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設計
“姨母,咱們這是去哪兒?”
出了楚王府,坐上馬車,曹則毓便和身旁的欣兒各自掀著一小窗簾角看著晨早還未有人的街道。
“……”
“姨母?”
神思不在的姚瓔,在被眼前的小手拉回神思後,才惶惶應答,“嗯?”
“姨母,我們這是去哪兒?”
“回府啊。”
“啊?”
見著曹則毓麵上的幾分失落,姚瓔便隨著這馬車的韻動,輕輕將曹則毓抱入懷中,“毓兒別失望,這時辰太早了。姨母帶你回肖府先玩玩,待到酉時,姨母再帶你和欣兒去仙寶齋逛逛,好不好?”
聽得“仙寶齋”三字,曹則毓倏地眸光大亮,“好啊!”
“毓兒表哥,我看到你父王了!”
本是興奮不已的曹則毓,聽得肖玉欣的話,連忙從姚瓔身上蹦達下來,撲到肖玉欣身側,掀簾看去。
姚瓔聞言,也著言車夫靠邊停下馬車,挽簾看去,隻見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端端停在醉仙居後門,一刻之後,那馬車便離開。而姚瓔沒有認錯的話,那趕車的車夫,正是楚王府上的新任管家陳樂的兒子,陳齊。
“欣兒,你當真看著是你姨父進去了?”
“是啊娘……姨父手裏還提了好大一個盒子。”
肖玉欣話音一落,姚瓔轉目,便見著曹則毓縮在馬車一角,癟嘴憋著在雙眸之中打轉的眼淚,滿臉的失望。
姚瓔見狀,心中微慟,不禁挪身坐到曹則毓身側,抬手輕抬,“毓兒別難過,可能是欣兒眼花看錯了。”
“娘!欣兒沒看錯!”
“欣兒!”
肖玉欣聽得姚瓔突然對自己怒吼,倏地一驚,粉撲撲的小臉倏地垮下,一晌之後,卻突然撲到曹則毓耳邊,以姚瓔也聽不到的聲音和曹則毓低語一聲,隨之曹則毓竟一抹適才的失落,轉目對著姚瓔道,“姨母,毓兒沒事了。咱們回府吧。”
將將走到醉仙居後院之中的曹子衿,看著那緊閉的屋門,提著手中之物,竟堪堪不知所為。良久之後,屋門突開,驚得曹子衿竟退後兩步。
屋門口站著的阿辛剛開門便見著曹子衿出現,當即亦是嚇了一跳,想到內裏虞姬的動作,當即端著手中空空如也的藥碗撲通跪地大聲道,“楚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頂撞您的!”
曹子衿將心緒穩定,垂首看向麵前那卑躬屈膝的少女手中那空碗,隨之鎮定自若道,“無礙,你主子傷勢如何?”
“回楚王,姑娘休息後,傷好了許多,現下剛吃完藥躺下。”
“知道了,下去。”
阿辛聞言,糾結一二,道,“是。”
待阿辛走後,曹子衿才提著手中的盒子,走進屋中。屋門輕閉,將手中長盒放下,才走到床沿。居高臨下,散去一身氣勢,隻是輕輕著眼,看著床上閉目靜靜躺著的人。
良久之後,俯身在那左額角上的傷疤處落下一個輕輕涼涼的吻,“你受苦了。”
“楚王,虞姬說過了,您認錯人了。”
曹子衿聞言動作微頓,虞姬出聲之初,有著賊行被抓包的窘迫,聽完虞姬話,卻麵色倏地垮下,保持著那高難度的躬身動作良久,才直起身,雙眸緊逼向那雙燦若桃花的雙眸,一個人可以改變外形,卻改變不了心。從她昏迷時的喃喃自語,曹子衿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認錯人。
那麽,她不肯承認,一是不願原諒自己,二是失去記憶,無論哪一種,對於如今的曹子衿而言,都十分的痛苦。
“本王會讓你想起來的。”一語說罷,掩去眸中那幾分失落,曹子衿便毅然轉身,“酉時本王來接你,讓你的婢女替你換上盒子裏的衣裳。”
然後,曹子衿便不再停留,帶著那一身的威嚴,又再次離開屋子。隨著曹子衿消失的身影,虞姬的目光不免移向梳妝台上橫放著的那一方醉紅色長盒。
一覺之過,酉時將至。
在屋中換上那一套藏藍輕裝,由著阿辛替自己隨意抹脂撒粉,虞姬便端端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那就算抹了不少粉,也依舊麵色慘白的麵容,“阿辛,我離開後,你就想辦法也離開。”
“姑娘?”
