輕一輩流子裏麵最為精銳的力量的事。
而這件事,也是我們第一次完全由自己辦好而沒讓三哥插手的事。
事情的開始是這樣的。
在九鎮的十字路口,靠著十字路口南側歌舞廳的樓下,有幾個賣燒烤的攤子,這些攤子一直都是九鎮當地人的生意,味道談不上多好,但是也說不上多差,加上價錢便宜,賣的東西也比較幹淨。
一到夏天,來來往往散步的人都喜歡去那幾個攤子上隨便買點什麽當作零食吃吃。而像我們這些經常吃宵夜的人,往往也喜歡叫上幾十根羊肉串,烤牛筋之類的就著冰啤酒,火鍋,感覺也挺不錯。
這幾個攤子的生意都可以說是很不錯,各自都有些老主顧,也不存在什麽搶生意不搶生意的問題。所以,大家一直都是和氣生財,平平安安。
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出現了一個意外的情況,完全打破了九鎮這種平淡求財的安詳氛圍。
在入夏不久之後,人們驚奇地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九鎮上來了幾個頭發帶點淡黃卷曲,鉤鼻深目的外省人。
他們也在十字路口擺起了燒烤攤和切糕攤。
於是,大家在每個城市應該都耳熟能詳的事情接連開始了。
在外省人的事業進軍九鎮之後沒有幾天,他們在九鎮上就已經是臭名遠揚,四處樹敵了。
他們來之前,九鎮賣燒烤的幾位攤主都是和和氣氣,在各自早就占好的攤位上各有各做。他們來了之後,有兩點矛盾,第一,他們要搶占以前攤主的地點,因為當街地段更好;第二,他們要爭客源。
他們的羊肉串是比較大,但是一元一串,以前的攤主羊肉串比較小,一元五串。
所以,除了剛開始大家抱著嚐嚐久聞大名的正宗外省羊肉串的心態紛紛過來購買了之後,他們根本競爭不過以前的幾位攤主。
地兒就親眼見到了一次由這兩點矛盾引起的事件。
某人要買肉串,先到外省攤點上,一問價,嫌貴。轉到了旁邊的九鎮人的攤子上買。外省人不爽,上前攔阻,不許此人買,此人不理。九鎮的老板聽了也不高興,兩方吵了起來,結果是九鎮老板被打。報警,警察來,外省人毫不示弱,警察沒辦法,隻好撤退。
老板氣不過,叫來家人朋友,想自己來求個公道。結果他的人一到,旁邊的買切糕,賣葡萄幹,烤羊肉串的幾位外省人都同仇敵愾,不約而同一擁而上。
可憐這個九鎮攤主和他的家人朋友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男女老少就被幾條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刀子閃亮了。
都是老實巴交討口飯吃的小生意人,哪見過這種場麵,話都沒有說出一句,就被嚇得鬼哭狼嚎,陣腳大亂。
最終刀子倒是沒有動,但是九鎮老板一家人難免會挨幾下拳腳,畢竟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熟人,也把旁邊圍觀的包括地兒在內的九鎮人看得群情激揚,義憤填膺。
但是誰也沒有單槍匹馬行俠仗義單挑幾把尖刀的身手和膽量。所以,除了在一邊幹罵兩句,誰也沒有出頭。
無奈之下,又是報警,警察這次過來,倒是帶走了帶頭鬧事的那位仁兄。
隻是第二天,此人毫無懼色,麵色如常地出現在十字街口,照舊賣他的一元一串。
出現在外省人和九鎮攤主之間的此等雞毛蒜皮的齷齪之事日日可見,彼此矛盾也越積越深。
但是沒有直接關係到我們,我們也並沒有親眼所見,所以大家都還是得過且過,平安度日。
紛爭的出現源於一塊切糕,一塊切糕引發的血案。
衛立康他們兄弟之中有個叫做錢誌的人。這個人不錯,終日見人都是笑嘻嘻的。但是嚴格來說不算是正經混社會的,也確實不是混社會的料。為人膽子較小,也比較沉默寡言。他有個女朋友,事情最初就是由他和他女朋友而來。
