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名士紫藤(九)抵揚
岳正差人將那姓齊的老者喚來,叮囑他為兩位客人安排住處,道個不周,便匆匆返回大廳。
齊老頭為兩人安排的住處相隔不遠。夜雖已深,兩人均無睡意,留在院中乘涼亭內互敘別後遭遇。
原來那薛青默確是慕楚幫白雪堂堂主薛玄默的胞弟,幾個月前薛氏兄弟在風陵渡口與花逸塵聚會後,薛青默酒後一時不慎,將花逸塵孤身南行的路線泄漏出去,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竟險些闖出大禍致使慕楚幫兩位堂主同時遇難。
此事一出,震驚慕楚幫五堂,一時人人都道是幫中出了姦細,寒天致大怒,傳令將薛青默押回總舵,親查此事。
薛玄默本已將兄弟臭罵一通,用鐵鐐鎖了,準備帶其回總舵請罪。一接此令,白雪堂上下均感不妙,這傳下的命令措詞非常嚴厲,竟是真要拿薛青默作內奸論處。寒天致多疑的毛病天下皆知,近幾年更是聽不進人言。薛青默幾個心腹朋友當下聯絡看守,悄悄放薛青默逃走。
薛青默落魄江湖,幾股心火交織,生了自暴自棄的念頭,日日留連酒肆買醉。不過幾日便被仇家盯上,趁著薛青默酩酊大醉將他重傷,末路之際薛青默恰遇自上官璇處得了大筆銀子的許金雨,許金雨散盡千金為他療傷,兩個天涯淪落人的遭遇頗有相似之處,當下相見恨晚,竟成生死之交。
這一夜上官璇竟然睡得很沉。
次日天還未大亮,丫鬟將她喚醒,卻是凌紫藤要離開清河,備好了一隻大船,叫上官璇、許金雨同行。
上官璇上船后發現同船的還有薛青默以及青月堂幾名幫眾。大船要開往揚州,原來十天後恰逢揚州大俠江雲揚的五十大壽,凌紫藤受命東來,正是代幫主寒天致向江雲揚祝壽。
上官璇本就想去揚州,此時正中下懷,所以當凌紫藤問兩人慾去何處時,直說想隨船而行。許金雨對日後全無打算,自然是師妹在哪裡他便在哪裡,當下眾人同往揚州。
這日大伙兒無事,閑坐船頭。上官璇想凌紫藤、薛青默都是見多識廣之人,便與許金雨敘說師父師娘被殺的詳情。
他二人聽罷沉思半晌,凌紫藤皺眉道:「這件事真是令人費解。如果上官姑娘沒有聽錯,華夫人重傷時叫你去將兇手手中的寶刀奪回來,這說明華掌門夫婦要麼是這柄寶刀的故主,要麼一直收藏這柄寶刀,直至被兇手搶走。而這柄刀對華夫人顯是異常重要之物,以至她在臨危之際竟催促武功遠遜兇手的上官姑娘去追。」
許金雨迷惑不解:「我們十多年隨在師父身邊,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什麼寶刀。」
凌紫藤問道:「他二人為什麼兵器所傷?」
上官璇道:「都是劍傷,師父便是被他自己的寶劍刺中了前心。」
凌紫藤與薛青默對望一眼,薛青默道:「兇手絕無攜寶刀前來而不用的道理,看來確是為奪刀而來。」
凌紫藤手指輕敲膝頭,緩緩地道:「只憑推測很難斷定當時的情況,兇手是個高手無疑,二位也別太焦慮,他拿了寶刀絕不會束之高閣,眼下最好是靜觀其變。」上官璇、許金雨點頭稱是。
薛青默搔了搔首:「依我看這柄刀極有可能便是『十七寸骨斬』。」
上官璇心中一動,暗想:「難道我師父竟與鐵大哥的家仇有關?」正想請教,卻聽許金雨問道:「大哥何以見得?」
薛青默道:「這兇手武藝高強,輕功尤其了得,竟然踏雪無痕,能使這手功夫的咱們慕楚幫也不過四五人,我想天下不會超過半百之數。你想這種高手飛花摘葉都能傷人,尋常寶刀豈會瞧在眼裡。」
上官璇、許金雨聽得慕楚幫有四五人輕功達此境界,齊往凌紫藤望去,凌紫藤笑道:「我可不行,薛二哥說的是幫主和岳大哥他們。」轉向薛青默道:「若真是此刀,這人接下來應會去尋風入衣奪刀譜。」上官璇眼前一亮,陷入沉思。
船行甚速,過了一陣無人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凌紫藤眼望船頭流水,突然微笑道:「說起輕功,我到想起一個笑話來。」
眾人催他快說,凌紫藤含笑道:「說是有一個秀才,在河邊看到許多孩子在水裡嬉戲,每人背上都縛著個葫蘆,葫蘆浮在水上,孩子們就不會溺水,秀才靈機一動,笑道:『過河何用船隻,且看我凌波水上。』當下找了兩個葫蘆系在腳上,走進水中。眾人只見兩個葫蘆在水上飄呀飄。」
薛青默縱聲長笑,道:「你每日讀書,怎的還這麼損讀書人?」上官璇雖滿懷心事,亦不禁宛爾。
凌紫藤笑一笑,道:「你莫笑我,薛二哥,這幾年說心裡話真是厭倦了這種生活,到不如作個江湖閑散人。」
薛青默愕然:「兄弟少年成名,前途正不可限量,何出此言?」凌紫藤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這日下午船到揚州,揚州古來繁華,素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之說。此時正是早春,十里荷塘,滿城綠柳,暖風拂來,熏得人飄然欲醉。街麵店鋪毗鄰,人流涌動,叫賣喧嘩聲不絕於耳。
眾人在城西的芙蓉雅舍落腳,芙蓉雅舍是揚州一帶極有名的客棧,偌大的宅院中布置得極具匠心,幾重院落風情各異,客人若無一定身份地位很難住進來。
上官璇一住下便發覺這客棧實是慕楚幫的一處暗舵,胖乎乎的許老闆談吐極為風趣,忙前忙后安頓下眾人,笑嘻嘻地安排晚飯去了。
眾人聽他報上消息,才知這些日子各地武林人士齊聚揚州,太岳連家的長公子前兩日也到了,便住在江雲揚府中。
上官璇聽凌紫藤約束手下在外要小心行事,不得招惹禍端,一縷愁緒湧上心頭。
早先她一直想著到揚州來,如今來了,江雲揚便近在眼前,她竟不知如何是好。這些日子以來,尤其與凌紫藤等人敘說過師仇后,她已漸漸明白這種無頭案,別人縱然想幫也無從幫起,更何況素未謀面的江大俠還不知道會不會相信自己這個江湖晚輩。
上官璇思來想去不禁心灰意冷,暗道:「難道我除了等待,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誰又知道我還能等得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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