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逍遙名下(三)七郎
上官璇望著門上搖動的珠簾,出了會神。
一個婦人端著葯碗進屋來,道是客棧的老闆娘,來服侍她吃藥。
上官璇將葯喝下,那婦人又喂她吃了些蛋羹和粥,直到她搖頭才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
夜已經很深了,上官璇只覺毫無困意,心中千思萬念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湧不息。
低嘯的北風吹動窗紙沙沙作響,這冬天的夜晚可真是靜啊。
桌上的油燈突然「茲茲」響了兩聲,火苗一跳而熄,屋內一片黑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嗚」地一聲響,一種低沉的樂聲鑽入耳中。
上官璇一怔,細聽卻是窗外風聲中雜入了嗚嗚咽咽的笛聲,笛音份外蒼涼,令人聽之不由地悲從中來。
窗子便在她身側,上官璇忍不住強撐起身子,將窗子輕開了條縫向外瞧去。
卻見昏暗的星光下,遠遠的一個人正坐在院中小亭子的石階上,背向著這邊吹笛。
青冥冥的月光透過樹葉細碎的縫隙灑在他身上,依稀可辨正是白天相處的那個男子,幾片枯葉自樹上飄飄而下,落在那人的頭上肩上。
上官璇將身子慢慢靠在牆上,閉目聽那笛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男子一段曲子吹完,突然調中氣象大變,風雪俱來,金戈激蕩,內中竟隱隱透出殺氣來,令人隨之心驚魄動,怒發上指。
上官璇迷迷糊糊間亦由悲而忿,腦海中只在大呼:「我不甘心,必當報仇,必當報仇」
上官璇正聽得出神,突聽那男子冷笑一聲,手中笛子一掃,「噹噹」兩聲輕響磕飛了兩枚暗器。
笛子一停,她頓然一醒,隔著窗戶只見那男子仍一手持笛坐在那裡,另一隻手身前身後連抓幾下,反手便擲了出去,頓時三四丈外的一棵樹落葉如雪片般紛紛而下。
與此同時,一條黑影如同靈貓般從那樹上一躥跳到另一棵樹上,袍袖在空中一張,傾刻間不知有多少顆彈子撲天蓋地壓下來。
那男子「咦」了一聲,也不躲閃,身子一旋站起,黑暗中看不出他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法,漫天的彈子突如泥牛入海沒有蹤影。
那男子站在那裡,喝道:「還不滾下來」那黑影一聲輕笑,縱下樹來。
上官璇一怔,那人面向自己而站,月光照在他稚氣尚存的臉上,這個暗器高手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只聽那少年嘻嘻笑道:「鐵大哥,果然是你。」
那男子笑罵道:「七郎,一年多不見你個臭小子特意跑來炫耀本事。」
上官璇心念電轉,暗忖:「原來這個怪人姓鐵,這個少年叫七郎。江湖中有哪個高手是姓鐵的?」一時間卻又記不起來。
七郎拉了那男子的手,神情甚是親熱。
兩人重在石階上坐下,七郎道:「鐵大哥,你怎麼有空到這裡來了?我叔叔他老人家還好吧?」
那姓鐵的男子道:「三師父身體還好,前些日子又出了趟海。七郎,你怎的也不回去瞧瞧他?」
七郎難為情地一笑,沉默片刻,道:「聽說那人這些日子到了洛陽。」
那男子道:「他正要到汴梁去,我跟了他幾日,後來遇上些事耽擱下來了,他在洛陽街頭折了吳家祖傳的『沉香刀』,竟是越老越狠辣。」
一時間兩人俱都默然,只有大風掠過庭院時摧折草木的聲音,一輪明月漸漸滑過中天。
突然牆外樹上傳來兩聲尖銳的鳥啼,七郎霍得跳起來,「啪啪」擊掌兩聲,牆外一人低聲叫道:「七郎,七郎」
七郎應了一聲,快步迎過去,還未到牆下,樹枝「嘩」的一響,一個人滿身是血直摔了下來。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七郎縱身將他接住,叫道:「陳大哥,你怎麼了?」
那人喘息甚烈,道:「沒事,死不了。杜兄弟被那幫王八蛋擒住了,在關帝廟,你快去瞧瞧。」
七郎「嗯」了一聲,抱著那漢子走到明處。
此時側門一開,一男一女從屋內出來,男的將漢子接了過去。那漢子又一陣咳,道:「和金絲鞭、銀絲鞭在一起那兩人很厲害,你千萬小心」
七郎年輕的臉上神色凝重,道:「好,我知道了。」
方才來的那女子低聲說了兩句話,眼望著七郎,七郎點了點頭,低聲與那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那男的便抱著傷者進了屋去,女人緊跟在後,將門關了。
七郎轉過身來,向那姓鐵的男子道:「鐵大哥,我有些事先走了。」
這一陣忙碌,那姓鐵的男子一直坐在石階上抬眼望天,那幾人也未與他說話,此時他收回眼來,淡淡地道:「七郎,你入了慕楚幫?」
七郎正色道:「是,鐵大哥,你不是外人,方才這幾位都是我的兄弟。」
那男子道:「江湖上有句話『天子多心,連仙無情』,你可曾聽說過?無牽無掛多麼自在,何苦要去俯首聽從多疑老狐狸寒天致?」
那少年默然片刻,道:「我還沒有見過幫主,花大哥救過我性命,我和紅花堂的兄弟們一起很開心。」說罷只擺了擺手,不再多說,緊走幾步,縱身跳過牆去。
一聲唿哨,立時有幾個人跟了上去,腳步聲沙沙向北而去,不一會便聽不到了。
那姓鐵的男子出了會神,搖了搖頭,緩緩坐回原處,笛聲又起。
上官璇只覺傷處疼痛難忍,慢慢躺倒,暗忖:「慕楚幫的勢力竟已這般龐大,那個花大哥一定便是『紅花堂』的堂主花逸塵。慕楚幫五堂竟有兩個堂主同時身受重傷,此事定已震驚武林。難怪他們這麼拚命去找那些人算帳。」
一時頭昏沉沉地痛,再也無法思想,她只覺眼前一會兒金花飛散,一會兒流星耀眼,幻象不斷,耳畔那冷冷清清的笛聲也似在漸漸遠去,終於暈睡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上官璇再度有感覺時,只覺置身於一個極其溫暖的地方,全身發熱,汗流胛背。傷處一陣刺痛,睜開眼睛,只見一張面孔距自己不過兩尺遠,四目相對,正是那個姓鐵的男子。
上官璇這才發覺自己右手被他攥在手中,一股強勁的熱流正源源流入自己體內。
那姓鐵的男子目光甚是關切,額上細細滲了一層汗。
上官璇心中一熱,喃喃道:「我不成了,你,你別這樣……」
那姓鐵的男子道:「你放心,我定會救活你。」
這次運功療傷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上官璇出了一身汗,精神卻是大見好轉,打量四周,原來二人還在昨夜投宿的客棧內,心中感激異常,暗道:「你肯這樣救我,你不知我心中多麼感激,我定要好起來,好好報答你。」
天早已大亮,那姓鐵的男子稍事休息,找人服侍上官璇吃了葯,又喝了些粥,便結帳起程。
直到離開,上官璇沒再見到昨夜那名叫「七郎」的少年及其他諸人,姓鐵的男子渾若無事,竟好象她昨夜作了一場夢。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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