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涅磐現世(三)功成
風入衣正滿腹憤怒不平,聽到連昭還敢出聲,登時便欲翻臉。
那老婦卻給連昭一句話問到了得意之處,哈哈笑道:「連家惡事做盡,老天要令它滅亡,還要我來做些什麼?我只需每日里種種花草,看看戲。哈哈。本來中間我幾次想離開的,但戲還沒唱完,老婆子有些捨不得!」
「一派胡言。」連昭心知真相絕不止如此。
果然,那老婦笑罷意猶未盡,又道:「我自從發現了那連孤雁,便整天想著怎麼能殺死他給小姐和大爺報仇,但那老賊武功實在是太高了,我盯了他好幾年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卻發現這不要臉的老賊竟與侄媳婦私通。哈哈,這樣一來我便不急著下手了,我要讓他身敗名裂。那老賊平素十分小心,我始終沒有什麼好計劃,可有一天,少夫人到花棚子來找我,問我要幾盆鮮花做香露,我卻突然有了個主意。」
上官璇心中一動,暗忖:「許箏的死果然與這婆子有關。不然以連孤雁和呂夫人的小心謹慎,又怎麼會被許箏發覺?」
那老婦喘了口氣,接道:「正巧她要的一盆花品種比較罕見,我便騙她說我這裡一時沒有,需到別的院子里去給她找找,讓她先回去等著。少夫人向來好說話,我將她打發走之後便等著那老賊到呂氏的屋子裡去,過了兩天,傍晚時候老賊覷著無人果然來了,我看他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便將花找出來,去交給了少夫人。少夫人十分歡喜,她正好空閑,便帶了那盆花去呂夫人那裡。我將為呂夫人守門的丫環點倒托走,就等著看熱鬧。哈哈,那對狗男女正在行苟且之事,竟被少夫人直接走到了門口。我遠遠看著。少夫人十分尷尬,在門外站了一站,不知道裡面呂夫人怎麼推脫的,少夫人便慌慌張張地掉頭回去了。」
上官璇抬頭與鐵逍遙交換了個眼色。他兩人已從呂氏口中得知她是如何下得毒。許箏當時發覺了婆婆房裡蹊蹺,卻無法對人言,只能等著丈夫回家來再說。應是此後不久,許箏便死了。連孤雁與呂氏卻仍不放心,又將許箏的兩個貼身丫環也滅了口。
連昭簡直要吃人的心都有了,連孤雁和呂氏那賤人當年毒死了大哥只怕也是因為姦情敗露,從連孤雁之後十幾年消無聲息來看。那時老賊還沒有篡奪家主的野心,若不是眼前這惡婦從中推波助瀾,許箏不會枉送性命,景宜也不會最終被同母異父的親弟弟害死。還有三叔,四弟……老賊固該千刀萬刮,這惡婦也不能放過。
那老婦全然無視連昭刀一樣的目光,咂了咂嘴,同風入衣慨嘆道:「她沒有直接進房去。我當時有些失望。還想著這事會不會就這樣完了,過了兩天,我見少夫人房裡突然多了盆金鼓葵。便知道那對姦夫淫婦要動手了。」
風入衣沒有聽清,但他對這些婦人陰私並不感興趣,勸道:「少說兩句,歇一會兒吧。」
關係到許箏的死,上官璇很想弄明白,問道:「金鼓葵,那是什麼?」
那老婦白眼看了看她,含糊罵道:「光長著一張臉,原來蠢笨無知,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許是看在上官璇屢次出力救治她的面子上。她終於開恩額外多解釋了幾句:「金鼓葵的香味辛辣,夜晚更濃,別人自然無妨,但少夫人有極嚴重的喘症,擺這麼盆花在屋裡那就是找死。」
上官璇莫名挨了罵,默默扭開頭去。暗忖:「就你這樣子,究竟是誰無知,算了,我不與你一般見識。」這老婦顯是不知道「雪瀾」的存在,至今以為許箏死於喘症。
鐵逍遙突然饒有興趣問道:「連景宜回來之後呢?想來你也不會閑著吧。」
那老婦一直躺在那裡,面朝風入衣的方向,沒注意看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此時聽到聲音,頓起知己之感,哈哈一笑:「當然,那小子傷心難過,經常半夜了還在院子里閑逛,有時會同我說幾句話,我便裝作不經意間提醒他,我說有幾種花草擺放在屋裡會對主人有害,比如那金鼓葵……」
她一邊說著,一邊循著剛才的聲音轉過頭去,要見一見說話之人,鐵逍遙已湊在她腦後,她這一轉頭便驟然見到了一張連景宜活生生放大的臉,不由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鐵逍遙見惡作劇果然生效,凝望老婦半晌,聽完她凄厲的叫聲,滿意地點了點頭,直起腰來,又去看噬心劍的劍譜。上官璇身子哆嗦了兩下,萬分辛苦地忍住了笑。
