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名士紫藤（七）飲鴆
凌紫藤自從到來說話一直是不徐不疾，此時突然提高了聲音，眾人不覺聲調高亢，卻聽得字字清晰入耳，不由暗自心驚：「此人看似文弱，卻原來如此深藏不露。」一時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凌紫藤望向青月堂眾人，道：「各位兄弟，你們說是不是？」
薛青默一向跟隨著兄長在白雪堂做事，青月堂的幫眾與他並不相熟，加之他脾氣急躁，在幫中人緣不佳，很多人只聽說他犯了極重的幫規在逃，本是抱著瞧熱鬧之心來的，聽到凌紫藤方才一番話才知曉這薛青默實是與本幫有大功勞，無不動了相助之意，齊聲叫道：「正是。」
岳正笑道：「誰要報仇，我岳正第一個相陪」
薛青默虎目微紅，嘆道：「薛某今日才識得凌紫藤，這麼多年同在一幫，卻與你疏於來往，真是可惜。」
那姓吳的老者、杜先生、孟夫人等人心知肚明，此時誰要與薛青默過不去，必然會與慕楚幫起衝突。三人低語一番，孟夫人冷笑道：「凌堂主，你何必如此護著他，就算我們不殺他，你們寒幫主也饒他不過。」
杜先生打個哈哈，道：「兄弟們，今兒沖著凌堂主的面子，咱們這就散了吧，早早回去還可睡個好覺。」
那姓吳的老者尤有些不甘，怨恨地望著凌紫藤。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聲叫道：「冤有頭，債有主，凌紫藤，你既這麼說，趙某願與你一決生死。」
眾人紛紛尋聲望去，只見一人敝衣白髮，手提長劍，自眾人身後走出來。這人極為臉生，在場竟無一人認得。
凌紫藤上下打量他，抱了抱拳：「請問閣下貴姓大名，與敝幫有何仇怨？」
來人神情木然，道：「在下趙海尋，先父趙雲山，你們無人記得了嗎不跳字。
此時四下鴉雀無聲，眾人見有人公然向凌紫藤挑戰，原道是何方高手，誰知這兩個名字在江湖中籍籍無名，不由大為失望。
凌紫藤望向薛青默，薛青默微一思索，突道：「是青州知府趙雲山？」
趙海尋冷冷地道：「不錯，先父是原任青州知府，你逼迫他開倉放賑，為朝廷怪罪，他無路可走自盡身亡。此事距今已五年多了，難為你還記得。」
凌紫藤眼中露出驚訝之色，道：「三年前我在青州友人家中見過一幅鷹翔疾雨圖，作畫之人沒有留名，只印了一方閑章,『無形浪端金翅羽,何勞頻向海上尋』，聽他道那人得遇名師而青出於藍，少年成名，如今正當而立之年。」
趙海尋削瘦的臉上出現一絲苦笑，劍交左手，伸出右掌來，食指的第一指節赫然不在，道：「自先父去后，我決意復仇，因恐痴迷作畫誤了習武，將這根握筆的手指斬斷。」
他見凌紫藤露出憫然之色，傲然一笑：「我雖學劍才五年，峨嵋的清音大師已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凌堂主不必手下留情。」
圍觀眾人一陣竊竊私語聲。
凌紫藤點一點頭，道：「月前人傳清音大師被一無名劍客擊敗，原來是你。凌某敢不竭盡所學。」伸手接過岳正遞來的長劍，暗忖：「看他畫畫筆法飄逸，出劍必然既快又狠。」
果然趙海尋長嘯一聲，劍如游龍直取凌紫藤眉心，凌紫藤一側頭間，那劍已自左肩直划而下，凌紫藤出劍去格，那劍驀得迴轉，反撩下陰，這三劍端得一氣呵成，狠辣非常。
慕楚幫幫眾無不失色，凌紫藤幸得心有準備，騰身避過，手腕微動，亦是連刺三四劍，趙海尋守了三劍，第三劍就勢揮出，竟轉守為攻，疾攻數招。
此時眾人均已看得明白，此人能戰勝前輩名宿絕非偶然，大氣也不敢出，只瞧他二人出招都是極快，「嗤嗤」劍氣聽來不亞如狂風驟雨。
凌紫藤自幼得慕楚幫幫主寒天致收為弟子，在高手堆里長大，於各門派的劍法多有涉獵，與人過招往往對手才一出招，已知後手，獨有這趙海尋的招數全無跡象可尋，他持劍如持畫筆，看似不假思索隨心所至，落劍之處卻又妙不可言，好似這一劍天生就該在此時落在此處。
轉眼間兩人已鬥了近百合，凌紫藤突然一聲清嘯，長劍疾刺而出。
眾人皆見火光映照下，兩道雪亮的光芒一左一右斬向趙海尋，趙海尋正持守勢，這矯如驕龍的兩劍他已勢難避過，只得揮劍去迎。
在場高手如薛青默等都鬆了口氣，暗道勝負已分。趙海尋自言習武不過五年，他縱然再有天分，也不可能將內力練得如何深厚，絕接不住這雷霆之勢。
只聽「噹噹」兩聲，兩條人影攸得分開，凌紫藤臉現驚訝之色，兩人兵刃相交間他已試出趙海尋內力怪異，但論雄渾並不遜自己多少。
趙海尋以劍身硬接了這兩下，長劍不堪其力當中折斷。趙海尋站定，黯然道：「好劍法。」
凌紫藤注視著他，突然心中一動，道：「你練了『飲鴆功』？」
眾人無不動容，「飲鴆功」傳聞是一門久已失傳的邪功，習練此功者可在短期內將身體的潛能盡數逼出，以達內功之速成，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對練功者的傷害極大。再看趙海尋三十多歲的年紀，頭髮已然全白，正是修鍊此功之像。
趙海尋輕嘆一聲：「即便如此，也不是你的對手。」拋下斷劍，又道：「趙某隻要不死，還會回來找你。」
凌紫藤見趙海尋轉身欲走，忍不住叫道：「趙先生。」
趙海尋站定回過頭來，凌紫藤道：「死者已矣，趙先生如此人才，為何定要執著自苦？」
趙海尋目光冷冷，注視凌紫藤片刻，突道：「你方才那兩劍非常奇妙，不知叫什麼名字？」
凌紫藤見他念念不忘，心中嘆息，答道：「孔雀一起飛。」
趙海尋點一點頭，道：「趙某領教了。」轉身大步而去，眾人為他氣勢震懾，早讓出路來。他獨來獨往，融入夜色中，不知往何處去了。
被趙海尋這樣一攪，更加無人出頭尋仇，岳正讓出一匹馬來給薛青默。
眾人正欲散去，突聽一人高聲叫道：「凌堂主，這個妖女和你們慕楚幫沒有關係吧。」正是項雲城。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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