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楓園傾城人
西秦山莊,楓園外。
孟循義剛走得沒了影兒,遲幼欽身後就傳來一聲如鶯婉轉動聽的女聲——
“十七爺。”
轉身,楓園內裏,步履盈盈走來的女子,一如既往地讓人倍感暖心。
“韓姑娘。”
韓琳走到遲幼欽身旁,眸光輕掃,不見適才跟著的遲幼欽的幾人,便禮節性地問道,“敢問十七爺,那三位少俠呢?”
“不好楓園好武台,適才剛走。”
韓琳聞言心中明了,微點螓首,轉而說道,“家母已在主屋候著十七爺。十七爺,請。”
“有勞韓姑娘。”
客套之後,遲幼欽便微提袍邊,進了楓園。
“西秦石氏拜見十七爺。”
一聲如溫玉那般溫暖人心的女聲傳來,遲幼欽不由得就朝屋堂當中看去,離那婦人三尺遠處停下了步子,帶著合適的微笑打量著麵前這一身著一套低調奢華的青紫襦衫,發髻輕挽,木釵微飾,朝著自己端端地福身行禮的妙婦。
掃眼而過,遲幼欽隻想到一句話。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雖然是已為人母,但那身上的氣質,純淨溫婉,飄然於世。比之韓琳,多幾分成熟,但又絲毫不影響她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讓人願意親近的韻味。
當一個人美,那是一種獨特的美,可當身邊的人,都很美的時候,美就不再驚豔旁人。而當中獨具韻味的美,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氣韻,才讓人更是迷人。
若說葉夢岑是清麗脫俗般的仙容,葉夢欽是沉魚落雁般的羞容,葉夢茜是人間精靈般的花容,韓琳是溫潤如玉般的嬌容,那這石氏,當真就是韻味十足的絕容,一種擁有成熟女人與純善味道的美。
心中驚詫之餘,遲幼欽麵上亦從容地拱手回禮,謙謙說道,“莊主夫人禮重,在下受之有愧。”
那石氏聞言起身,抬眸對著麵前這年約二十的“男子”頷首微笑,“十七爺是我西秦山莊的貴客,這禮自然當得。十七爺,請上座。”
“莊主夫人,請。”
端端坐在客首座上,遲幼欽才又再打眼這屋子的陳設。適才踏進主屋,打量那石氏的時候,遲幼欽就感受到了這屋舍當中流露出的那股子別致的清新淡雅。
以淡粉青綠為主基調,帷幕青青,薰香淡淡,短詩長畫,相嵌隔窗,一方長書案隔簾而置,書香漫漫。
清雅之間又不失溫馨。置身其中,半點想不到,這會是一個武林之家的陳設。
或者應該說,是這屋子的主人,生性高雅,不落俗套。
待婢女上了茶,那石氏才略微收了打量遲幼欽的目光,莞爾說道,“適才琳兒與妾身說,十七爺有詩要贈與妾身。不知,十七爺現下可方便?”
習慣性地端著茶杯,執了茶蓋刮著杯口,遲幼欽在掃眼這屋子裏的長畫之後,雖看不清,但那朦朧的意境,她可隻能自愧不如了。況且,適才她可沒什麽感而發的小詩。對韓琳那麽說,不過是找個由頭來見見這莊主夫人。
對於西秦山莊,有些事,有點兒好奇。
“十七爺?”
遲幼欽聞言立馬斷了思緒,放下茶杯,轉目對著那石氏謙謙說道,“夫人,在下適才考慮了一番,這作詩最是講究一個身臨其境。當先觀其行,感其心。而後知其意,明於己。最後,才能落筆為詩。
雖然適才在下於那三角梅園有感而發,但這一路走來,見著這楓林漸成緋色……
此時的心境,已不再是方才初臨梅園時的心境。若再將那詩贈與夫人,就好比是……在下在別的女子麵前驚歎夫人的傾城之姿那般不合時宜了。”
那石氏聽罷垂眸輕笑,這般的借口,她倒當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借口。
“十七爺妙語連珠,出口成章,妾身受教了。那十七爺現下身處楓園,心中是何心境?”
遲幼欽聞言含笑起身,徑直走到庭院之中,看著庭中迎風而揚的楓葉,閉目聆聽那聲聲風呼,腳步微挪。十步之後,緩緩睜目,蹲身拾起一片楓葉,置於鼻尖輕聞其香。
若此時是深秋,豈不是和杜牧的《山行》相得益彰?!
眸光一亮,遲幼欽當即決定。
就是它了!
