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鴉寨破
黑鴉林,不止是因為有成片的黑鴉存在,所以才叫黑鴉林。還因為,在那黑鴉林森處,有一處土匪寨子,寨子的當家老大,叫黑鴉。
人如其名,周身黑而深沉,隻那雙有著白色眼肉的黑眸子,深邃陰沉,黝黑發亮。
隻眼瞳一轉,就能讓旁人顫栗七分。
三年前,黑鴉寨不存在,黑鴉林也沒有名字,那隻是一片荒蕪的叢林。隻是,三年前,黑鴉來了,帶著那雙死神一樣的眸子,闖入了阜義縣,將阜義縣鬧得天翻地覆,而後,糾集一眾地痞流人,風風火火進了黑鴉林,伐木搭寨。三個月後,堂而皇之向朝廷,向江湖發出提醒,惹誰別惹黑鴉寨,否則,黑鴉噬血吞肉,抽魂鞭魄。
不知是黑鴉寨的名號太陰森,還是黑鴉林因為黑鴉寨而變得陰森,之後,黑鴉林就當真不知不覺聚集了成片成片的黑鴉。
林風一起,成百上千的黑鴉,騰空而起,盤桓上空,縱是豔陽當空,頃刻之間,也恍若黑幕籠下。
除了黑鴉寨的人,沒人知道黑鴉寨在黑鴉林的哪個地方,也不知道黑鴉林的人什麽樣兒,隻聽傳聞,他們很黑。
隻是,這個黑,是人心黑,還是人黑,誰也不知道。
曾有人好奇著獨身進入黑鴉林,一去林中,再無生息。三日之後,再有人路過,隻看到黑鴉林林口,掛著一具幹癟的腐屍。骨肉不全,血跡黑黑。
那腐屍身上,衣衫盡碎,血肉滿是被鳥啄的大洞,七竅早已不複存在,一張臉,不,那不是臉,隻是一張皮,一張千瘡百孔的皮。
見者寒栗退走,聞者惡心作嘔。
如此,就算有不怕死的,也怯怯不敢前行。官府,本著官府的名號,隻管該管的。黑鴉寨占山為王,卻不打家劫舍,為禍百姓。
官府對於這惹不起的黑鴉寨拿出的說辭是,在野不論朝綱,在朝不束江湖。
所以,朝廷不管。
自那時起,黑鴉林的行人,減之十分,偶三走五的過路人,也隻敢趁著青天白日,從黑鴉林邊兒上,半點不敢歇腳地擦身而過。
曹子衿閑散地走在這阜義縣路上,回想著收集到的黑鴉寨的消息,一年前,就想拔掉這根奇怪的刺頭,隻可惜這黑鴉寨行事謹慎,黑鴉林詭異,無人能進。
所以,一直不動。
可是如今,虧得絕息樓在玄都大鬧一場,黑鴉前幾日又奇怪地被阜義縣衙抓了。然後,黑鴉寨就黑鴉,殺衙役。
這就是犯了朝廷的規矩,既然犯了規矩,就得按規矩來。
黑鴉寨,我必取之!
子時,明月當空照。
黑鴉林口,林風不時瀟瀟過。
銀麵黑衛,齊刷刷兩列拉長,躬身看向最前頭那黑衣束身,負手而立的男人。
月色之下,他的麵上是玄黑,比起身後的一片銀白麵具,更深邃,更霸氣。
半個時辰後,林中咻咻咻飛身出來一小隊五人,無一例外,銀麵半掩麵,右手固左臂,累累鮮血流。
五人雖身負痛傷,卻是眉目一點不皺,齊齊在玄黑人身前二尺處停下腳步,“爺!”
玄黑麵具,曹子衿。
掃眼五人滴血不止的左臂,曹子衿隻冰冷地吐一個字,“說。”
“林深一裏處,有陷阱,多尖刀。林深二裏處,有迷魂陣,陣眼為林中領頭黑鴉,林深三裏處,無人跡。”
“下去。”
“是!”五人應下,當即有序地繞過曹子衿,朝著黑鴉林反方向離去。
一裏陷阱,二裏陣法,三裏迷蹤。
真是個好地方。
“攻寨!”
曹子衿話音剛落,身後銀麵黑衛當即四散而開,看似各奔東西,卻目標一致,黑鴉林深處。
人影幻離,林風蕭起,黑鴉驚飛。
抬頭看著那月光之下,盤桓成漩渦的黑鴉群,曹子衿手中不知何時夾著一枚紅纓小刀,鳳眸狹長微眯,對準黑鴉群漩渦中心那領頭黑鴉,“咻!”
“啊!”
一聲鴉叫,一隻碩大黑鴉當空墜落,“噗!”落地濺起黃塵一陣,曹子衿收回眸光,看著地上那再無生機,黃塵裹身的黑鴉,麵具之下薄唇微翹,眸光之中,盡是勢在必得。
烏合之眾。
子時月正當空,群鴉亂叫,四處逃竄。
林中不時傳出陣陣犀利的慘叫,若有若無,似強似弱。
抬首看著弦月西移兩位,曹子衿才一步,一步,踩著腳下那死去的黑鴉,沉穩有力地,朝正中的林中小道走去……
黑鴉寨前,在他們來臨之前,醉酒歡歌,男狂虐女。此時,寨門大開,遍地橫屍,而在這寨子四合院中的某處,正龜縮著一個個,衣衫淩亂的女子,看著長劍滴血的來人,顫抖驚恐,又喜又慌。
淩亂地斜插在黑鴉寨地上那把把帶血的刀劍,告訴來人,這裏已經給攻破,黑鴉寨,已破。
略過那一具具慘屍,曹子衿徑直朝那寨門大道盡頭的黑鴉堂走去。
黑鴉堂。
“爺!”
