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蘭若宮的丫鬟
第51章 蘭若宮的丫鬟
蘭若宮，金字的招牌在陽光下反著刺眼的光。
宮門前看守的侍衛將顧卿霜和伶兒攔下來，喝問道：“幹什麽的？”
不等顧卿霜答話，從她倆背後傳來了接話的聲音：“讓她進去。”
顧卿霜回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荷月已經跟過來了，就站在她們身後。然後荷月走上前來，看了顧卿霜一眼，挑著笑對兩名侍衛說道：“這是咱們宮裏新來的婢女。”
顧卿霜盡可能地讓自己習慣荷月的嘲諷，既然來到了這裏，這種情況日後怕是不會少，所以她不去理會荷月，徑直朝庭院裏走去。
伶兒想要跟上去，誰知荷月突然插手進來，攔在伶兒前麵。
“你幹什麽？”伶兒瞪了荷月一眼。
荷月也不惱，笑眯眯地對伶兒說道：“我明明說的是她可以進去，不是說你。”她看了看顧卿霜，又看了看伶兒。
“你什麽意思？”伶兒又驚又疑地問道。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那你就仔細聽好了，太後隻是答應了讓顧卿霜到蘭若宮為婢，而你，還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去內務府報道。這蘭若宮的大門，沒有允許，不許你踏入半步。”荷月斜睨著伶兒，隻覺得伶兒此刻臉上的表情真是精彩至極。
“你說什麽……不、不可能！讓我進去！我要和小姐一起，你們不能這麽做！”伶兒推開荷月，想要跑到顧卿霜身邊，可兩旁的侍衛立馬將刀交叉在伶兒麵前，擋住了她。
“新奴婢跟我來，帶你去住處，其他無關的人，都給我轟出去！”荷月扭著腰肢，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院子裏。
顧卿霜想要出去，可那些侍衛也同樣攔著她。荷月一發話，幾名奴婢更是直接上前來拽住她把她往裏邊拉去。
“小姐！”伶兒沒法闖過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顧卿霜消失在眼前。
荷月帶著顧卿霜前往後院，不得不說，蘭若宮的院子幾乎有雲夢宮的兩倍大，宮人們的住處在西南角，有五六個房間，都是通鋪，同時能住下四到八個人，高級宮女則是兩人住一間房，在更靠近蘭妃寢殿的地方。
顧卿霜被安排在八個人的住房裏，一張大通鋪緊靠著三麵牆，床沿離對麵牆的距離很窄，隻留下了放一張大長桌和一條過道的空間。床鋪已經被七個人占滿，隻在床頭靠牆的地方勉強給顧卿霜騰出一小塊空間。
“把東西放好，收拾收拾，準備幹活吧。翠姑會給你做好安排。”荷月吩咐著，轉身看了一眼身後那個中年嬤嬤。
這個嬤嬤便是翠姑，掌管後院的低等宮女，她衝荷月點點頭，看樣是早就商議好了對顧卿霜的安置。荷月盯著顧卿霜笑眯眯地對眾人說道：“這位可是曾經的皇後娘娘，堂堂的顧家千金、將軍小姐，以後都給我好好照顧著點。”
眾人意會地竊竊私語起來，不斷瞟著顧卿霜，顧卿霜隻埋首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並不去理會其他人。
翠姑將抱在懷裏的一套衣裳扔在顧卿霜床上，道：“把衣裳換好，出來找我。”說罷，翠姑跟著荷月一齊出去了。
顧卿霜幽幽地歎了口氣，把布衣拿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屋子一覽無餘，根本就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她該去哪裏換衣服？
“看什麽看呢？”一名高高瘦瘦的丫鬟朝顧卿霜瞪了一眼，“沒聽見翠姑讓你趕緊換好衣服去幹活嗎？”
“可是，這裏……”顧卿霜也顧不得什麽姿態，畢竟人在屋簷下，不低頭也不行了，這些丫鬟在這裏呆的時間久，比她更清楚這裏的環境和規矩，她咬了咬牙問道，“我該去哪兒換衣服？”
“去哪兒？噗！”剛才那丫鬟捂著嘴，和身旁幾個丫鬟一同笑出聲來，“她竟然問我去哪兒換衣服？哈哈哈，笑死了，真好笑！”
顧卿霜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麽讓她們笑成這樣。
那高高瘦瘦的丫鬟笑夠了，才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顧卿霜一眼，道：“你以為你是誰啊？讓你換衣服，當然就是在這裏換了！真當自己還是皇後娘娘，是千金小姐呢，換衣服還要讓人專門給你拉個屏風，丫鬟奴才們伺候著不成？”
“在……這裏？”顧卿霜有點訝異地睜大眼，環顧四周，七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雖說以前她更衣時也有丫鬟下人們伺候著，可光著身子的時候頂多也就伶兒俐兒兩人在旁邊，何況那種情況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她覺得現在自己就像一件展品一樣，站在眾人中間正被圍觀、指點、評價……想到這裏，她有點雞皮疙瘩掉一地。
高瘦的丫鬟見顧卿霜抱著衣服一動不動，又開口說道：“翠姑讓你盡快換好衣服，你還傻站著幹嘛？趕緊脫呀！”
“對呀，快脫呀！”另外幾名丫鬟也附和著說。
顧卿霜猶豫著，解開了上衣的兩個扣子，就有些下不去手了。她背轉身，咬著嘴唇，越是想去忽略身後的目光，越是心裏像火燒一樣，臉紅到耳朵根兒。
“怎麽，第一天當奴婢，連脫-衣服、穿衣服都不會了？”高瘦的丫鬟並不肯就此放過顧卿霜，她看了看左右附和她的丫鬟，都憤憤地看著顧卿霜，好像她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忽然露出一個盤算著鬼主意的笑容，道，“皇後娘娘是被人伺候慣了，非得要人幫她脫才行呢，姐妹們，咱們就幫她一手好了！”
