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紅線成讖(一)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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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望著上官璇,突然笑了起來,引起連聲咳嗽,喘息道:「你想知道?我原以為你給我帶來了千載良機,誰知道,竟是這般結果。一見著你,我就把你錯當了另一個人,那天在院子里,突然聽說你是華子峰那狗賊的徒弟,我才明白過來你究竟是誰。呵呵,我因為你十七年卧薪之苦毀於一旦,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他感覺到上官璇目光中的憂慮,心中莫名地快意起來,道:「怕了?別急,我保證說的都是真的。扶我坐起來。」
上官璇扶他半坐起來,常山道:「你不記得我了,我從頭和你說。我本是岷州人氏,十來歲便跟著大人在渭水一帶落草,十五歲那年有個自許風流的俠客將那伙水寇盡數殺死,因為我年紀小不懂事才饒我一命,從此我便跟在他身邊,這個人就是秦夢澤。」他說到秦夢澤時若有深意地望了上官璇一眼。
「我跟著他四處閑逛了一些日子,他最愛結交江湖朋友,也喜歡好酒、名駒和美人,真可稱得上是揮金如土。可惜這樣的一個人,後來竟然迷上了有夫之婦,兩人背著那戴了綠帽子的丈夫書信傳情,暗中往來。」
上官璇雖然心中不安,卻被常山所述吸引,暗忖:「難道這倒霉的丈夫竟是弧刀風入衣?難怪他提起往事說是平生之恥。」
再向下聽,上官璇卻知自己想錯了。
「沒多久,那丈夫便不明不白的死了。秦夢澤不知在忙些什麼,打發了我去接那婦人,那婦人帶了個七八歲的女孩兒,跟我走到半途便遇到高手劫殺。幸虧我機靈,一路帶著孤兒寡婦東躲西藏,待到了西寧,接應的人沒到,我們三個卻被盯上了,總不能大家一起死,那婦人便將女兒和一個包裹託付給我,要獨自引開敵人,我一時頭腦發熱看她可憐,便叫她帶著女兒先走,那婦人感激異常,臨去時與我說:『小兄弟俠肝義膽,咱們共患難一場,若能生還,我將允薌許給你,必不相負。』」
他說這話,眼眸中便帶出嘲弄之意,接道:「接下來對我而言,簡直是一場噩夢,我被人捉住了受盡折磨,方知我先前推卻的包裹竟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十七寸骨斬』。當時我只求能夠速死,等三天後秦夢澤和鐵氏兄弟將我救出來,我一直養了快一年的傷方能起床。那婦人與秦夢澤成了親,隱居萬秀山莊之後又生下一個女兒,卻再不提將長女許配給我那事。可笑我還心存幻想,傷愈之後守著他夫婦鞍前馬後,直到允薌十二三歲議親的時候,有一次我聽到他夫妻爭執,才知那婦人根本忘記了曾應允我的事,她要將允薌許給鐵家老2的大徒弟,秦夢澤卻說那小子心志不堅,只怕將來守不住『十七寸骨斬』反招禍事,鐵家老大的小子雖比允薌小上幾歲,從小看老,若是鐵家願意到可結這門親事。那婦人又爭辯說女兒體弱,怕無大壽,更不用說孕育子嗣,不該找個小女婿,又怕鐵家不喜,反而得罪了朋友。在他夫妻二人眼中我不過是個僕人小廝,哪裡比得上鐵家的人與他們門當戶對。」
事隔多年,常山提起舊事仍然滿心怨懟,呼吸急促不能自已,喘了半晌,道:「酒,給我些酒。」
上官璇聽這半天,沒發覺哪裡與自己有關,倒是明白了不少鐵逍遙百思不解的關於秦夢澤一家的私隱秘辛,聞言抬頭見鐵逍遙正向這邊張望,瞪了他一眼,提高聲音向他道:「鐵家那小子,拿些酒來。」
鐵逍遙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向大師父要了個酒囊,走過來遞給她,道:「怎麼了?」
上官璇接過來擰開,遞給了常山。
常山仰頭灌下幾口,長長吁了口氣,回味片刻,又喝了大一口,青灰的臉色有些泛紅,接道:「當時我雖十分氣忿卻無可奈何,沒過多久,我離庄辦事時竟然遇見了失散多年的表哥華子峰,不知怎的他竟成了華山派弟子,拜在掌門座下還頗受器重。他請我喝酒,我心中苦悶喝得大醉,也不知都與他說了些什麼,酒醒后他便與我十分親近,形影不離。」
鐵逍遙驚訝地望了上官璇一眼,顯是沒想到死不開口的常山一會兒工夫竟在向上官璇講敘當年的秘辛。
「不久之後我便受了他挑唆,決定要報復秦夢澤夫婦和鐵氏兄弟。我本就不喜歡那病丫頭,『十七寸骨斬』是我賣命的酬勞,豈能讓與他人。我雖知道他夫婦將寶刀藏在何處,但他們個個武功遠高於我,拿了刀也沒命逃出山去,所以他們都要死。」