老婦這會兒還未回過魂來,好容易從鐵逍遙臉上挪開了眼,猛然轉過頭來向風入衣求救:「二爺……」
連昭冷冷地打斷了她:「少夫人與你有仇?景宜可有對不起你之處?」
老婦滯了滯,一時忘了害怕,沒有回頭,卻語帶決絕地厲聲道:「那又如何?誰讓他夫妻是連家之人,我要你們連家的老老小小都盡數給小姐抵命,怎樣,不需我家二爺出手,你們便全要完蛋了吧?」
此言一出,老婦突然瞥見一旁的上官璇眼望她身後,臉露震驚之色。
坐在她對面的風入衣猛然躍起,暴喝一聲:「住手!」揮掌向她身後拍去。
老婦不及回頭,她只覺兩股巨大的氣流將自己夾在中間,相較而言,竟是背後的那一股更為強大,「砰」的一聲巨響,風入衣與她身後那人對了一掌,她驚駭地瞧見自小姐之後天下無敵的二爺風入衣猛然被那股氣浪向後掀了出去。
緊接著這股推山倒海般的力量順勢而下,老婦「噗」的噴出一道血箭,連慘呼聲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碾壓的筋骨盡斷,一命嗚呼。
在那具幾乎不成人形的屍體身後,一個老者頭髮披散站在那裡,氣勢凝重如山,竟是連孤鴻。
此時的連孤鴻面色紅潤,哪裡還是先前全身發紫的怪模樣?他慢慢收回了這一掌,將手伸到眼前細細端詳,臉上漸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狂喜之色。
連昭也未想到一直沒什麼動靜的父親會突然暴起,二話不說便打死了那瘋婆子,看樣子他老人家的身體不但大好了,而且由他方才和風入衣交手的這一下看來,正如上官璇預計的那樣,他老人家的內功有了很大的提升,連昭覺著自己便像在夢中一樣,叫了聲:「爹!」走過去伸手欲扶。
風入衣厲嘯一聲,孤刀出鞘,一道寒光直奔連孤鴻前胸而去。
連孤鴻的長劍早已失落,此時只聽他大笑了一聲,喝道:「來得好!」翻掌便向弧刀按去。
鐵逍遙見連孤鴻突然「死而復生」蹦了起來,第一個反應便是將噬心劍的劍譜塞到了懷裡,此時他見二人這聲勢,暗叫了聲「糟糕」,生恐屋裡地方狹小波及到上官璇,趁隙躥上來護住上官璇便向後退。
他只覺勁風颳得肌膚生疼,不由伸臂護住了臉,眯著眼睛望過,只一眼,他便知道風入衣要糟。
連家以劍法傳家,連孤鴻的這一掌實是乏善可陳,平常之至,風入衣卻因為剛才吃了大虧,此時正以他生平最善長的弧刀刀法全力施為,可便是如此,風入衣的弧刀卻給人一種無力憾動連孤鴻雙掌之感,不為別的,連孤鴻此時的內力與之前相比竟是陡然暴增七成,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鐵逍遙護住了上官璇貼牆觀戰,瞧見連昭一臉喜色也跟著退了出來,連孤鴻神功大成,瞧這樣子,甚至不需將機關複位,只需連孤鴻使出十成內力,便可破開寒冰石出去。這一場連家內亂,無疑要以連孤雁敗北而終結。
鐵逍遙輕輕捏了捏上官璇的手,見她望過來,低聲道:「傷口恢復的如何了?一會兒跟著我,咱們見機行事。」
上官璇點了點頭,目光中也流露出了隱隱的擔憂。
連孤鴻不是義父連昭,這是一個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人,突然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偏偏不但可以捲土重來,而且實力遠超眾人,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三大勢力的平衡被打破,他又不需要再閉關練功,還肯不肯繼續呆在山裡做隱士,這都還很難說。
風入衣敗得很快。
這位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幾十年來還從未遇到過這種狀況,任你再高明的招數,對手只對以無窮的內力,這種摧枯拉朽的力量像座山一樣壓過來,令風入衣恍惚間突生一念:「也許只有大嫂復生,又有『十七寸骨斬』在手,才能相抗。」
可以活動的範圍太窄,風入衣使出了渾身解數,擲刀離手的一瞬,他心中隨之暗叫一聲:「要糟!」
這一式出右手回左手的迴旋刀,本是他弧刀刀法的精髓,死傷在這招之下的人數不勝數,故而風入衣沒有多想,身體先於頭腦使了出來。果然這一刀落空不說,回程刀被連孤鴻內力激得晃了一晃,險些掉落,方位有差,風入衣卻不能捨棄弧刀,只得伸左手去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