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抽絲無計(四)風婦
眾人想也知道冷樂山的來意,連孤鴻未叫他二人進入主宅,只差了連孤鵬出面與冷樂山一談。
這邊冷樂山還未離開,又有人來報慕楚幫萬唐龍萬堂主拜山求見。
連景知諸人一陣鼓噪,要出去叫他交出凌紫藤來,被連孤鴻厲聲喝止。他止住要去尋仇的小輩,但也未派出人去理會萬唐龍。
萬堂主被晾在了太岳山前,最後無奈返回。他比冷樂山等人早離開半天時間,雙方沒有相遇發生衝突。
便這樣過了大暑。
連家的女孩兒再也未到訪幽水閣來找過上官璇,顯是知道了她的底細,不願與她來往為伍。
這日半夜,一股異動打破了連家多日以來的沉悶和壓抑:一直在外的二太爺連孤雁、三太爺連孤鸞連夜踏月歸來。
訪幽水閣這邊得到消息不過起個床的工夫,家主連孤鴻派人來喚走了連昭。
上官璇本來就睡得淺,聽到動靜再也睡不著了,起來披衣擁被半坐著尋思兩位老人帶回來什麼事竟等不及天明。
正狐疑間,水閣外又有了動靜,這次竟是連昭差人叫她帶了急救的東西馬上趕過去。
上官璇不知出了什麼事,匆忙收拾好了跟著趕往連孤鴻的住處。
到了才發覺闔府上下奉命前來的人只有她和義父連昭。
連家的第二大高手連孤雁是家主連孤鴻同父所生的庶弟,年紀比連孤鴻少不了幾歲,眉目三分相似,看上去卻差別極大。連孤雁雖然風塵僕僕的,面容身姿卻都象是方才五十齣頭的模樣。五官還余有幾分年輕時的清秀之氣。
相比起來三太爺連孤鸞長眉細眼,身型微胖,一看便是好說話的模樣。
上官璇只覺兩位老者臉色都很陰沉,不好細看,躬身與連孤鴻見禮:「家主。」
連孤鴻擺了下手,道:「別廢話了。去看看那個人還有沒有救。」
上官璇方才自外邊進來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聞言心中一動,循著連昭的示意進到裡屋。眾人都跟了進來。
裡屋布置簡單異常,只一桌一椅一張不大的床。上官璇借著床頭的油燈一眼便看見床上仰面躺了個女人。
這婦人看著年近半百,一臉風霜。面色黝黑,望上去像是常年在鄉間地頭幹活的模樣。
她直挺挺躺著一動不動,呼吸微弱。唇色青紫,竟是眼見便不行了。
上官璇皺了皺眉,上前急點那婦人兩處穴道。回手在袖袋裡一抹,取出三根銀針來,刺入她人中、紫宮、氣海三穴,口中責道:「都這樣了還封住血脈,不如直接要了她命。」
連孤雁聞言挑了挑眉,面露不悅。
連昭在旁急問:「如何?」
上官璇這才有暇把脈,隔了一會兒輕吁口氣。道:「丹田碎裂,全身經脈斷了三成。肝脾都受傷嚴重。」
這婦人的情形幾人都看在眼中,早有不妙的預感,連昭臉色微變,道:「可還能救?」
上官璇低頭未答,手按那婦人沖脈與任督諸脈交匯處,長長的流海遮住眉眼,旁人看不到她神情,只見她又取出一把銀針,足有十餘根之多,調息凝神,逐一將〖針〗刺入婦人的〖體〗內。
昏黃的燈光下十幾點銀光閃爍,漸漸的幾人竟聽著似有蜂鳴聲響起「嗡嗡」地由低至高,竟是那些銀針一齊如妖魅般高速振顫,幾人雖是經多見廣,見到醫者如此手段亦不由有目眩神迷之感。
連昭晃了一下神,這手法一看便知極耗內力,上官璇已是面頰泛紅鬢邊漸濕,不知能否堅持得住?
