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情泣血(五)逼供
廟門洞開。遠遠望去,院內石階上的大殿也敞著門,近午的陽光照射下,靜寂無聲,好似張大嘴的巨大石怪等人自投羅網。
廟門外散落著大堆的香燭紙錢,到沒看到死人,上官璇拉著胡逸傑,低聲安慰:「別怕,他前次既然放過你,這回自不會胡亂害你性命。」站在廟門外,想了一想,揚聲道:「前輩,我們帶來了你要的東西,給您送進去吧」
隔了片刻,不聞迴音,上官璇邁步進廟。
預料中可能的襲擊並未出現,兩人一步步走上石階,只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冷哼了一聲。
上官璇卻是顧不得了,此時破敗的大殿里,有兩個人背沖這邊面向神像半躺半坐,她一直拉著的胡逸傑猛地掙脫,叫了聲「伯父」三兩步衝進殿,撲向其中一個身形高大頭髮花白的男人。
那男人聞聲只是側了側頭,到是另一個四十餘歲的漢子驀地轉過臉來。這漢子髮髻散亂,臉上一大片青紫,鼻子拖著乾涸的血跡,嘴唇高高腫起,眯著驚懼的眼睛盯著兩人,那模樣說不出得凄慘可憐。
上官璇目光只在那已瞧不出五官模樣的漢子臉上一掃而過,落到胡尚身上,只一眼,她便已發覺異樣,那花白頭髮的男人兩隻眼睛已經瞎了,登時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殿內地方不大,往門口一站殿里的一切一目了然。金甲山神旁側,一個精瘦的中年漢子盤膝而坐,這人留著一把山羊鬍子,面頰瘦削塌陷,顯得顴骨高聳,一雙冷幽幽的目光正盯在上官璇臉上。
胡尚抬起大手在胡逸傑頭頂上摸了摸,嘆了口氣,道:「傻孩子,你還來做什麼?」胡逸傑驚駭地望著伯父臉上的兩個血窟窿,一時說不出話來。
上官璇走前兩步,將香燭酒肉放在地上。
那精瘦漢子這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一伸手,隔著丈許遠,不知怎的那壇四五斤重的酒便到了他手中,他將酒罈輕輕放在山神案前,瞥了眼那個面目青紫的漢子,淡淡地道:「二當家,你的手下怎麼這般怕死,竟沒一個敢進廟來看看你?」
「二當家」渾身抖若篩糠,上下唇一起哆嗦,唯唯諾諾:「是,是」
瘦削漢子眼中寒光一閃,道:「那你活著還有何用?」
「二當家」冷汗登時下來了,戰戰兢兢賠笑道:「他們上回見著前輩大發神威,只道山神顯靈,哪敢輕易冒犯。怕是都在廟外候著。前輩有事,只管吩咐,只管吩咐。」瘦削漢子輕哼了一聲。
胡逸傑猛得醒過神來,怒視著那人喝道:「你不用玩貓戲老鼠的把戲了,伯父若不是右臂受過傷,怎麼會落在你手?你快快把我倆都殺了吧,這樣折磨他算什麼英雄?」頓了一頓方想起同來的上官璇,遲疑了一下,又道:「這位哥哥只是陪著我將你要的東西送來,和他沒關係,你放他走吧。」
瘦削漢子目含譏誚望了眼胡逸傑,轉向面無血色的胡尚,冰冷一笑:「看來令侄眼中,我是個嗜殺之人。」含笑瞥了上官璇一眼,道:「你不和小輩們解釋下,我因何刺瞎了你的雙目么?」
上官璇被他一瞥,只覺身上一陣陰冷。
大殿內一陣靜寂,隔了半晌,胡尚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讓您見笑了。閣下武功深不可測,我即使右臂完好,再苦練十年,也不是你的對手。我這輩子見過的高手中,也只有那弧刀風入衣與閣下武功在伯仲之間。其他的人都萬萬不及。」
