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愛與哀愁(七)悔恨
上官璇閃身躲到了石壁後面,聽著那星蕪笑了一聲:「老虎沒有,狐狸精到有一隻,只是人家看不上我。」
門口那人「呸」了一聲,低聲問道:「怎樣?」
星蕪微微搖了搖頭:「幫主沒去那邊。進去說吧。
兩人進去,上官璇覷著四下再無旁人,悄無聲息到了近前,輕輕一縱,躍上了一株古樹。
這株古樹枝多葉茂,上官璇藏身其中,到不怕被人發現,她攀到枝頭,身體正處在竹屋的屋頂上,凝神傾聽屋裡的動靜。
「我沒走近,離遠大致看了兩眼,就遇到了她的兩個丫鬟。」那個星蕪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若不是上官璇現在內功深厚,隔著這層厚厚的房頂,還真不易聽到。
「你倆別管了,隨他們吧,怪不得人家說,有了後娘就有后爹。這後娘還沒進門,女兒病了都不肯來看一眼。」一個熟悉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埋怨道。°
上官璇心中一震,果然,這個和葉裳的丫頭不對付的星蕪是裴英男身邊的人,屋裡說話的這人不是裴英男裴大小姐又是哪個。
先前開門那丫鬟登時便氣樂了,叫道:「真是的,小姐這跟哪裡學來的胡話,還後娘,她也配。也不知幫主看上了她什麼?小姐你可得爭點兒氣,幫主最疼你了,一會兒你當著他老人家的面好好掉兩顆金豆子,這事十有八九便黃了。」
星蕪在旁幫腔:「就是,小姐,我給你拿了塊姜來。你小心別被幫主發現了。」
裴英男「唉呀」一聲,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這是幹什麼,我就想問問我爹,到底有凌師兄的消息沒有,只要師兄沒事,我就躲得遠遠的·隨便他們折騰,我自己帶了銀子去江湖上玩去。」
她頓了一頓,不知想起了什麼,精神似是振作了些:「你們不懂·闖蕩江湖其實挺有趣的。比在家裡這樣窩著可有意思多了。」
「啊?」兩個丫頭聽她這麼說有些傻眼,星蕪嗔道:「小姐,你又想丟下我和月蘅!」
裴英男一時忘了煩悶,「撲哧」一聲笑:「帶上你們倆,我就哪也不用去了。好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們為我和那邊兒鬧的不愉快,不會不管你們·臨走給你們都找好婆家。」
此言一出,兩個丫鬟一齊不依。
裴英男笑了一陣又道:「雲蘅你也是,和她們斗的什麼氣,這些年的武功都練到豬身上了。」
上官璇聽著裴英男說話底氣充足,並不像生病,大約真是在裝病哄父親寒天致回來見面,此時屋裡沒有外人,到真是相見的好時機。
她動了一動·正要從樹上跳下,突然聽到山坳外邊傳來聲響:有人過來了。
屋裡月蘅被裴英男取笑,叫道:「小姐·你到早說這話,明天一早我就去教訓了那個嘴賤的。」
星蕪道:「你還真聽小姐的,小姐一說起闖蕩江湖來嘴裡就沒譜了,呆會兒准又給咱們講她在行雲鎮怎麼威風凜凜,大殺八方。」
上官璇聽得行雲鎮,想起當初是鐵逍遙和裴英男兩個在那裡出生入死並肩作戰了一場,不由會心地笑了笑。
此時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顧不得再聽,分開樹枝探頭望去,卻見微黑的山路上一前一後走來兩個人·前面的女郎長裙飄飄,走路的姿勢如風扶細柳,不用看臉,上官璇便猜到此人必是葉裳。
屋裡裴英男已經聽到了動靜,三人止住笑聲。
星蕪趴在窗上看了一眼,悄聲向小姐稟報:「葉裳來了。」
裴英男「嗯」了一聲·沒有說話,似是在想葉裳來意。
葉裳走到屋門口,先親熱地叫了一聲「英男!」將跟來的丫鬟留在門口,推門邁步進屋。
裴英男正解開了頭髮,擁被坐在床上,見葉裳進來,直起身子作勢欲起,道:「葉姐姐來了!」
葉裳連忙緊走幾步將她攔住,口裡道:「你正病著,坐著別動。」就勢坐在床邊,含笑問道:「晚上吃飯了沒?」
兩個丫鬟上前見禮,葉裳特意多打量了月蘅兩眼,道:「快別這麼多禮,正好,月蘅也在,我剛知道下午銜霜那死丫頭胡說八道了些什麼,已經將她狠狠罰過了,叫她明日跟你當面賠不是,你別往心裡去,咱們認識都這麼些年了,彼此最了解不過。」
月蘅抬眼望了望床上似笑非笑的裴英男,低頭輕聲回了一句:「回葉姑娘,賠不是就不用了,奴婢也有過錯。」
