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張牧託孤(七) 託付
鐵逍遙打算離這些當官的遠一點,拉了拉上官璇,準備就此退走。
上官璇一時卻轉過了許多念頭,她站著未動,突然開口,低聲道:「張大人,我便在這裡,你有什麼話抓緊時間說吧。」
張牧吃了一驚,循聲向她這邊側了側頭,訝然道:「秦姑娘?」
鐵逍遙萬分不悅,哼了一聲。
張牧醒悟過來,默了一默,道:「原來適才是鐵大俠在捉弄在下。」
鐵逍遙冷冷地道:「你與陳青槐不是合謀打算要對付我二人么?還不快些將他招呼過來?」
張牧見未能矇混過去,苦笑了一下,道:「那是為了活命的無奈之舉,鐵大俠見諒。兩位來得正好,張某有件大事,想要拜託兩位。」
他頓了一頓,突然問道:「兩位還記不記得,上次咱們見面,我提到了一個人,那人是誰?」
上官璇悄聲道:「白荼。他怎麼了?」她對素未謀面的白荼印象極深,張牧一問便答了出來。
張牧聞言似是鬆了口氣,喃喃地道:「不錯。」
上官璇看不到張牧的臉,卻莫名感覺到他整個人鬆弛下來,心中一動,這才意識到適才張牧是怕有人假冒自己,故而出言試探,他到底要說何事,竟然如此謹慎。
張牧試出黑暗中的確是真人,語氣也輕鬆起來:「張某所求之事對秦姑娘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容易得很。咱們長話短說,上次你曾救治過的那位病人,前幾天出了點變故,病情突然加重,我本來想帶著他到連家去向你求助,結果卻被萬通的人堵在了趙城。他同我這癱子在一起太過危險,只能分頭混出三慶鎮。我們約好到太岳山入山的小霍庄會合。我這裡被陳青槐拌住,只能請秦姑娘受罪跑一趟。他的身體再不醫治,只怕要出大問題。」
上官璇有些意外,張牧這麼鄭重其事地找自己竟是要託付那個古怪的孩子?醫者父母心,何況又是自己曾經救治過的病人。她到不排斥去一趟小霍庄救人,只是……她開口道:「那這邊呢,你準備如何?」
黑暗中聽著張牧輕笑了一聲:「秦姑娘放心,連景正我負責將他完完整整地交到連五爺手中。對了,連五爺沒事吧?不知連老家主……」
上官璇暗忖:「連老家主現在可是生猛得很,你和那陳青槐若真得敢用連景正的性命要挾連暉,不亞於自己送上門去找死。」口裡回答他道:「沒事。他們都好得很。」
張牧笑道:「這到是個好消息。這樣吧。我知道那陳青槐與兩位是老對頭了,作為此次勞動秦姑娘的答謝,我這幾日設法將他除去,兩位今後少了個勁敵,秦姑娘意下如何?」
能除掉陳青槐,那自然很好,算一算鐵逍遙都傷在他手裡幾回了,有這樣一個高手總在暗中窺視。上官璇實是放心不下。想到此,她便點一點頭,道:「也好。」
鐵逍遙嘲道:「張大人真會做順水人情。他不肯投靠你們,又不放你走,你不殺他,準備如何收場?再說我們這一去小霍庄,以後十九便成了張大人收攬的人手,一大攤的麻煩找上來,還差一個陳青槐么?」
「呵呵,鐵大俠說笑了。以陳青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為大義所動,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以安其心罷了。至於兩位,鐵大俠不要怪我說話不中聽,以秦姑娘《無疾神篇》傳人的身份,麻煩又怎麼會少?」
上官璇悚然一驚,張牧不待她說話,接道:「萬貴妃一心想要得到沈無疾的傳承。所以這麼多年萬通可謂處心積慮,用盡了手段。秦姑娘在南花坳醫好了傷病,而後突然有了起死回生的驚人醫術,這其中的奧妙連我都能發覺,何況一直關注著二位的萬氏一系?秦姑娘認了連二爺做義父,或可震懾江湖中的宵小,不會以為萬氏會因之罷手吧?這回只是因為他們急於對付我,沒有騰出手來罷了。從這一點上說,咱們是天生的盟友,秦姑娘,要想扳倒萬氏,還這朗朗乾坤,靠江湖人不行,慕楚幫造反那是死路一條,只有我們在做的才是正途。」
他輕輕嘆了口氣,似是有些感傷:「為了保住太子,有朝一日掃除奸佞,興我大明,你們無法想象這些年來我們死了多少同伴。若不是為此,我這個廢人本已決定苟且偷生,又何苦回到人前?秦姑娘,鐵大俠,老天既然將咱們逼到一條路上來,我希望大家可以誠心合作。待渡過了難關,以功而論,還需得談條件么,若渡不過去,嘿嘿,張某已死,答應你們再多也都是空談。」
