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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新人入宮闈

  確認他是沒反應,才又垂眸抬起自己的左手懸在白布上,將右手的釵子舉起,遲幼欽皺眉,定了這個姿勢過了好半晌,卻遲遲下不去手。


  沉默一會,遲幼欽又看了看躺著的曹子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糾結之後,轉頭輕聲喚到,“王爺?您睡著了麽?”


  “……”


  床上的人無反應,遲幼欽又喚,“王爺?”


  “……”


  “王爺?”


  “……”


  依舊無反應。


  遲幼欽這才長吐一口氣,咬牙屏氣,掀了喜被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將曹子衿的右手輕端到自己的腿上轉麵,還不忘雙眸去瞄曹子衿的臉,將他的手心朝著自己。


  微微舉起,又抬眸,見床上的人依舊無反應,默念一句,“王爺,對不住了!”


  說罷遲幼欽又是一凝眉一咬牙,使了釵子果斷在曹子衿的右手無名指指腹上滑了個小口子,將那小口子中流出的血迅速染到疊在腿上的白喜帕上。


  此時她正神情專注,並未注意到床上躺著的人微微皺起的眉。


  待看到血色浸入白布,遲幼欽才用那染了血的白喜帕擦了擦曹子衿手上的血跡,見那口子不再出血,遲幼欽才又小心翼翼地將曹子衿的手歸於原位,將白喜帕揉了幾揉,扔在床尾羅帳邊,隱住。


  而後起身將手中的金釵在衣擺處,順手抹淨後放回梳妝台,熄了裏屋的燭火回到外屋。迅速喝了一口曹子衿未喝完的酒,常舒一口氣,真是快被自己嚇死了!


  隔著窗紗看了看屋外,站定一會兒,平複了緊張的心緒,遲幼欽才將外屋的紅燭都熄了,摸黑坐到軟榻上,褪了紅衣作被,躺在外屋的軟榻上,闔目入睡。


  曹子衿待外屋的燭火熄了,聽到遲幼欽漸漸平穩的氣息時,才緩緩睜開雙眸。輕抬起右手目光定定地看著無名指上的小口子,已經凝了血,輕輕放在唇上。夜黑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卻能看見他冷冽的眸光閃動,不知在思索何事。


  過了半晌,曹子衿也放下右手,微微舒展了眉頭,闔目睡去。


  第二日早早的,天蒙蒙亮,遲幼欽便被屋外的人聲驚醒,腦子微轉,聽清那陌生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於是,立馬,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起來!

  胡亂拿了掉在地上的嫁衣跑進裏屋,隨手將嫁衣拋到屏風上斜搭著,而後跑到床邊,在外頭的聲音越發清晰之時,掃了一眼床上依舊闔目的曹子衿後,迅速甩掉鳳鞋,越過曹子衿,爬到床裏側掀被躺下。


  遲幼欽剛完成這一係列動作鬆一口氣,身後卻悠悠傳來曹子衿略顯迷蒙的聲音,“王妃起的真早,昨夜不累麽?”


  自己動作很大?還是這人一直就醒著?左右都已經被看到了,逃也逃不掉,說那麽曖~昧的話,跟誰怕似的!

  遲幼欽緩下了情緒,轉過身子,朝著曹子衿嫣然一笑,仿若真是美夢初醒的模樣,腆著臉說道,“比起王爺,妾身,還好!”越過曹子衿的脖頸,正巧看到剛進屋的嬤嬤丫鬟一堆人掩唇而笑,而後又對上曹子衿的眸子,滿意了麽?


  曹子衿對上那雙不算明亮的眸子,嗤笑一聲。而後便起身對著候在一旁的蘇嬤嬤說道,“蘇嬤嬤,伺候本王與王妃起身。王妃身子不利索,你們都悠著點。”


  嘶……


  真不要臉!


  遲幼欽雖心中腹議,麵兒上卻還是跟著起了身,朝著背對自己而立的曹子衿柔語道,“妾身伺候王爺更衣。”


  說完便利索地下了地,喚了蘇嬤嬤領來的兩個丫鬟在一旁候著,逐一將托盤裏的裏衣和一品紫色親王正裝給曹子衿有模有樣地套上。


  垂眸看著遲幼欽那一副費力替自己係帶披衣的模樣,曹子衿唇角勾笑地說道,“王妃果然賢惠。”


  雖然手腳笨了點兒。


  好不容易係好了曹子衿要上的黑錦腰帶,遲幼欽才退後兩步回道,“王爺讚譽。”


  蘇嬤嬤看著二人的互動,眼中情緒不明,但麵兒上,卻還是識趣地帶著丫鬟去收拾床鋪。


  待看到床尾的那染了紅的白喜帕,雙眸微閃,微微轉頭看向已換了衣裳的遲幼欽和曹子衿一眼,而後便收了眸光,細細疊好白喜帕,放在一旁丫鬟手裏的托盤裏,用紗巾蓋上。待眾人將遲幼欽二人打整完,蘇嬤嬤才帶著一眾丫鬟離開,隻留了阿攸阿兮和這住院原配的幾個丫鬟。


  折騰了近一個時辰,用了早膳,曹子衿才帶著遲幼欽坐上馬車進皇宮拜見皇帝和太後。


  遲幼欽坐在馬車裏,趁著曹子衿閉目養神打量這小王爺自用的馬車,不禁感慨,這才叫低調奢華啊!不起眼的外表,識貨的卻看得出來這是上好的陰沉木,真是奢侈!