“雇一輛馬車在之前諾記在的街尾,我會想法子甩掉他,我們在那兒回合。”
轉眸之間,阿辛便明白了虞姬這突然而然冒出來的決定的意思,“可是姑娘我們逃出去了要去哪兒?阿華那邊還沒有消息。葉少臻我們也還沒聯係。”
“那你便想法子去聯係。若是聯係不到,咱們就先找個小地方下榻,明日晨早先出玄都。還有,帶兩身衣裳到馬車裏,路上小心。”
“好。”
“扣扣扣……”
聽得屋外突然想起的敲門聲,虞姬和阿辛堪堪收了話頭,起身朝著屋外而去。
屋門輕開,曹子衿見著從屋中娉娉婷走出的女子,麵容和五年前,大不相同,沒有那麽沉魚落雁的天姿,卻多了七分柔姿媚骨,那合身的藏藍襦裝,映襯著左額角上那貼了暗色花鈿的傷痕,連帶著那燦若桃花般閃光的雙眸,顯得別樣多情。
本以為她不會這麽容易妥協,驚喜之後,曹子衿便提步進屋,前腳落地,便聽得那媚女子朝著自己端端正正行禮道,“楚王爺。”
充滿了陌生感,從未感受過的陌生。
輕歎之後,想著這五年她可能經曆的事,曹子衿便輕抬右手,從阿辛手中接過虞姬,感覺著虞姬微顫的手臂,曹子衿隻貼身輕挑道,“你不是星月閣出來的麽?應當知道如何服侍本王。”
曹子衿的態度,明顯出乎虞姬的意料。卻在虞姬意料尚未回神之時,盤好的發髻便被曹子衿抽出玉釵散落,隨之,在和阿辛相視一眼,完全不明狀況的情況下,長發在身後輕束,輕輕地感覺到身後垂了一條發帶。
“長盒中有帷帽,去拿來。”
阿辛愣神許久,才發現曹子衿是對自己下命令,在虞姬的眼神安撫下,連忙應下,跑到內室將那長盒中折疊的帷帽取出。
待那沉色帷帽戴上,曹子衿才微不可察帶著唇角一絲笑意,輕牽玉手,朝著醉仙居外樓而去。
隔著沉紗,踉蹌步履間,見著前頭那闊步前行的曹子衿,虞姬心下更是疑惑,對於旁人,就算是諂媚獻笑也無所謂,但是對這個人,卻怎麽也笑不起來。看著他,心裏就總傳來絲絲徹骨疼痛。
回神之間,自己竟已與曹子衿到了醉仙居二層,而麵前的這屋子,在記憶裏,似曾存在過。
屋門輕閉,取下帷帽,虞姬便自覺隨著步子,走到臨窗座下坐定,掃眼桌上備好的飯菜,不禁失神。
是啊……五年前,自己來過這裏。可是那時,哪裏有現在的憂愁。那時,還一心想著出去看看,看看這古代是什麽樣的。
“楚王何意?”
曹子衿聞言,收回注視著虞姬的目光,走到桌邊,一手抽出桌上的醉仙壺,隨後臨窗踏窗而坐。這樣的日子,似乎許久未有了。
“你叫虞姬。”
虞姬聞言垂眸,“是。”
“生於邊城。”
“是。”
“在入念春坊之前,你在做什麽?”
“楚王想知道什麽?若是想問虞姬與太子的關係,虞姬無可奉告。”
“既然你提到這事,那你便和本王說說,你與太子,究竟有何關係?葉少臻為何要將你千金買下,送給太子?”
虞姬聞言,隨之輕笑,起身走到曹子衿麵前,趁著屋外尚明的天色,虞姬果斷近身,反手奪掉曹子衿手中酒壺,卻在壺中酒入口時,被曹子衿果斷握住手腕,“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
虞姬挑笑,“那楚王的意思是,虞姬回答了,這酒就隨虞姬喝?”
雙眸緊緊鎖在虞姬那明眸深處,曹子衿分明看出了一些情緒,可麵前這人麵上,卻依舊笑靨如花,仿若無事,“倘若本王滿意,隨你。”
“虞姬是太子府上的一名舞姬。至於葉公子為何要將虞姬送與太子,虞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本以為葉公子買下虞姬會百般羞辱,卻不料葉公子給了虞姬那難得的富貴。”
“隻是舞姬?”
“虞姬貌醜,當不得太子的女人。”
虞姬看似無心的一句話,聽在曹子衿耳中,卻異常心疼。容貌對於女子有多重要,是個人都知道。盡管現在這張臉更像本性的她,可是左額角那刺目的傷疤,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忽視。
“為何貌醜?”
虞姬聞言輕笑,眸光移向曹子衿,觸及那雙深沉的黑眸,“楚王關心這個?”
“……”
興許是頂不過曹子衿那深沉而炙熱的目光,尷尬之際,隱著麵上突然飛來的緋紅,虞姬果斷鬆開酒壺,轉身欲回座上。
卻在轉身之際,被曹子衿忽地大掌拉回,攔在懷中,隨之,在那鼻翼噴出的溫熱中傳來的話,“告訴我。”
被那溫熱的呼吸迷了雙眼,虞姬腦中,卻是凸顯出那不堪的回憶,一股反胃的惡心感湧上心頭。
倏然之間,虞姬反手做掌,朝著曹子衿便是一掌揮去,曹子衿見狀,自保之下,錯身翻身回到屋內,不可置信地看向窗邊那攻擊失手,雙手撐著窗欄的虞姬。適才她眼底的掙紮,自己看得明明白白。
果然當初她是經曆了什麽,所以才會這樣衝動的麽?
雙手緊緊扣著床欄,看著窗欄之下那漸漸繁多的人群,幾息之後,虞姬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待到背上傷口傳來的疼痛感減弱,虞姬勉強褪去麵上的痛苦色,“往事不堪回首,虞姬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楚王見諒。”
“你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