上官璇不由地動容,黑暗之中雖然看不到張牧,她卻能感覺得到張牧最後的這番話才是發自於肺腑,情感真摯,一時間她到忽略了迫在眉睫的危險,輕聲問道:「張大人,你便是為找我救那孩子才來山西的么?那孩子的性命對你這麼重要?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來山西,那些當官的準備向皇帝告狀,說你是來給慕楚幫送信的?」
張牧似是怔了一怔,沒有答她,卻鄭重道:「我知道了,多謝你。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出發吧,秦姑娘、鐵大俠,兩位醫治好那個孩子之後,一定先將他帶在身邊,我會想方設法儘快趕去與兩位會合。我已做了一些安排,若有意外,請千萬護他安全。」
上官璇覺著心情十分沉重,應道:「我們自會儘力,你也小心。」她拉了拉鐵逍遙,準備就此悄悄退去。
鐵逍遙突然出聲,問那張牧:「能讓你如此鄭重,那孩子的父母是誰?」鐵逍遙想起來了,上次見面,那小子病歪歪的和上官璇很親近,一點也不怕他,不但白眼看他,竟然還敢當面言語上一通指責,雖然他將那小子也欺負的不輕,卻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父母養出了這麼個奇怪的孩子。
張牧苦笑了一下,嘆道:「他的身世十分可憐,母親早早的為人所害,父親雖在,有還不如沒有,這孩子小時候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虐待,以至於身體成了現在的樣子。鐵大俠,他若有言語冒犯之處,還望多多擔待。」
鐵逍遙由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我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嗎?」聽著上游傳來聲響,似是陳青槐上了岸,這才與上官璇悄悄離開。
兩個人都不認識小霍庄,只能先出山找人打聽,等弄明白已經走了不少冤枉路,估計等到了那裡也快天亮了。
鐵逍遙就感嘆他與上官璇實是天生的勞碌命,事情一樁樁自己便找上門來,本以為連家的事情好容易完了可以歇一歇,凌紫藤卻出事了,等知道他和風靜寒暫時沒什麼危險,卻又要為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連夜奔波。
上官璇亦不由想到兩人此行的初衷本是要找風入衣打聽當年之事,希望能從中發現蛛絲馬跡,找到滅門的真兇。如今也算查問明白了過往,可線索又在哪裡?難道說鐵逍遙苦苦追查的事實真得再也無從查起了?
鐵逍遙突然「哎呀」一聲,停下腳步,萬分懊悔地對上官璇道:「阿璇,適才忘了叫那張牧幫咱們去查查。」
上官璇心中巨震,道:「不錯,他們又是錦衣衛又是東廠的,要查這樁案子想來容易的很,說不定翻翻舊卷宗便能找到線索。」
鐵逍遙拍了拍腦袋,自責道:「光想著提防他了,卻沒想著怎麼好生加以利用。」
上官璇勸慰道:「鐵大哥你別著急,反正過幾日張牧會趕來與我們會合,他回京之前,怕是想查也無從查起。他方才不也說了,過了這難關什麼都好說,過不去人都死了,答應再多也是枉然。」
鐵逍遙甚是不忿:「奶奶的,要不我最不願和這些當官的打交道。」
上官璇笑笑,道:「走吧,先找到那孩子再說。」
等二人到了小霍庄,天際果然已經泛白。莊子里不少早起的人家已經開了院門,村口也零星有人走動了。
上官璇道:「正好,找人打聽下吧。」
二人攔住個早起下地幹活的老漢,不知是口音問題還是他確實不知村子里來了外人,鐵逍遙一字一句地問了半天,老漢仍舊茫然相對。
鐵逍遙無奈,只得又問他村長家在哪裡,這次老漢聽明白了,比比劃划告訴二人村長家還要穿過大半個村子,門口有口水井的大瓦房就是。
老漢扛著鋤頭走遠,兩人正欲去找村長,突聽得一旁的草棚後面有人輕聲招呼:「兩位,兩位要找的是什麼人?」自棚子後面鑽出一個四十餘歲的漢子。
上官璇見這漢子一身農夫打扮,背後背著斗笠,手裡拿了一把鐵杴,渾身上下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但他如此現身,肯定不尋常,便道:「我們找一個外地來的孩子,他應該是昨天剛到的小霍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