葉裳有些驚訝,裴英男笑道:「是吧,月蘅確實做得不對,我剛才已經說了她。」
月蘅咬了咬牙,嗔了自家小姐一眼,無奈地道:「是,奴婢以後不會了。」
葉裳此來準備了好多話都沒有用上,只得悵然嘆了口氣,道:「舅舅突然過世,我實在提不起心緒來,以致她們幾個都疏於了管教,還好英男咱們情同姐妹,不是外人,才能一直擔待著姐姐。唉,我真是愁死了,舅母在老家還沒得著消息,她身體又不好……裴英男皺了皺眉,那邊月蘅和星蕪都面露異樣。
不是三人對萬唐龍的死無動於衷,雖然裴英男因為和師兄、風靜寒這邊向來親近,對萬唐龍印象不佳,但他好歹是因為慕楚幫被朝廷所害,起初大伙兒都是同情的,可架不住葉裳每次見面都要提起這事來,到好像慕楚幫和朝廷開戰打到今天,幫里就只死了一個萬唐龍,最不幸的便是她葉裳,著實讓人受不了。
裴英男不說話,照例兩個丫頭勸了葉裳半天,好容易才將她主僕勸走。
裴英男頹然躺在床上,什麼心情都沒有了。這事透著不對勁兒,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兒,裴英男卻又說不上。
她抱著被子打了個滾兒,突聽得屋頂上樹枝「嘩啦」一聲響,似是有什麼人落到了地上。
裴英男猛然翻身坐了起來,一手抓起枕邊長劍,喝了一聲:「誰?」到將月蘅星蕪兩個嚇了一大跳。
上官璇自樹上跳下,全未遮掩聲響,見驚動了她,在窗戶外邊笑道:「英男,是我!」
裴英男怔了一怔,突然一躍而起,喜道:「上官姐姐!」
上官璇很高興,從裴大小姐的聲音里她聽到了發自內心的驚喜,與適才敷衍葉裳大不相同。
裴英男興沖沖拉開屋門,又叫了一聲「上官姐姐」,拉住上官璇的手,眼睛還往她身後尋找。
上官璇知道她在找鐵逍遙,心中微微傷感了一下,道:「英男,我有要緊事找你,好不容易才混進君山來的。」
裴英男沒能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本來有些失望,上官璇這麼一說,她才驚覺。
確實,現在的君山被慕楚幫的人守得鐵桶一樣,她想不通上官璇是怎麼避開那麼多雙眼睛進島來的,但若沒有性命交關的大事,想來她也不會冒這樣的風險,登時神情凝重起來,將上官璇拉進屋中,又吩咐月蘅星蕪兩個出去守著,急道:「上官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上官璇便將事關凌紫藤的事一五一十向裴英男說了一遍。
裴英男的眼睛越睜越大,臉色越來越白,漸漸露出了倉惶之色,顫聲道:「師兄殺了萬唐龍?那他還回來做什麼,他怎的這樣傻?」
她一把抓住上官璇的衣袖,急道:「上官姐姐,這可怎麼辦?我一點兒關於他回來的消息也沒有聽到,會不會他已經被我爹給……上官璇打了個寒顫,不敢順著裴英男的話中之意想下去,勉強開口:「不會吧,凌堂主自小跟在你爹爹身邊,情同父子。大約是出了什麼意外……」
裴英男聽到這話,連連點頭,這會兒她已經從乍聽到這些驚人消息的惶恐不安中冷靜下來,用手敲著額,在地上團團轉了兩個圈兒,突道:「黃天堂和黑風堂在山西死了這麼多人,所有過失都被推到了風叔叔身上,我爹提都沒有提師兄,我本來想趁他這次回來問問的。不對,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突然站住,張了張嘴,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揚聲叫道:「雲蘅!」
雲蘅應聲過來,裴英男開了門,低聲吩咐:「你快去,不管用什麼辦法,打聽出來我爹這半天到底在什麼地方?」
雲蘅答應一聲,小跑著去了。
裴英男回過身來,向上官璇艱難開口:「我剛想起來,我爹在君山上關了個犯人,說是抓住了朝廷的大官兒,由他的那些貼身護衛看守著,除了他,誰都見不著。我叫雲蘅去打聽了,若是這半天,我爹是去看那人了,那關著的那人十九便是凌師兄。」
她側過臉去,閉了閉眼睛,哽咽道:「上官姐姐,要是我答應嫁給連景宜,不逼著師兄想辦法退婚,就不會將他害成這樣了。都是我不好。」
上官璇清楚地看到兩行悔恨的淚水自裴英男臉上滑落,她心中一團亂麻,卻知眼前這一切實是超出了這小姑娘承受的極限,伸手將裴英男拉到了懷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