遲幼欽執著手中的楓葉,又回到主屋,朝著石氏母女微微拱手,而後說道,“在下不才,適才確實心有所感,想到一首不太應景的好詩。今日有幸身臨其境,便鬥膽借花獻佛,將小詩獻於夫人,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十七爺謙遜。”
又一番客套之後,遲幼欽執著楓葉,侃侃念來……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於二月花。”
“霜葉紅於二月花……”石氏在遲幼欽誦讀之時,便起了身隨韻而動。此時喃呢之後,更是舒心一笑,傾國傾城。
“確實是好詩。隻聽十七爺誦出,便像是見著了這山上深秋之時,漫山紅楓豔煞旁人,惹人駐足的情景。妾身多謝十七爺賜教。”
說罷石氏便朝著遲幼欽又行了一禮。
遲幼欽見狀趕忙回禮,拱手謙謙說道,“夫人禮重,在下不過是借他人之詩達心中之意,當不起夫人的禮。”
“十七爺這是妄自菲薄了。能坦言他人之詩,不攛他人之名。僅這一點,便讓妾身欽佩之至。十七爺若是得空,可否走一趟楓林?雖然現在還無紅楓,但那景致,也是上好的。”
嘖嘖……這才是聰明人啊!知道禮尚往來。
“在下樂意奉陪。”
石氏頷首之後,便對一直坐在一旁的韓琳說道,“琳兒。”
韓琳聽見石氏喚自己,便起身走到石氏身旁,輕喊,“母親。”
“適才十七爺所誦詩作,你可記得?”
“琳兒記得。”
“嗯,既如此,那你便將那詩精細著寫出來,再配上畫。晚些時候,為娘來驗收。”
“是。”韓琳應下之後朝著遲幼欽又行一禮,而後便領著屋裏的兩三個婢女,進了那隔簾之後。
“十七爺,請。”
“夫人請。”
走出楓園,沿著那一道長長的梯階,遲幼欽隻落後那石氏一步,前於石氏帶來的婢女四五步,賞著楓葉,緩緩而行。
“十七爺覺得,這西秦山莊如何?”
“精美絕倫,霸氣與溫潤共存,一如韓莊主和夫人。”
石氏聞言頷首低笑,“十七爺說話總是讓人歡心,想來,定是有不少宜嫁之女對十七爺芳心暗許了吧?”
遲幼欽聞言輕笑,“夫人莫要打趣在下了。若不是仗著家兄的名氣,在下不過是個紈絝小人,又哪裏能惹得佳人青昧。”
“十七爺實在是過謙了。以十七爺之才華,於當世,都該是上一品的才人,加之身世顯赫,又怎麽會無佳人呢?”
遲幼欽聞言微微垂首。
能不能不要說這個問題了啊!你們這兒可不允許女人嫁給女人!
怎麽轉換話題呢……
“十七爺覺得,小女琳兒如何?”
韓琳?
想到今日初初見她之時,當真是出人意料的,這武林世家,出現一個這麽溫婉可人的女子。可見著這石氏,遲幼欽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石氏,出嫁之前,應當也是某家的閨閣小姐,喜好詩書,興致雅淡,自然而然才養成了一股子出塵氣。順帶著生的女兒,將將好也承繼了她這一韻味。
恰到好處。
“韓姑娘之貌,閉月羞花。其姿亭亭玉立宛若玉仙,眉目帶笑,溫婉可人。承繼了夫人的好氣韻。此等女子,世間少有。”
石氏聞言更是莞爾,自己的女兒,能得這樣的誇讚,做娘的又怎麽會不高興?這遊十七比起自己這麽多年見的那麽多江湖人,當真是細膩了許多,恍惚間,好似見著的是自己未出閣時,家中那書生意氣,謙遜有禮的父親……
“琳兒能得十七爺這般誇讚,當真是她的福氣。隻是她現已十七,卻不願出閣,這實在,是讓妾身為之擔憂。”
“韓姑娘絕世獨立,自然是要有配得上她的人才能迎得佳人歸。俗話說,好婚不怕晚。而女兒家,最怕的,便是上錯花轎嫁錯郎。韓姑娘不急,夫人卻這般著急,反倒是容易弄巧成拙,毀了韓姑娘未到的好姻緣。”
所以啊,千萬別往我身上扯……
曹子衿也沒門!
石氏聽了遲幼欽的話,連連點頭。
確實,自己也是年過二十才嫁給韓振華的。當初父母逼婚,自己不也是冒著膽子逃了出來?遇到了韓振華,他的俠骨柔情,便讓自己認準了他。兩情相悅,便以天為父,以地為母,拜了天地,結了連理。盡管家中父母不承認,可自己這麽些年,因著韓振華的一心一意和小心嗬護,也確實過得很幸福……
“那依十七爺之見,何等的人才配得上琳兒?”
“……”這是要自己當媒婆麽?!思量半刻,遲幼欽便模棱兩可地回道,“這等大事,可不是在下這等淺薄之人說了就是的。這……還是得看韓姑娘的意思。韓姑娘天資聰慧,識人眼明。得韓姑娘看上了眼的人,那便一定是良人。”
“十七爺果然能言善道。不過寥寥數語,便解了妾身一直的憂慮。”
嘚!
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