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訂婚賀禮(七)太子
鐵逍遙渾若無事,轉眼便到了二月二龍抬頭這天。
因為還在孝期,凌紫藤沒有邀請太多的人,酒席也辦得簡簡單單。
在座的都是些叔叔伯伯,熟到不能再熟,裴英男覺著沒什麼好害羞的,先和凌紫藤在父親的靈前上香磕了頭,又大大方方出來向大伙兒敬了酒。
只到鐵逍遙時,她嘟著嘴,額外叮囑了一句:「鐵大哥你少喝點兒,今天不許再灌師兄酒了。」
鐵逍遙嘿嘿一笑。
上官璇被安排在後院的家眷一桌,慕楚幫有頭有臉的女子本來便少,跟到荊家莊的更是鳳毛麟角,凌紫藤為找人陪著上官璇很是費了一番心思,便這樣因為不熟悉,上官璇同她們也沒什麼好聊的,但好在裴英男很快敬完了酒回來相陪。
這邊兒不喝酒,一會兒便散了,只有裴英男和上官璇留下說話。
上官璇這幾日和裴英男也聊了很多,見她漸從父親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才放心同她說慕楚幫的事:「前些天突然聽到顧藍、章介他們那事,當真吃了一驚。好在事情都過去了,我看現在大伙兒心齊得很,慢慢來,形勢總會好起來。」
裴英男點了點頭,悄聲道:「顧藍一直懷有異心,想借我爹的名義生事,師兄當時便索性將計就計,將他們那伙人一網打盡。我同huā叔叔說了,那事不怪他,他本是一片好心,哪裡會想到岳凌雲的歹毒打算。我爹活著的時候都沒提這事,誰敢再揪著這事不放,便是沒安好心。」
上官璇點了點頭,英男如此懂事,真是慕楚幫之幸。
裴英男悵然嘆了口氣,又道:「師哥同我說,他不會帶著大夥再接著造反了,在君山時,他同一個朝廷的官兒悄悄見了一面,為了大局考慮,也為了天下的老百姓少遭點兒罪,他決定接受那人的提議,先暗中安頓下來等一等看。等過上幾年太子繼位,若他能清除朝中奸佞,整頓吏治,給大伙兒留條活路,到那時大家便換個營生,都去種地、做買賣也沒什麼不好。」
這便是凌紫藤和張牧見面的結果了。凌紫藤選擇了在金蟬脫殼之後帶著慕楚幫殘部潛龍在淵以觀形勢,他把這些想法同英男全都講明足見坦誠。慕楚幫畢竟是寒天致一手所建,何去何從他也應該叫英男這做女兒的心中有數。
想到這裡,上官璇便有些擔心地望了望裴英男,輕聲道:「那英男你是怎麼想的?」
裴英男笑笑:「我自是聽師哥的。」
她手指轉動著一隻玲瓏剔透的杯子,目光中露出了堅毅之色,繼續道:「只是如此一來,爹爹的仇不知何時才能報,江雲揚那老賊和金陵冷家為害我爹爹,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我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師哥說若是一時沒有機會,等過幾年把大家都安置好了,我們便去揚州,必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江雲揚……
上官璇想起無辜而死的江寒初,想起含恨遠避蓬萊的岳正,江雲揚今年有沒有五十?他比連孤鴻可年輕得多,距離身體蒼老武功衰退還有好些年。
這一次他不知用了什麼邪法實力暴增,接下來誰知道會不會還有別的招數再次提升?便按他現在的實力,在如今的江湖也差不多坐定天下第一的寶座了,凌紫藤和裴英男要去揚州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
「英男,我這回在揚州見到了江老賊,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吸收了雪山派的六足冰蛛,變得十分厲害,你們一定要小心,若是要動手,記得叫上我和鐵大哥,他們人很多,咱們一起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好,我記住了。」
上官璇笑了笑,聽她口氣不像敷衍,這才放下心來。
當日上官璇和鐵逍遙雖是被江雲揚打得落huā流水,狼狽逃竄之際上官璇言到再也不去揚州了,但若是凌紫藤和裴英男要去拚命,少不得她還是需去幫忙,再說如今有「十七寸骨斬」在手,也不一定全無機會。
因為凌紫藤和裴英男都要為寒天致守孝,成親需得等到三年之後,今天這桌酒席雖然簡單,在慕楚幫眾人看來卻意義重大,大伙兒熱熱鬧鬧直吃了大半個下午才算作罷,不用說凌紫藤又被逼著喝了不少酒。
眾人散盡,凌紫藤帶著三分醉意來尋鐵逍遙和上官璇說話,坐下聊了幾句,凌紫藤酒意上涌,正想順便問問鐵逍遙還記不記得那天夜裡兩人說了些什麼。
便在此時,只聽外邊匆匆腳步聲,來人在門外道:「凌堂主,京里急報!」
寒天致去世不久,凌紫藤雖掌握了大權卻未繼任幫主之職,故而下邊的幫眾仍舊稱呼他「堂主」。
凌紫藤連忙將人喚進來,接過密信打開,他目光只在那張巴掌大的信箋上一掃,整個人立時便恢復了清明,眉頭也慢慢皺了起來。
若不是要緊的消息,下邊的人不會這時間送來打擾。裴英男臉現怒色,說道:「怎麼了,難不成朝廷還想著斬盡殺絕?」
凌紫藤搖了搖頭,口裡回答她:「到不是要衝咱們下手。」
上官璇看著凌紫藤面色凝重向自己和鐵逍遙望了過來,口中說道:「皇帝突然將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貶回中都守靈去了。只怕近期太子之位會有變動。」
上官璇聞言不由地同鐵逍遙面面相覷,朝廷里出了什麼事,怎麼張牧的靠山說倒便倒了?