上官璇心中一動,驚訝地望望那瘦削漢子,卻聽胡尚接道:「兩年前我為奸人利用,貪慾蒙蔽了心智,妄圖奪取風入衣手上的『十七寸骨斬』刀譜,便在這廟外不遠,被風入衣一刀挑斷了右手手筋,同伴死傷大半,確實是有眼無珠,如今被閣下刺瞎雙眼,倒也不算冤枉。只是我所知道的都已盡皆告訴你了,你一意逼問『十七寸骨斬』的下落,我確實不知,你若要用傑兒他們來逼迫我,我也只能胡編一氣敷衍你了。」
他只聽到侄兒說話,另一個人與胡逸傑同來,他只道是哪個弟子,心亂如麻之下也顧不得過問。
上官璇腦間「嗡」地一聲響,勉強控制住心神,暗道:「這趟還真是來對了。」望望胡尚,腦海中對於兩年前那場伏擊,也只記得吳胖子、帶頭的大鬍子與商氏兄弟,對這胡尚真是沒有印象,又打量那瘦削漢子,暗忖:「這人是誰?」
瘦削漢子聞言不動聲色,卻道:「風入衣是當世公認的第一高手,我多半不是他的對手,你不用拍我馬屁。『閻羅刀』的商輝死在這廟裡,商耀死在萬秀嶺廢墟,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廢墟是什麼地方,商氏兄弟是那把刀下落的知情人,若我猜測的沒錯,殺他們的人並不是風入衣,這兩年你不是一直在查么?胡尚,給我個合理的答案,我放了你們三人,不然,我也不怕這山神廟再添三四具屍體。」
胡尚幽幽嘆了口氣:「我那時丟了大半條命,哪有精力去查?戚氏兄弟死時身上被搜刮一空,能和死人對得上號已經大是不易,戚輝那奸賊是給風入衣抓走的,難道還有人能自風入衣手上搶了人去?你這不是逼我胡說……」
瘦削漢子左手在身側一抓,上官璇驚見他手中暴起一道雪亮的寒芒,眼前一花,她旁側不遠的二當家一聲慘呼,兩手捂住前胸,尤按壓不住汩汩而出的鮮血,向前一跪慢慢仆倒不動了。
胡尚登時住口,瘦削漢子緩緩將手中刀連鞘放回原地,瞬息間他已拔刀、殺人、回坐、還鞘,這一刀極快,怕是鞘中的刀鋒連點血絲都沒有沾上。
胡逸傑「啊」地駭然驚呼,那瘦削漢子到是察覺與胡逸傑同來的少年自進殿來便出奇的鎮定,自己突然殺人,這臉色蒼白的少年瞳孔驟縮顯然大為意外,卻只是戒備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刀,不由多看了上官璇兩眼,方冷笑道:「你便胡說八道聽聽。」
一陣沉寂,胡尚抓著侄兒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緩緩道:「那日,有一個人,暗中跟著風入衣,他……,我們襲擊風入衣時,他在旁窺視……」他堪用恐怖形容的面孔明顯獃滯了一下,很快地接上:「那人駕著馬車而來,不避行藏,駕車的是個後生,武藝頗高,車內載了名女子。後來,我們落敗,死的死傷的死,竟沒顧得上他去了何處。」
事情本已過了兩年,一些早已模糊的印象不知怎的竟給這一逼迫,突然隨著他敷衍的回憶浮現出來,風入衣的孤傲不屑,由遠漸近的馬嘶,寒鴉掠過……巨痛,滿身的血,胖子老吳死了,自己掙扎著被抬下萬秀嶺,半昏迷中似聽到不知誰的手下稟報,有輛馬車強行上了萬秀嶺,一男一女都甚是年輕,那男子如何的狂妄……
瘦削漢子本輕眯著眼睛盯著他,眼神中閃著冷酷的光,卻見胡尚臉上的忿恨之色漸被迷惘取代,眸光一閃,殺意消退,緩緩站起身來。
他去取了上官璇帶來的香燭,點上一炷香,貢在金甲山神前的香爐里,合十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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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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