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揭穿
經曆了蘭若宮後院的事情，加之又是在白暮秋的宮殿裏，顧卿霜睡得本來就不安穩，外麵的聲音一響起，她就警覺地睜開了眼。
隔著門朝外麵看了一眼，黑暗中隱約可見外麵的火光，也能聽見有人高聲喧嘩。不過大概是距離較遠，聽不太清。
於是顧卿霜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體力恢複了不少，便磨蹭著爬起來下了床，朝門口走去。她隻將門拉開一道縫往外看。
外麵竟是兩撥人在對峙。
靠近門的這一方是以竹南為首的護院，而他們攔住的則是蘭妃宮裏的人。
顧卿霜仔細看，蘭妃竟然是親自來了，竹南卻仍然寸步不讓地擋在房門前。
“大膽！你知道你在擋誰的路嗎？蘭妃娘娘大駕親臨，還不都讓開！”荷月厲聲嗬斥，企圖用蘭妃的身份把竹南等人嚇退。
竹南卻好像根本不把什麽蘭妃放在眼裏，何況荷月也不過是個下人而已，便回道：“蘭妃娘娘乃是後宮嬪妃，深夜擅入這王臣公子的府院，恐怕也不合適吧？”
“你！”荷月被竹南這一噎，瞪大了眼睛沒話說。
蘭妃表麵上沒有發火，臉上卻明顯起了一絲不耐煩的情緒，提高了聲調尖聲尖氣地說道：“若非靳王殿下帶走了本宮身邊的侍女，本宮也不會貿然前來，要說不合規矩，隻怕也是靳王殿下有違在先。這堂堂的親貴王爺，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從後宮把人帶走，領回自己家藏起來，大半夜還不放人，傳出去恐怕本宮和王爺的臉麵都會掛不住吧？”
顧卿霜聽得蘭妃一同反問，心裏也明白了——蘭妃這是來抓她回去呢！
這次白暮秋出手相救，所做這一切，雖不知究竟有何目的，但表麵上來看，他終究是幫了自己一把，如果因此給他招惹上麻煩，顧卿霜心裏也過不去，便想著自己出去，跟蘭妃走就是了。
不等她開門，便聞得白暮秋的聲音遙遙傳來。
“蘭妃娘娘多慮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白暮秋從回廊盡頭走來。
蘭妃本想接話，可看到隨著白暮秋走出來之人，登時便把話噎在了喉嚨裏。她沒想到，東太後竟然會出現。蘭妃回過神來，眼見太後已走到跟前，趕忙福身行禮。
太後揮了揮手讓蘭妃起身，但臉上明顯帶著不悅的神情，沉聲道：“蘭妃半夜三更不在自己寢宮裏歇著，卻是帶著三五仆從硬闖一個王爺的宮邸，是不是也太不成體統了？”
“太後息怒，臣妾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蘭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從前盛極一時的顧卿霜她都敢不放在眼裏，何況這個沒有太大實權的太後。
她直起身子，表麵上仍是恭敬地頷首以待，說話的語氣卻硬氣起來，道：“臣妾也是剛剛才從底下得到消息，說是靳王殿下從臣妾的後院帶走了臣妾宮中的奴婢，臣妾私以為，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不但對臣妾、對靳王，還是對整個皇室，恐怕都會有不利的影響，這才硬著頭皮急匆匆趕來要人。若是能即刻把人帶走，便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沒想到這底下的丫頭不懂事，竟然百般阻攔，還驚動了太後您的大駕！”
“靳王手底下的人他自會教育，輪不到你一個後宮婦人來說三道四。”東太後的臉更黑了一些，不論是蘭妃對白暮秋的暗加指責，還是對待自己的態度，都令東太後感覺到此人明顯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臣妾冤枉。臣妾不過是為了大局著想，靳王殿下畢竟是皇上的手足同胞，那姓顧的又是前皇後，靳王殿下帶走這姓顧的，不是白白落人話柄嗎？”蘭妃不但沒有忌諱，反而說話更加大膽起來。
“放肆！誰敢在背後嚼皇上和靳王的舌頭？那哀家就拔了她的舌頭，看她還敢不敢胡說八道！”東太後一股子怒氣將她威嚴的氣魄襯得萬分凸顯，竟也一時嚇住了趾高氣揚的蘭妃。
“母妃息怒。”這個時候，白暮秋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顧卿霜心裏暗想，這白暮秋果真是有手段的人，他知道這蘭妃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自己恐怕不能輕易壓住她，所以直接搬出太後來鎮住場麵，先給蘭妃一個下馬威，這樣他便有了說話轉圜的餘地。
這人年紀輕輕，做事卻是如此圓滑，考慮周到。
既然有白暮秋出麵，想來自己也不用這麽快就出去當出頭鳥，且看他們究竟要鬧個什麽結果出來。顧卿霜心裏想著，便按捺住性子，躲在門縫後麵注意著外頭的動靜。
白暮秋接著說道：“蘭妃娘娘顧全大局，以皇室聲譽為重，自然無可厚非，難怪皇兄平日對蘭妃也是厚寵有加。不過臣弟身為先祖子孫，也不會做有損皇室顏麵之事，所以特地請來太後，為今日之事做一個公平、公開的判斷。”
“靳王殿下能理解臣妾的苦心便好，隻要你把人還回來，今日之事，臣妾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對任何人都絕口不提，以保證靳王殿下和皇上的名譽都不會因之受損。要說怪，也隻能怪那姓顧的，到哪裏都是一身禍端！”蘭妃咬著牙冷笑了一下。
大概蘭妃以為把“禍水”二字推到顧卿霜頭上，會引起白暮秋的共鳴，省去許多麻煩，誰知白暮秋並不買賬。