  何以這麽說呢?隻因為這陰沉木是“千年碳化為陰沉,長年水下水沉木,皆是良材好樹木,多年歲月靈性足”。一般人若得了陰沉木,都難得有一部分做成配飾以辟邪納福。在遲幼欽的腦中,這可是被稱作“東方神木”的上佳木料!


  如今,入眼的,竟是被製成了馬車,這如何不讓遲幼欽覺得頗有些暴斂天物啊!不過,人家有錢,人家樂意,自己能說什麽呢?!

  微挑開車簾,看著尚是冷清的街道,回想起去年進宮,見著的那個隻會說“天作之合”的皇帝,如今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會不會也說她和曹子衿是“天作之合?”


  “王妃好似特別偏愛這街頭巷尾,連本王都入不得王妃的眼了。”曹子衿睜眼看著盤了婦人髻,著了紅色霞彩正一品宮裝,頭上僅插一隻紅玉雀釵的遲幼欽,不在其位,卻謀其職。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若不是現下需要她這個身份來權衡時局,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從前是不愛的。隻因王爺曾經帶著妾身走過,如今便久久不能忘懷。”遲幼欽留戀地放下車簾,轉過頭盈盈一笑,滿目含情地看著曹子衿:演戲就演戲,看誰惡心誰!


  曹子衿突然傾身靠近遲幼欽,左手順勢摘了遲幼欽頭上的玉釵,便又坐回原位,在手中把玩,有意無意地指向遲幼欽的脖子,“一會兒進了宮,王妃跟緊本王,不該說的話最好閉嘴。”


  “妾身省的。”說起正事,遲幼欽還是很認真的,這皇宮可不比別處,若是一語錯,那小命兒,隨時哢擦。


  “王爺,到了。”隨風停穩馬車,朝車內呼了一聲。


  曹子衿應下,便很自然地又將手中把玩的釵子在起身之際,順勢插回遲幼欽的頭髻上。而後便徑自牽了遲幼欽的右手,下了馬車。待看了一眼宮門口候著的祥公公,頭也不回地說道,“隨風你回府吧,本王與王妃末了自己回去。”


  說罷便拉著遲幼欽直直朝宮門走去。


  隨風聞言,見曹子衿和遲幼欽走了,才趕了馬車回了楚王府。


  曹子衿帶著遲幼欽進了宮門,走過那一段長長的宮闈甬道,悠悠地走到了太後的慈心宮。


  進了殿門,皇帝和太後竟已經坐在上座等著二人。


  走到內裏,曹子衿才放開自宮門起,就一直握著的那隻玉手,帶著遲幼欽端正地朝上首的二人見禮。


  “臣弟(臣妾)拜見皇兄(皇上),皇兄(皇上)萬安。”


  “臣(妾身)拜見太後,太後金安。”


  遲幼欽聽到曹子衿對太後的稱謂,一時愣住,怎麽不是叫“母後”?

  待二人行禮之後,皇帝便允了兩人的禮,並讓人賜了座。


  “十六皇弟和皇弟媳倒是來得早,母後和朕還以為要等上好半天。”


  籲……這皇帝說話這麽平易近人的啊?


  “皇兄莫要取笑臣弟,臣弟心悅欽欽,來日方長。該有的禮數,臣弟不會怠慢。”


  還真是扮演的一手好相公啊!

  見那二人聊得歡脫,沒自己插話的份兒,遲幼欽就一直靜靜地坐在位上,目光飄忽,打量這看似富麗卻滿是清冷的宮殿,還不如自己的小窩好呢。


  忽地掃眼到太後的眸光,竟渴渴地盯著自己身旁的人,而自己身旁的人,一直和那皇帝唧唧歪歪,半點不給那太後任何眼色回應。


  真奇怪!

  兩個男人聊了許久不找邊際的話,那皇帝才突然對太後說道,”母後,兒臣與十六弟還有政事相商,遲些時辰,兒臣再過來。”


  皇帝這麽說了,太後自然是不能留人的,於是便輕點鳳首,“皇帝忙,便去吧。不過,這楚王妃,哀家看著欣喜,哀家留她說說話,如何?”


  這話看似是問的皇帝,遲幼欽卻看出太後的眼角,卻是看著自己身旁的曹子衿的。


  而曹子衿,則目不斜視,喝著自己手裏的茶,麵上的臉色雖不是極寒,卻是冷冷地拒人千裏之外。


  皇帝聽罷隻說,情緒不明地說道,“若是母後閑,兒臣讓小祥子去喚皇後過來陪您,如何?”


  這下遲幼欽是聽出來了,曹子衿不想自己留在這裏,皇帝也不想。


  奇怪啊!


  聽得皇帝這麽一說,太後愣了一晌,無奈地甩袖說道,“罷了罷了……哀家不過是看楚王妃也是個讀過佛經的人,想找個懂事的人說說話罷了。既然皇帝不願意,那哀家也不強求了。”


  太後那落寞失望,毫無威嚴的模樣,直讓遲幼欽想到的,是那些空巢老人,很像。


  “如此,那朕便讓小祥子去喚皇後過來。”


  一點不客套地說罷,皇帝就喚了在外候著的祥公公,兩句簡話,讓他去鳳棲宮傳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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