連家三位老者卻都覺著有些驚愕:此女看似柔弱,內力竟頗為不俗,難得底子打得極好。
正在此時,上官璇放開了右手,托住那婦人後頸分開她牙關,卻將左手沿著婦人**之間向上疾推,那婦人昏迷中猛得大咳,吐出一口黑紅色的血來。
上官璇方才直起身,長出了口氣,取出手帕擦了擦手和臉,道:「義父,我將她這口氣暫時吊住,能挺一個時辰,需得立時有人去抓藥熬藥,幫我準備救人的東西。」
連昭忙道:「先開方子,家裡常用的葯都備著,我叫連真去做。」
上官璇知道連真便是隨連昭流浪在外的那位老僕,微微頷首,心知連昭這是不放心連家的下人。
三太爺連孤鸞面色凝重,緊緊盯著上官璇的一舉一動,卻道:「你先讓她清醒過來。」
上官璇微滯,皺了皺眉道:「現在弄醒她也只能撐上一時半刻,以後我也保不住她性命。」
連孤雁橫了連昭一眼,微哂:「別耽誤時間,誰管她死活,總要叫她開口說說這些年如何藏在我們眼皮底下對景宜不利的。」
上官璇目光自連孤雁、連孤鸞二老臉上掃過,淡淡地道:「將葯抓來,我治好她,你們慢慢審問便是。」
連孤雁、連孤鸞只知這小輩是連昭在外認的義女,不免看輕,見她竟敢如此堅持己見都是一怔。
連孤鴻哼了一聲:「叫她開!」
上官璇提筆開方,筆下如飛,寫到後來,她略一沉吟回過頭去圈掉了前面一味生僻的藥材。
隨著研究漸深,她於醫術一道已漸登堂入室,心思亦更沉靜,所想所用不再拘泥於薄薄的一冊《無疾神篇》,當日齊雲嘯匆忙傳書時若能預見到有此佳徒,必會含笑九泉。
連昭盯著那傷者動靜,亦留意著上官璇,見她塗改藥方,忍不住提醒道:「慎重些,一定要把人救活,景宜便是為這女人去的碎huā谷。」
上官璇怔了一怔,扭頭去看那婦人,她自一見著病人傷重便一直在思索救治之法,到是忽略了連孤雁、連孤鸞的態度,看來他二人這麼多天在外奔波不是為了追捕凌紫藤,而是為了抓回這個風家的侍婢。
難怪連家如此看重這婦人的死活。
上官璇沖連昭點了點頭,示意明白,重又低下頭去將藥方開完,目注片刻,遞給了連昭,又道:「還需找個膽大心細的女子來給我做幫手,我要開腹縫合傷處,放出淤血,家主是否要將病人移往他處?」
連孤鴻的這間住處簡單幹凈,到是開刀的好所在。
連昭望向父親,連孤鴻道:「不必了,去叫景荻過來。」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安排。
連昭快步出門去,叫來老僕連真仔細吩咐一陣,將藥方交給他,又命人去喚侄女連景荻。
連家上下一陣人仰馬翻,待喊來連景荻收拾停當,又給好奇的小姑娘講了講需要注意之事,上官璇所說的一個時辰已過了大半,連真那裡葯也熬好了。
因傷者是個婦人,上官璇不客氣地請連家三老和義父連昭移步外屋,連家三老臉色都不甚好看,連昭見她和連景荻都換了窄袖衣裙,上官璇更是用額帶將流海兒束起,袖口高挽,露出玉一樣的手腕小臂,心中微覺異樣。
他忽而想起當日在煙霞山谷有個蓬萊的小子不小心中了林不虛的暗算,便是好友柳泉和上官璇聯手醫治的,那小子在車裡脫得只剩一條褻褲,自己這女兒面對**的男子神情淡淡的,也許是當時她太過坦然,加之自己這做父親的亦有些放浪形骸,當時竟只覺著好笑,未思不妥。
今日受傷的若是個男人,上官尚無閉目醫治之能,自也要寬衣解帶去救治。若沒有那個鐵逍遙,自己這個驚世駭俗的女兒真不知何人敢娶。
再想想那鐵逍遙出道來的行事,連昭不由嘆了口氣,暗忖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實非我等俗人可以企及。
連孤鴻陰沉著臉,道:「現在可以說了,叫你們兩人同去便是為了要活的,怎麼下手這麼重?」
連孤雁望了眼連孤鸞,稍一遲疑道:「家主恕罪,都怪我對她的死志估計不足,她不過風家一個侍婢,這麼多年過去了,誰想她恨意如此之深。」
連孤鸞忙道:「這婦人奸狡狠辣,若非二哥出手果斷,現在躺在裡面的人只怕是我。」
連孤鴻面色稍和,道:「依你們看,她在連家潛藏這麼多年,是否是受那風入衣指使?」
「這次到是沒見風入衣接應。」未能與傳聞中江湖第一人交手,連孤雁稍顯憾色「待救活了她好好盤問。」
話是如此說,幾人都覺著要令這婦人開口怕是頗為困難。
連孤鸞岔開話題,讚許道:「昭兒哪裡認得義女,沒想到竟是位神醫國手。」
連孤鴻重重哼了一聲,連孤鸞見堂哥臉色難看,連忙住了嘴,聽連孤鴻向連昭斥道:「偌大年紀了還整日在江湖中胡混,也不幹點正事,過得一塌糊塗!既然肯收心回來,便要痛改前非,莫再惹人恥笑。先前景宜管著的那些雜務這些日子將你幾位叔父都煩得夠嗆,你撐起來,莫耽誤了他們練功。」
連昭躬身應是,父親這是正式放權給他,那些不中聽的斥責連昭只當是過耳清風。
幾人在外邊等待救治的結果只覺時間甚長,大約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內間屋裡終於有了動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