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絕谷四璧(四)還刀
譚優插言道:「這附近也就是連家了。」
冷樂山似是突然被他這句話提醒:「連家,是了,怪不得我總覺著有什麼事想不起來。前段時間連孤鴻的長孫被殺,聽說便是與一種古怪的樹有關。」
文築生道:「那丫頭正是連家的。這樣吧,別人去不合適,譚大人跑一趟連家,便說朝廷要犯逃進了這麼一個古怪的山谷里,跟他們打聽一下情況。」
他停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向何人吩咐:「你們兩個,立刻出山,成大人還在等消息,請他立刻帶人趕過來,哼,我還不信了,綿山燒死過一個介子推,我與老成也來放一把火,看看燒不燒得死人!」
那姓江的老者開口道:「這山谷有活水,若那幾個還清醒著,想燒死他們可不大容易。」
冷樂山似是怕文築生尷尬,立時接上了話:「只要燒掉這些古怪的樹木,他們沒有了依仗,同死人也差不多。其實我看谷里沒有食物,便是不燒這把火,咱們只需守住了谷口,他們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文築生沒有再說話,有兩人應命離開。
譚優有些不放心,拜託眾人定要提起精神,萬勿走脫了鐵逍遙,這才往連家去了。
此時不想辦法衝出去,等敵人在谷外越聚越多,便更沒有希望了。上官璇這般想著,默數了一下對方人數,有些沮喪地沖鐵逍遙搖了搖頭。
鐵逍遙卻好似並不是很著急,打手勢示意大家先回去再說。
幾人往回走了一段路,風入衣忍不住道:「適才你們怎麼不衝出去?」
換作他是鐵逍遙,哪怕即使是自己的內傷稍輕一些,也定會趁著對方還未準備好拚命突圍,沒有縮回去坐以待斃的道理。
鐵逍遙搖頭嘆息:「若只有我和阿璇,說不定還有希望,加上這個小子,那便是徒然送死。再說前輩傷得甚重。我們怎能棄您於不顧?」
風入衣不由氣樂了,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完全是受他們幾個連累,他們一走,自己自然就安全了。怎的這小子怕死不肯走,還需得自己領情不成?
那孩子卻當了真,道:「你倆把我留在這裡,快些逃吧。」
上官璇看著他強作鎮定的模樣,心中一軟,將他抱得更緊了些,道:「你別聽他的。便只我和他也逃不掉。」
那孩子見鐵逍遙沒有反駁。輕輕鬆了口氣,身子軟了下來。
鐵逍遙卻在扒著指頭計算:「這谷里涼水管飽,怎麼也能撐個十天左右吧。奶奶的,昨晚趕了一夜的路,早上沒來得及吃飯,虧了,還好昨天晚上吃了頓飽的。小子你呢?」
那孩子見他問這個,苦著臉道:「不知道啊。我一直昏昏沉沉的。穆大叔他們有給我做飯,我醒了就吃兩口。不過現在不餓。」
鐵逍遙點點頭,道:「那就好。這麼說就風前輩這裡急需想辦法搞點兒吃的。不能讓他帶著傷還餓肚子。」
風入衣本已不想再搭理鐵逍遙了,聽他如此說轉過頭來,道:「有什麼辦法?」
鐵逍遙道:「我想想的。」
四人回到木屋,重新整理了一下。風入衣坐回原處,不再理睬其他人,抓緊時間運功療傷。
他的內功心法不比「鳳紋功」,見效極慢,又沒有藥物相輔。風入衣粗粗估算了一下,要想恢復到足以從適才谷口幾人手中逃脫的程度,怎麼也要有他原來的五成功力。而這,若是順利的話大約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眼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上官璇不知道鐵逍遙在想什麼,卻隱隱猜到了他的打算,目含憂慮地望了鐵逍遙一眼。
鐵逍遙卻向她道:「你也好好修鍊一會兒,調理調理身體。我出去在谷里轉轉。」起身走出屋去。
這兩日確實將上官璇折騰得不輕,她依言練了一陣「鳳紋功」。心中始終覺著有事,乾脆出去尋找鐵逍遙。
鐵逍遙正站在喧囂直下的瀑布旁邊,倚著一株醉樹,百無聊賴地向水面一顆顆丟著石子。
上官璇離遠見他如此,稍稍有些放心,走過去先向水裡望望,道:「這水裡也沒有魚么?」
鐵逍遙道:「別費那勁兒了,我早看過了,連條泥鰍都沒有。」
上官璇嘆了口氣,走過去,道:「鐵大哥,你究竟怎樣想的?」
鐵逍遙知道瞞不過她,四下望望,低聲道:「這回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我不想再放過這大好機緣了。」