那天傍晚,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在回家的路上路過了十字路口,買切糕的外省人在大聲地招攬生意。
大家應該都看過這種切糕,不知道是用什麽粉磨細了蒸出的一大塊,色澤金黃,泛著油亮亮的光。糕上麵一層層地鋪著核桃,杏仁,花生,芝麻,還有些不知名的堅果類,密密麻麻而又規則地疊在一起,五顏六色地配上金黃的切糕,再用一張透明的塑料薄膜一蓋,就像是藝術品一樣很是好看,極為誘人。
可惜往往大多數經過了精雕細琢的藝術品都是不允許觸摸的,正所謂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錢誌的女朋友顯然不知道這點,或者是這件精美無比的外省藝術品完全吸引了她,她腳步堅定地走了上去。
十七八歲的小女孩本來就是愛吃點零食的時候,何況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實在不比現在,世界各地的東西無論吃喝玩樂,隻要你有錢,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那個時候的南方內地省份的一個小鎮,連外省人可能都沒有多見過,這樣漂亮的具有異域風情的外地小吃當然更是讓人大開眼界。
錢誌和她女朋友來到了買切糕的攤點上,開始問好了價格是七元錢一斤,一聽也不是太貴,於是就要那位買切糕的外省人幫他切半斤試試味道。
結果買切糕的外省人把手上的刀往小姑娘的手上一遞,笑嘻嘻地告訴她自己切,想買多少就切多少,等下再過秤。錢誌和他的女朋友都明確表示了自己切不好,怕把他的一整塊糕切得壞了不好看。
那位買切糕的外省人非常和藹地說,在他們那裏賣東西都是這樣的,自己要多少就切多少,弄完結賬就是。
於是,在切糕攤主的堅持下,兩位無知少年懷著對萬裏之外那個民族異域風情的向往,朝那塊切糕切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切糕一般大概都有個三四十厘米的厚度,而且糕又比較軟,女孩切了一下,實在切不好,就委托給了切糕攤主幫忙。
切糕攤主拿起刀,熟練而又準確地一刀就切到了底,他們二位一看情況不對,忙說不用這麽多不用這麽多,吃不完。
那位攤主卻是一位對於本職工作有著極大熱情的人,在工作的時候一般都非常認真投入,投入到了對近在耳邊的兩人的大聲叫停充耳不聞,以飛快的速度在兩人的說話聲中唰唰兩刀切下了巨大一塊,足夠他們兩人從九鎮一路吃到萬裏之外的吐魯番。
兩人一看,傻了眼,頓時就不願意要這麽多。
一聽嫌多,那位攤主就再也沒有開始那樣和藹可親的買買提大叔般招牌笑容了,拉著臉說,第一刀的印子是姑娘自己切的,他是按著印子切下來的,現在切也切了,必須要買。
於是錢誌也開始不爽了,和攤主吵了起來,他女朋友一想七塊錢一斤,這裏也沒有多少錢,於是勸錢誌不要再吵,買了算了。
攤主把切糕一稱,三斤多。錢誌遞了三十元過去,那邊說不夠,錢誌問七元一斤,三斤多四斤不到,三十元怎麽會不夠?
攤主非常淡定地說了一句,七元錢一兩,而不是一斤!你自己聽錯了。
後麵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錢誌和攤主爭吵升級,他女友也加了進來。
外省人不吵不鬧,隻是旁邊賣切糕和烤羊肉串的幾位也都過來了,把錢誌和他女友一圍,幾把刀就頂在了他們的身上,錢誌的女友當場嚇得大哭,旁邊的九鎮人說了幾句公道話,也被外省人提著刀趕跑了。
錢誌沒有辦法下,拿出身上的全部幾十元錢給了買切糕的,還說不夠,錢誌留下,女友回去又拿了一百才算完。
剛一脫身,錢誌就去找衛立康他們了,結果那天他們去了縣城玩,不在。
但是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還是一句老話,不管流子也好,外省人也罷,出來混,遲早要還!