掃眼正立在堂中的銀麵黑衛,上前,接過那銀麵黑衛雙手呈遞過來的一把通體黝黑的東西,再掃眼地上那一堆恍若煙杆的武器,而後曹子衿就徑直走到黑鴉堂正上堂,掃眼那猙獰誇張的狼座,撩袍轉身,坐下。一手取下麵上悶人的麵具,露出那張輪廓分明的麵容,一雙深邃不知情緒的鳳眸,看著手中那把讓自己心驚了五年的東西,細細摩挲,想要把這東西,細細地。一點一點,印在腦子裏。
許久之後,餘光斜睨下首被五花大綁,衣衫淩亂的黑人,不言不語。這般閑散的模樣,卻是不知為何,給了在場眾人一股莫名強烈的壓迫感,不能說話,不敢說話。被五花大綁的黑人,竟也就堪堪受著,不敢反抗。
“黑鴉。”
一聲仿若來自地獄的召喚,將黑鴉從沉默中驚醒。
看著上首坐在自己位置上容顏不俗的男人,忍著沒來由顫抖的聲兒,問道,“你……你是什麽人!”
“仇人。”
黑鴉心中一震,再掃眼身旁押著自己的黑衣人,心中大震,“你……你是銀麵黑衛!不……你!你是遊十六!”
遊十六!居然是遊十六!
不對!
他怎麽會破了黑鴉寨?不可能!不可能!
“遊十六!你……怎麽會破了黑鴉寨?”
忽略黑鴉帶滿顫抖的聲兒,曹子衿隻問自己關心的事,“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這個畏首畏尾,幾近崩潰的人,定然不是當年暗箭傷人的人。
“那……你說那把槍?”
“槍?”
看著曹子衿那般認真地探究的模樣,黑鴉突地腦子一閃,“我……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你不能殺我!如果,如果你殺了我,你永遠也不知道,這……這槍的來曆!那個人,你……你也永遠找不到!”
“你知道那個人?”
見曹子衿問,黑鴉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我知道……那個人是……”
“爺!”
曹子衿正聚精會神等著黑鴉的下文,卻聽得堂外奔來的兩名銀麵黑衛急促的喊聲,麵有不悅,目光輕挪。最後,目光定在後一名銀麵黑衛的肩頭之上。
待二人進了內堂站定,麵無波瀾說道,“說。”
身無所負的銀麵黑衛拱手回話,另一銀麵黑衛盡職地將肩上扛著的某某放到黑鴉堂一旁的客座之上。
“回爺,夫人在後廂房,被人下藥,至今未醒。”
聽著銀麵黑衛簡短的回稟,曹子衿待看清斜搭在客座上的人那熟悉的麵容時,瞳孔微變,而後,卻是對在場的銀麵黑衛說道,“清理殘局,留住半年。一切事宜,無痕做主。”
“是!”
“十六爺!”
“拖下去!”
一聲應下,那候著的銀麵黑衛接過曹子衿扔過來的槍,趕忙和一旁的銀麵黑衛,隻是照著曹子衿的吩咐,拽著黑鴉丟到了黑鴉寨後頭的小牢裏,和其餘未死的黑鴉寨人一並關著。
無痕,他們之中特別的一個。
聽說,三年前,來自黑鴉寨。
待眾人散去,在這昏暗的黑鴉堂,曹子衿才起身走下主座,走到客座前,止步。
看著客座之上那人額頭密汗的模樣,眉目微擰。探手握脈,倏然之間,怒氣猛升。
“來人!”
黑鴉堂外留守的兩銀麵黑衛聽聞這一聲幾近地獄傳來的怒火之聲,趕忙出現在堂內。
“爺!”
“黑鴉,死!”
銀麵黑衛聞言一愣,隨即卻是頷首應下,在曹子衿怒火再起之時,迅速退出黑鴉堂,傳達命令。
再無旁人,再回頭,那人已開始神誌不清,胡亂扒著身上的衣衫。
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張臉,果斷地將那人打橫抱起。
被人打橫抱起,貼在那堅挺的胸膛之中,隻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跟夢裏的味道,好像……
不要走……
腦子這麽迷糊地想著,遲幼欽的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肆無忌憚地在那人身上遊走,穿過臂彎,緊緊抱住那人,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貼上去,蹭著,蹭著,蹭著……
隻求,更冰一點……更冰一點……
“遲幼欽,再亂動我就扔了你!”
似是被自己的怒喝嚇到,懷中人突然安靜,不再亂動。隻是,扣著自己後背的手,扣的更緊,貼著自己,也更緊。
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一間屋子,運氣感知,四處無人,曹子衿才一腳利落地,“砰!”踢開房門,進去之後,身側微挪,又迅速關了房門。
黑夜之中,憑著多年的夜視能力,曹子衿迅速判斷清楚這屋子的布置。
“抱我……”
感覺到懷中人再次的不安分,曹子衿忍著被勾起的一點點火熱,抱著懷中人朝內室走去。到了內裏,果斷將懷中不安分的人一個大力扔到床上。
被猛地扔到床上,脫離開那冰涼踏實的懷抱,雙眼迷蒙,遲幼欽隻覺得身上更難過,一把莫名的火不停地從丹田往上躥,不停地躥,躥到胃裏,躥到胸口,躥到喉嚨,不停地……不停地吞噬每一片冰冷的肌膚……整個身子,好像要被燒起來,燒為灰燼……
好難受!
胡亂扒著胸口的衣裳,想要借著外頭的某股冷風躥進來,削減半分熱火。
可是……為什麽沒有用?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