上官璇不由心神一震,問他道:「你準備怎麼做?」
上回鐵逍遙所說的挾恩救報,不過是句玩笑話,風入衣經由連家那番經歷,也只是對兩人放下些戒心罷了。若是動手強奪,依風入衣現在的傷情,顯然不是鐵逍遙的對手,但按上官璇對鐵逍遙的了解,他便是對待敵人也是十分驕傲的,風入衣又不是什麼壞人,上官璇委實很難相信,為著「十七寸骨斬」鐵逍遙會做出這種趁人之危的舉動。
果然鐵逍遙想都沒想要直接動手去搶,他皺起了眉頭,道:「我也正在愁這事。阿璇,他也知道咱們幾人現在的處境是糟到不能再糟了,你說咱們和他挑明了,要麼大家一起餓死、燒死、被砍死,甭管怎麼的反正是死路一條,要麼他教教咱們怎麼用『十七寸骨斬』,按他的脾氣會答應么?」
上官璇認真想了想她與風入衣接觸時風入衣的言行,猶豫著搖了搖頭,道:「我感覺夠戧。」
鐵逍遙聞言苦笑了一下,道:「原來不只我一人這樣想他。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打動他?」說著揚手將石子遠遠丟進水裡,接連在水面上濺起一長串兒水花。他長年練習暗器,手上力道早控制得精妙入微,這一下便格外得好看。
上官璇盯著直到最後一個水花消散,方開口道:「他便是肯教,不過幾天的工夫,只怕學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眼下除了這個,我們還有別的辦法么?」
鐵逍遙沉默片刻,道:「有。我們賭一下運氣,等天黑下來我自己沖一次試試。若沖的出去,便按連景知先前的辦法,找繩子結個長索,自上面垂下來。」
上官璇微微鬆了口氣,取出「十七寸骨斬」的盒子遞給鐵逍遙,含笑道:「你拿主意吧,怎麼都好,我聽你的。鐵大哥,便沒有它,我相信你仍有辦法叫咱倆都活下去。」
鐵逍遙似被上官璇言語觸動,凝神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想得開,那我們便賭一賭吧。」
過了一會兒,兩人相攜回到木屋,那孩子見他倆進門挨個兒打量,風入衣仍坐著練功,連眼睛都未抬。
鐵逍遙突道:「風前輩,咱們初次見面是在萬秀嶺的山神廟,當時我曾告訴過你我的身世,不知你還記得不?」
風入衣淡淡地道:「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鐵逍遙走近他身前站定,道:「那日我向你打聽二十年前『十七寸骨斬』的舊事,想弄明白它是怎麼由風家流落到江湖中的。前輩當時一口回絕,我還記得前輩說道你已發下毒誓,有生之年若不能再得回寶刀,那件事永不提起。」
風入衣臉上冷了下來:「那又如何?」
那孩子見狀生怕他二人突然翻臉,忙向上官璇身邊挪了挪。
鐵逍遙卻笑了一聲,道:「那刀,現在便在我的手中。我將它完璧歸趙,前輩既然不算違背誓言了,總可以和我說說了吧?」
他第一句話方一出口,風入衣便猛然睜開了雙眼,入目果然是那個半尺長的精鋼盒子。
鐵逍遙將它托在手中,遞到了風入衣身前。
「你……」風入衣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油滑的小子會如此輕易將這東西還給了自己,他伸手接過來,輕撫那盒子上的花紋,手指有些輕顫,道:「這麼多年了,它還是老樣子,使它的人卻早已不在了。」
風入衣感嘆完,抬頭望向鐵逍遙,目光復又恢復銳利,問道:「秦夢澤死後,這刀便一直在你手裡?」
說起秦夢澤,他突然想起一事,扭過頭去看上官璇:「你是秦夢澤的女兒?」
風入衣對中原武林的流言並不如何在意,但此前連家為引他前來,抓住姦細的消息是專門放給他聽的,風入衣聽說后稍加留意自也知道了另一個傳言:連昭新收義女華山派的那名女弟子竟是秦夢澤的遺孤。
風入衣當時心中很是震動了一下,但等到了連家,目之所見都是敵人,生死之際竟將這事拋在了腦後,此時他突然醒悟過來,望著上官璇的目光變得十分複雜。
上官璇登時如同見了債主,心底一陣發虛,終於想起了鐵逍遙開解的那番言語,暗忖:「不管如何,這關總是要過。」點頭承認:「不錯。」
風入衣已將她由頭至腳重新打量了好幾遍,道:「當日山神廟的那個女子便是你吧?當時因何不說?」
鐵逍遙接過話去,道:「此事頗為曲折,前輩想知道,我們可以先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