那天晚上的九點多十點不到的樣子,十字路口還非常熱鬧喧嘩,有很多的人在吃宵夜,喝冷飲,唱K。
當時的我們六兄弟和賈義正在險兒姐姐開的冷飲攤子上喝冷飲,衛立康他們幾個和幾個女孩子走過去的時候,我們幾個看見了,招呼他們過來一起喝點東西。
結果衛立康他們過來之後,還沒等端起杯子,就告訴我們,他們今天要辦外省人,要我們今天晚上等著看好戲。
幾杯啤酒幾杯下肚,衛立康交代一個叫黃飛的哥們拿著一個大提包坐在我們桌上等著,然後他和常鷹幾人就徑直起身,往街對麵外省人擺攤的地方走了過去。
衛立康這個人小時候家境很不錯,家裏人開了個印刷廠,可以說是九鎮最先富裕起來的家庭之一。但是他爸爸有錢後認識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跟著人家合夥先是炒古董,後來又挖金礦,到頭來弄得血本無歸,家境一落千丈,又出了一次大的車禍,更是雪上加霜。
本就無心學業,被家裏逼著上大學自考的衛立康也再沒有了錢讀書,幹脆滿心歡喜地退學回來專職混社會。
他家裏人從小就對他嬌生慣養,所以他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但是人其實還是不錯的,心地在流子裏麵可以說得上是比較善良的。
不過辦起事來說一不二,打起架來也是心狠手辣。
從一件事上可以看出他辦事作風毒辣到什麽程度。前幾年,從小帶他玩的親表哥投靠他,結果這個表哥喜歡貪小便宜,背著他做了些事情破壞了他做生意的規矩。被他知道了,當著十來個朋友小弟麵,要他表哥跪著,一壺開水對著後背就淋了下去。從此,再沒有人敢背著他耍花招了。
所以當時依我們對於衛立康的了解,我們知道今天有大事要出了。
衛立康他們過去之後,不久,我們就聽見那邊一片混亂,開始吵鬧起來了,小二爺問黃飛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黃飛說不用,還沒有到時間,等下再說。
過了一下,警車開了過來,不知道怎麽回事,警察一來,本來隻是吵鬧的雙方反而開始打起來了。場麵更加混亂,隻聽到一個女孩巨大的尖叫聲,然後,就看見衛立康的手上都是血,和常鷹他們一起跑了過來。
事後我才知道,烤羊肉串的外省人一刀就把衛立康的手幾乎插了個對穿,現在他的手臂上還有一條巨大的蜈蚣疤。
衛立康他們跑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來的兩個警察開始和外省人起衝突了,但是明顯寡不敵眾,被推來搡去得非常狼狽。
黃飛飛快地提著袋子迎了上去。
我們幾兄弟也全部都站了起來。
“胡欽,搞不搞?”
“搞!他媽的外地佬還在這裏這麽囂張起來了。”
幾乎是不用思考,我們兄弟就統一了意見。
常鷹從包裏拿出一根鐵棍,轉身對著外省人就去了,衛立康拿了一根又放了下去,可能感覺不過癮不解恨,又跑到旁邊的夜宵攤提了把切菜的刀。
我們幾兄弟,也有的拿酒瓶,有的拿紅磚。
於是,血戰開始,我們加起來大概二十來個人,而外省人隻有六個,還有兩個女的。
衛立康簡直像瘋了一樣,拿著菜刀直接對著外省人的腦袋就砍。
常鷹更牛逼,連女人都沒有放過,一個外省女人跑過去一把抱著正在用鐵棍猛敲別人頭的常鷹,被常鷹順手對著軟腰兩鐵棍就打癱在了地上。
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下手狠毒的還有一個人,沒錯,就是險兒。
險兒拿的是啤酒瓶,他過去的時候,一個外省人正在把一個叫做田波的按在地上打,險兒過去對著腦袋就是一下,酒瓶碎了,然後就一手箍著外省人的脖子,一手拿著碎掉的酒瓶對著後背就捅,他姐姐在旁邊看得都快嚇暈了,趕過去死死把他拖著,飛快地把他拖出了人群之後,那個外省人就軟綿綿地躺在地上,整個後背被弄得像個篩子一樣的到處都是洞。
一時間,十字路口一片大亂,周圍看熱鬧的可能都有數百人,那天打的人裏麵除了我們這幫家夥之外,還有旁邊擺攤子的,和路過幫著打冷拳的,而警察居然在我們開打了之後,就轉身走了,再也沒有出來過。
事後,衛立康和常鷹被送到看守所關了十來天,但是外省人再也沒有出現在九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