鐵逍遙聽到這裡,難抑憤怒,喝問:「你們找何人出的手?」
常山好整以暇欣賞著鐵逍遙的驚怒悲痛,詭異地向他笑笑,道:「我們哪裡認得武功高過你爹的人?不過是華子峰匿名將『十七寸骨斬』的消息投書給了一個大人物,你想知道那大人物是誰,只好自己去問我那好表哥了。」
鐵逍遙氣得不輕,上官璇怕他再將這個人證一把掐死,急道:「叫他說完!」
常山邊咳邊將剩下的酒大口喝盡,有些遺憾地晃了晃空酒囊,接道:「我還怕人家未必肯輕信,孰料不出一月工夫,有天中午華山峰急匆匆來山莊尋我,說是山下有不少江湖人出沒,大亂將起,叫我快些動手。好不容易等到秦夢澤夫婦都離開卧房,天已經快黑了。我叫華子峰望風,一個人溜進屋去。寶刀便藏在睡床的暗格中,我剛走到床頭,突然聽到床下有人『咯咯』地笑,當時嚇得我魂魄出竅。還是華山峰搶進屋來,從床下將秦夢澤的小女兒揪了出來,那女娃還不足三歲,沖我伸著胳膊,叫我抱她出去玩。華子峰欲殺那女娃滅口,被我攔住,我急忙取了寶刀藏在衣服里,抱著那女娃,和華子峰偷偷從萬秀嶺懸崖下去,藏身在那處平時常帶著孩子玩耍的山洞中。」
上官璇顫聲道:「……你們沒有殺那孩子?」
常山望著她笑一笑,道:「殺那孩子?不,我抱著她往嶺上走,即使有人瞧見了也只當我帶著她去玩。我中了華子峰的暗算,若那狗賊把她帶回華山養大,她今年剛好十九歲。」
上官璇心中掀起滔天巨*,許多茫然不解之處好似突然有了答案,可這答案如此地荒謬不真實,以致她愣然站在那裡。
鐵逍遙伸手抓住她手臂,手勁兒甚大,攥得她生疼。
上官璇「嘶」的一聲清醒過來,心中實難相信,道:「你是說我……」
常山垂手將酒囊扔了,難掩疲倦,閉目緩緩道:「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將你當成了誰么,那日我突然隔窗看見你,恍惚間以為允薌那丫頭還魂來向我追討血債。」
上官璇回過神來卻有些信了,她乍聞身世親人卻早已逝去,心頭惘然,道:「我與她長得很像?」心中有些苦澀地想:「若她真是我的姐姐,大約長著與我相仿的眉眼五官,這瘋子說她病怏怏的,不知她生得什麼病,應該比我瘦弱些吧。」
常山自嘲輕笑,道:「是我自己鬼迷心竅,十多年了那丫頭長什麼模樣我早記不清了,應該不是很像吧,你像秦夢澤多些。」
瘋子常山本就只剩下半條命,飲了烈酒的亢奮勁兒一過便昏了過去。
上官璇獨自站在船頭良久,盯著腳下翻滾不休的白浪,似是在怔怔地出神,其實她此時腦間正一片空白。
日向西行,海上波光粼粼,「鐵指魔」諸橫掌舵回航,抽暇向鐵逍遙使了個眼色。
鐵逍遙走到上官璇身後拍拍她肩,安慰她道:「阿璇,別難過,哪怕是真的,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其實他自己到現在也感覺十分不真實,委實很難相信眼前這熟悉親切的美麗姑娘竟可能便是當年萬秀山莊里那拖著鼻涕蹣跚學步的「蟈蟈兒」。
上官璇側過臉來,不解地道:「我應該難過么?」
鐵逍遙一時語塞,登時想起上官璇與自己不同,她是沒有萬秀山莊的那些記憶的,想來華子峰對她也不算苛刻,她雖然與自己同樣背負血海深仇,卻不必像自己一樣受那些往事的煎熬,不由鬆了口氣,笑道:「是,你不用難過。若是真的,那咱們可真正算得上是天生一對了。」
上官璇聞言笑笑,道:「鐵大哥,我想再去一趟『追風山莊』,見下蔡師伯和伯母,小時候蔡伯母照看過我。」
鐵逍遙牽了她手,將她微涼的手指握在掌心裡,道:「這次我陪你去。」
上官璇似是明白他在想什麼,眼神溫柔,道:「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孤兒,沒有父母,現在能弄清楚身世,也可少些遺憾。鐵大哥,我早已經決定今後都和你站在一起,我是……秦夢澤的女兒自不必說,我不是,也是一樣的。」
鐵逍遙一陣心悸,幾乎控制不住想把她攬入懷中,將頭向她耳邊湊去。
上官璇以為他要說什麼悄悄話,附耳過去,聽他在耳邊低聲笑道:「好想親親你啊。大師父不在邊上便好了。」
上官璇臉一紅,將耳朵躲開,嗔怪地看他一眼。
鐵逍遙笑嘻嘻的,暗忖:「還是會有區別吧,最起碼她若是秦叔叔的女兒,再想起我殺了她那狗屁師父,便不會惴惴難安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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