“這件事，恐怕不得不提。”白暮秋臉上的神情有一瞬的陰冷，別人幾乎不可見，卻隻有最熟悉他的丫鬟竹南有所察覺。
顧卿霜在其背後，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竟聽出他話語裏那絲異樣的情緒。
他仿佛對蘭妃很生氣！
“把人帶上來。”白暮秋麵無表情地說道。
話音剛落下不久，便有幾名侍衛押著一個身材矮小，但極其魁梧的壯漢走上前來。
顧卿霜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在雲夢宮襲擊自己的那個男人嗎？她隻記得當時白暮秋將那人打暈，把自己帶走，沒成想他還讓人把此人也一同抓了回來。
那壯漢被五花大綁，老老實實地走過來，可是一看見對麵的荷月，立馬就跳了起來，急不可耐地想要跑過去。
白暮秋對那幾名侍衛遞了個眼色，他們便鬆了手，任由那壯漢朝荷月奔了過去。他上身被捆縛著，隻有一雙腿在擺動，活像一隻會走路的肉粽子。
“姑姑！姑姑！”壯漢小孩子一般地蹭著荷月。
蘭妃一下子臉都綠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荷月，似是讓荷月立馬解決掉這個麻煩。
荷月一臉尷尬，拚命想要躲避，可根本甩不掉那狗皮膏藥一樣的壯漢。
“姑姑！我要美人！美人！美人跟我睡覺！姑姑，我要美人！”壯漢對著荷月不停地重複這幾句話，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
看著這個滿臉橫肉的矮小壯漢對一個身形嬌小的女人撒嬌，這反差讓在場的人都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奴婢、奴婢不認識他！奴婢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荷月急忙解釋。
“你不認識他，可他卻很清楚地認識你。比任何事情都清楚。”白暮秋冷冰冰的麵孔就像是個冷酷的殺手，而荷月就是他的“獵物”。
竹南拿出一頁紙來，上麵是荷月的宗族信息。
“我們已經調查過你的族譜，雖然你是隨著蘭妃陪嫁進宮，之前填寫族譜信息的時候又有所保留，不過根據這些蛛絲馬跡查到你的家族宗親並不難。如果我們的調查沒錯的話，你的家族裏的確有一個智力殘障的男子，是你大哥的兒子。你們兩兄妹年齡差距相當大，你大哥成婚生子又早，導致你侄子看上去比你還大許多。這個人——”
說著，竹南指向那矮小壯漢。
“他的族譜信息和你剛好對上。而且我們還查到，三個月前你買通了內務府的人，讓此人開始清理和運送蘭若宮的夜香。他在宮裏不認識別人，你也不許他跟旁人說話，你怕別人知道你們的關係，知道你有個智力有問題的侄子。”
竹南這番話讓荷月目瞪口呆，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許久，她才嘟囔著為自己辯解說：“那、那又怎麽樣？誰願意別人知道自己家裏有個傻子？我不過是想以家人的身份幫他一把，因為沒有別人會收留他了！”
“或許你讓他留在宮裏的初衷的確是為了幫助他找一份生計，但是當你開始用這幅畫來教唆他，讓他去騷擾某個宮女的時候，恐怕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吧？”竹南招了招手。
這次是兩名侍衛押送著一個丫鬟過來，另外還有一副畫著顧卿霜畫像的圖。
“荷、荷月姑姑，奴婢……”那丫鬟低下頭不敢正視荷月的眼睛。
竹南將那幅畫拿過來，對荷月說道：“想來你是知道事情敗露，趕著去和某些人商量對策，所以讓底下丫鬟去幫你收拾殘局，但那沒想到這東西還沒來得及被燒掉，就被我們抓個正著。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頓了頓，竹南補充道，“不過，你還能有下次機會嗎？”
荷月被這一連串的指證徹底擊垮了，“噗通”一聲跪下來，抓著蘭妃的衣擺哀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蘭妃又氣又急，雖說這次荷月辦事不周全，令她顏麵掃地，可荷月畢竟是她的心腹，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見死不救。蘭妃本就是直脾氣，這種狀況下，她就幹脆掰開了對白暮秋說道：“靳王殿下，本宮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希望你現在也能看清形勢。荷月雖然有錯，但她對付的畢竟也是你的敵人。那姓顧的給本宮造成的困擾，可遠遠不及她從你手裏奪走的東西要緊！比起本宮來說，你應該更希望她不好過吧？”
顧卿霜心裏“咯噔”一下，她沒想到蘭妃竟然大膽到敢提到這件事。東太後和靳王的心思再怎麽昭然若揭，也是不能擺在明麵上來的，蘭妃想用這件事來拉攏靳王，可隻怕靳王母子沒有那麽目光短淺，會吃她這一套。
“放肆！”東太後厲聲嗬斥，“顧氏和靳王從無個人恩怨，又何來敵人之說？何況後宮事宜，怎敢以私人恩怨開脫？”說著瞪了一眼荷月，“這丫鬟膽大包天，竟敢私心害人，擾亂後宮，最不可恕！來人，將她打入內務府大牢，依律嚴懲！”
“不要、不要……太後饒命，娘娘饒命啊！太後饒命！娘娘救奴婢，娘娘！娘娘！”荷月哭喊著懇求東太後和蘭妃，隻是東太後鐵了心要治她，蘭妃理虧在前，敢怒不敢言，未免把自己也搭進去，隻能眼睜睜看著荷月被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