還未等幾人詳細議論此事,便有負責警戒的白雪堂頭目來報:山外來了一乘小轎,坐轎的人腿腳不便,說是姓張,與凌堂主有舊,此番是有要事求見凌堂主。
張牧!他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意欲何為?
鐵逍遙「嘖」了一聲,道:「好大的膽子。」
這可真的是私會反賊了,落到有心人眼中,這老狐狸立時便會腦袋搬家,他這麼急不可待地跑來,不用說必是為了剛才那事。
凌紫藤皺了皺眉,不解地道:「他這時候找來,咱們有什麼能幫得上他?」
說罷他揮了揮手,吩咐白雪堂那頭目道:「去悄悄帶他過來吧,仔細留意,不要將閑雜人也帶到村子里來。」張牧雖然一直小心謹慎,但這關鍵的時候總不能不防。
半個時辰之後張牧到了,進門之後他先恭祝凌紫藤與裴大小姐訂婚之喜,並送上了賀禮。不出所料,這老傢伙準備的賀禮也是大額的銀票。凌紫藤客氣了幾句,將禮物收下。
張牧環顧了一下屋內諸人,笑道:「我便猜鐵大俠和秦小姐肯定是在凌堂主這裡,呵呵。」
諸人見張牧到這時候還笑得出,都有些佩服。
上官璇點了點頭,她同鐵逍遙去給凌紫藤準備賀禮的事張牧一清二楚,她望著張牧閃爍的目光,突然有了個古怪的想法:難道張牧跑到鳳翔來,竟是特意為了找她和鐵逍遙?
先前上官璇雖然幫過張牧幾回,一是因為兩下都將萬氏一系看作敵人,二是醫者父母心,她總不能眼看著那少年不治,但就上官璇本意而言她根本便不想參合進張牧那些涉及皇位的陰謀算計中去,這老傢伙答應的事還未辦成,如今這模樣,叫上官璇不得不生出戒心來。
凌紫藤吩咐人給張牧上了茶,問道:「張大人不畏風險,親自來我這裡,不知有什麼要緊事?」
張牧拿喝茶遮掩,仔細打量眾人的神情,嘆了口氣,道:「看來各位已經聽說了,想必也能猜到我的來意。張某此來,是火燒火燎地求救來了。」
凌紫藤見他嘴上雖說得兇險,神情到看不出如何慌亂,同鐵逍遙對望一眼,鐵逍遙開口道:「張大人,京里到底出了何事?」
張牧臉上的表情有些奇異,說道:「貴妃娘娘身染重病,太醫說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請皇上有個心理準備。」
「啊!」凌紫藤等人雖猜到懷恩突然被貶必有原由,卻未料到是因萬貴妃病重。
裴英男忍不住冷哼一聲:「這個妖婦,死了才好。」
上官璇看著張牧眼含期盼向自己望來,突然生起一個荒謬的念頭:「我能幫他做什麼,他不是想我去給萬貴妃治病吧?」
張牧苦笑道:「皇上為了此事晝夜難安,貴妃娘娘旦有所求,他無不應允。前些日子皇上突然將懷恩公公找了去,說是想廢掉太子,問他怎麼辦好,懷恩公公當時便說,聖上要廢太子,便請先殺了他。今日他抗旨是死,可若按照聖上的吩咐去做,將來天下人都要殺他。皇上大怒,便叫他回中都守靈去了。」
凌紫藤想起張牧在洞庭時遊說自己的說辭,不由問道:「這麼說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太子若是被廢,想等朝廷自行割除萬氏這塊毒瘤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不,太子還有一線生機。」張牧坐在座椅上鄭重拱了拱手,雙目炯炯望著上官璇「臨來之前,太子叫張某傳句話給秦小姐,殿下說請他的秦姐姐再救他一次,他必不負當日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