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張牧託孤(四) 迫行
文大人冷哼一聲:「一個癱子,不足為慮。」
那姓成的斂了笑,語氣慎重:「你莫要小看這姓張的,這麼多年他一直懷有異心,侯爺都沒能將他除掉,現在他身後站著東廠陳准,司禮監懷恩,更是難對付。希望這次借著慕楚幫的事,能夠將這些閹黨一體除去。」
上官璇越聽越是糊塗,怎麼由這張牧又扯出幾個太監來?這些人又和慕楚幫有什麼關係?
她這裡一頭霧水,鐵逍遙卻擔心她的身體,由今晚這三個人的對話看,凌紫藤暫時逃過一劫,他和上官璇這便可以鬆一口氣,管他別人是死是活,他拉了拉上官璇,示意可以走了。
屋裡那文大人道:「有什麼難對付的,等有了那癱子的消息,我便親自跑一趟,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上官璇站這半天也覺著身上發冷,兩腿有些打顫,知道自己的身體差不多到極限了,抽身欲退。
突聽那姓成的說道:「也好,我看那位陳刀王名聲雖響,不知是存心敷衍咱們,還是寶刀已老不如年輕時厲害了,做事糊裡糊塗的,不是很指望的上。」
鐵逍遙此時已輕輕將上官璇打橫抱起,聽到這話有些驚訝,頓了一頓,但他也知道上官璇這邊不能再耽擱了,不再多聽,悄悄退走。
二人回到客棧,過了不長時間焦七郎也趕了回來,無精打採的。
原來今天晚上趙城大牢如臨大敵,韓指揮使的那隊親兵就在牢外駐守,任何人不許探監,若要見到人除非劫獄。焦七郎又不知道獄里關押的是凌紫藤的人還是萬唐龍的人,實在不好貿然動手,轉了半晚上只得先回來從長計議。
鐵逍遙把在張家聽來的消息簡單講了講,焦七郎也未想到突然之間慕楚幫面臨的形勢會如此嚴峻,一時有些慌神兒,坐立不安了片刻。終於拿定了主意,向鐵逍遙和上官璇辭行,說是要趕回紅花堂去見花逸塵。
鐵逍遙勸了焦七郎兩句,也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最後只得叮囑他多加小心,不行就早點回家。
焦七郎走後,兩人總算是好好歇了幾天。
上官璇把絕大多數時間用在修鍊「鳳紋功」上,效果十分明顯,雖說仍舊做不了太大的動作,但行動無礙,可以照顧得了自己了。
按照鐵逍遙的想法。上官璇這傷還應該再養一養才能動身去他處,但這個時候,那宋掌柜卻找了來。
失蹤多日的連景正突然出現了。
今日連景正的兩個隨從正在街頭閑逛,算一算那位少爺失蹤已經七八天了,兩人嘴上不說,心中都有些絕望,正商量著該當如何向五爺交待,其中一個偶一回頭。卻突然在人流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兩個人掉頭追過去,心中都有些奇怪,平日里景正少爺上街。不用說向來是抬頭挺胸左顧右盼的,今天就好似剛在賭場里輸了大筆銀子,一直耷拉著腦袋趕路,在他身前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景正少爺便不聲不響地跟著那人,腳步或疾或慢,兩人相隔總在兩尺之外,三尺之內。
兩個隨從擔心了好幾天,此時大喜過望,並沒有想太多。邊喊「景正少爺」,邊追到了二人身邊。
連景正站住,回過頭來,好好一個少年,竟然鼻青臉腫的,活脫脫被揍成了豬頭。
這時前面那漢子也站定了。側過頭說了一句:「找你的?叫他倆快滾!」
連景正似是嚇了一跳,連聲向那人哀求:「這兩個是我從家裡帶出來的,我爹命他倆保護我,這樣他們是不敢回去的。前輩有什麼條件,叫他們捎個話吧,我們家有錢,在這裡也有產業……」
那漢子卻眯著眼,冷笑了一聲:「你想清楚了,欠我的是什麼?」
那兩名隨從見這樣子哪裡還不知道景正少爺是受了這漢子的脅迫,聯想起那日受了暗算,當下拔劍沖了上去。結果不用說,被那漢子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所幸沒有傷到性命。
那漢子接下來便當著兩名隨從的面,扯住了連景正的頭髮,將他拽到了兩人面前,吩咐道:「你同他們說清楚。」
連景正苦著臉如喪考妣,拖著哭音道:「你倆回去給我爹送個信吧,我和前輩賭了一局,把命輸給了他。快叫我爹想辦法來贖我。」
那漢子這才哼了一聲,鬆開連景正,揚長而去。
連景正不敢磨蹭,爬起身,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跟著走了。
看兩人去向,竟是往城西要出城去。那兩個隨從不敢耽誤,立時趕回來報信。
鐵逍遙撇了撇嘴,後背靠在椅子上,兩腳高高翹起,慢吞吞地道:「他那條爛命,值什麼,還去贖?有人養著多麼省心省錢。」
宋掌柜急得直搓手,向上官璇作揖打躬,連聲道:「大小姐,您快點兒想想辦法吧,這眼看就出城了,等出了城,誰知道再去哪裡找他們?」
上官璇嘆了口氣,起身拿起劍,沖鐵逍遙道:「好歹你五師叔就這一個兒子,還是去看一看吧。」
鐵逍遙嗤之以鼻,道:「什麼便宜師叔。」
他陪著上官璇出了客棧,由那兩名隨從帶路往城西趕,留下那宋掌柜抓耳撓腮,對這稱呼百思不得其解。
有連景正這個累贅在,對方走的並不快。幾人自西門出城沿官道追了不大會兒工夫,便遙遙望見前面兩個黑點兒。
一名隨從道:「小姐,前面就是了。」
鐵逍遙卻皺了皺眉,道:「你們等會兒,我去看看的。」他施展輕功很快追近,沒有動手,掉頭回來,罵了一句,向上官璇道:「怪道眼熟,你猜是誰?」
上官璇打量他兩眼,突道:「難道是陳青槐?」
鐵逍遙拇指一伸,贊她猜得准,沉了臉對那兩名隨從道:「行了,你倆趕緊回家和你們五爺說,他那寶貝兒子把命輸給了小刀王,叫他看著辦吧。」
那兩人面面相覷,若那人是小刀王,到是不難解釋兩人怎麼會那麼沒用,絲毫未覺便被人家打暈了扔在臭水溝里,只是小刀王為何會突然與連家過不去?兩人有些為難,不知是不是該聽從鐵逍遙的意見。
這個時候,他二人留下來也確實沒什麼用處。上官璇便也開口叫兩人回去,她說話可比鐵逍遙好使多了,那兩人沒怎麼猶豫,便掉頭迴轉。
可能陳青槐也覺著有連景正的拖累趕路太慢,在連景正又一次要求休息的時候,不容分說便給了他兩個大嘴巴,連景正臉又胖了一圈兒,不敢再心存僥倖,哭哭啼啼施展開輕功,終於走得快了些。
估摸走了差不多有兩個時辰,天近午時,前路突然出現了許多官兵,陳青槐腳步一緩,問連景正道:「前面便是三慶鎮?」
連景正哪裡知道這些,吱唔道:「前輩連這個都知道啊。」
陳青槐「哼」了一聲,邁開大步向前走去。果然走不多遠,迎面看到了三慶鎮的鎮碑。
鎮碑不遠,有個茶水湯麵鋪子,裡面只有兩張大桌,幾條長凳,上面搭著棚子遮風擋雨。
此時鋪子里沒有客人,陳青槐走過去,大馬金刀往那裡一坐,佔了一張桌子。
那老闆連忙招呼:「兩位客官,來點兒什麼?」順手添了兩碗茶水送過來。
陳青槐道:「來兩張餅,一碗刀削麵。」老闆奇怪地望了望瑟縮著坐在對面連景正,答應一聲忙去了。
連景正也餓了,可憐巴巴望著陳青槐,沒敢吱聲。
這幾天他被陳青槐關在住處,開始還能吃飽了,只是需得自己掏錢,他本來自賭場里出來身上就沒剩多少碎銀子,很快花個精光,從那會兒開始便飢一頓飽一頓,要是敢向陳青槐開口要吃的,陳青槐肯定便是叫他一通拳頭管飽。
餅面上來,陳青槐果然一個人據案大嚼,理也不理連景正。
便在此時,由三慶鎮方向來了一行人。
前面四個漢子赫然抬著一頂黑漆棺材,後面跟了一輛驢車,趕車的是個老漢。
這隊人行進緩慢,那老闆正閑下來,認得趕車的老漢,便高聲問道:「老駱,這幹嘛呢?」
趕車老漢回了一句:「爺倆出來做買賣,老的不幸走了,這小的也病倒了,俺收了人家的銀子,駕車送一程。」說話間自鋪子旁邊經過,越走越遠,漸漸看不見影兒了。
陳青槐吃飽飯,又將麵湯喝乾凈,終於抹了抹嘴,算過賬,起身繼續往三慶鎮去。
二人走不多遠,卻見對面飛馳而來三匹駿馬,當先一人身著紅袍,一手按著腰刀,坐在馬上雙唇緊抿,神情冷峻,這人看到陳青槐將馬帶住,在馬上欠了一下身,道:「陳刀王,怎的才到?」
陳青槐抱拳道:「文大人。陳某方才在路上填了填肚子,莫不是到的遲了?」
文大人若有所思望著陳青槐,道:「不遲,陳刀王來的剛好,消息走漏,張牧金蟬脫殼逃了,我正要去追。」
陳青槐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剛才過去的那頂黑漆棺材,還有那輛驢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