就在眾人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高瘦的丫鬟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去，把顧卿霜拽到人群中來，伸手將顧卿霜的前襟撕扯開來。
顧卿霜感到胸前一涼，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識地驚呼道：“你幹什麽！”
“幫你脫-衣服啊！”高瘦的丫鬟惡狠狠地瞪著顧卿霜，好似一條正在捕食的野獸般，窮凶極惡地和想要反抗的顧卿霜扭在一起。那幾個原先就給高瘦丫鬟幫腔的，見勢也圍上來，將顧卿霜堵在中間，五六個人，十幾雙手，不知輕重地拉扯著顧卿霜，撕開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管什麽盤扣還是腰帶，凡是她們能抓住的地方就用力地拖拽。
很快，顧卿霜身上的紗衣就被撕扯得破爛不堪。
“放開我！你們這群惡奴！”顧卿霜憋得滿臉通紅，終於按捺不住又羞又憤的火氣，抓住麵前高瘦的丫鬟的胳膊，一個擒拿，扣住對方的腋窩和手腕，接力將人摔了出去。
雖說顧卿霜自幼就不愛習武，可她究竟也是將軍府的小姐，也被父親逼著學了幾招防身的招數，盡管隻是些三腳貓的功夫，但對付這幾個隻會仗著人多動手的小丫鬟是綽綽有餘了。
那高瘦的丫鬟被重重地甩在地上，疼得直叫喚，其他人嚇得也不敢再對顧卿霜動手，紛紛去圍住摔倒的人。
這時門口傳來尖利的嗬斥聲：“你們在幹什麽！”
顧卿霜驚魂未定，被這聲音一震，不自覺地心頭猛然一沉，她抬起頭，看見翠姑雙手叉腰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
“翠姑，都是她，都是這個女人，她不識好歹！”一名小丫鬟指向顧卿霜，氣憤地說道，“我們好心教她習慣咱們蘭若宮的規矩，可她不但不聽，還動手打人！”
“我沒……明明是你們先……”顧卿霜想要解釋，可那幾名丫鬟紛紛指著她作證，是她莫名其妙動手打人。
翠姑看著顧卿霜，喝道：“好了！你，跟我出來！”
“可是我……”顧卿霜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還有紅腫的抓痕，可是她剛才竟然沒有感覺到疼，現在也是。
“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翠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顧卿霜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蘭若宮，以她往日和蘭妃的關係，蘭妃怎會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她竟然還試圖跟這些人講道理，這個翠姑隻怕也是蘭妃安排好了的。
“走啊！”一個丫鬟過來把顧卿霜往前麵推了一把。
顧卿霜踉蹌地走了兩步，雙手抓著被撕爛的前襟，緩步走出屋去。
陽光籠罩下來，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刺眼。
顧卿霜微微眯起眼眸，看見翠姑就站在前麵，見她來了才繼續往前走。顧卿霜隻好跟上去，穿過大半個院子，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這裏是雲夢宮的茅房所在，陣陣地發出刺鼻的氣味。
翠姑捂住鼻子說：“今後你就負責清理整個雲夢宮的夜香，每天早晚收拾一次，拿到這裏來倒進茅房裏，然後把夜香壺刷洗幹淨。聽懂了嗎？”
顧卿霜看著堆積在這裏的空夜香壺，看樣子在她來之前，是有別人負責這件事。
“我問你聽懂了沒有！”翠姑狠狠地戳了一下顧卿霜的太陽穴，顧卿霜差點沒站穩，點了點頭。翠姑並不很滿意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氣，翻著白眼說：“那你還愣著幹什麽？沒看見那麽多夜香壺堆在這裏，你等著它們發臭，熏得整個宮裏都是味道嗎？”
顧卿霜也不多說什麽，既然已經無力改變，隻能硬著頭皮去麵對。可笑的是她顧卿霜高傲了半輩子，卻沒想到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犯下的錯，總歸由她自己來承擔，那別人對她犯下的那些，又該怎麽辦？
她心裏萌芽著的恨，隱隱作祟。
“死丫頭！今天不把這些刷完，你就甭吃飯了！”翠姑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顧卿霜咬牙拿起毛刷，埋頭看著麵前堆積的夜香壺，將其中一個的蓋子揭開。頓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顧卿霜被熏得立馬轉過身去，胃裏翻江倒海地一陣幹嘔，慶幸的是她今天並沒有吃什麽東西，所以啐了幾口酸水之後，便沒有別的反應了。她把身上的絹子掏出來，疊成三角狀蒙在臉上，遮住口鼻，然後用清水和毛刷，笨拙地清洗起麵前這堆東西來。
對於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來說，做這樣的活兒簡直像要她的命一樣，整個下午她連口水都沒喝，卻還是隻洗完了三分之二不到。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晚間的春風帶著寒意瑟瑟地吹著，陰冷的角落裏樹葉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突然，一聲異樣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顧卿霜驚詫地回頭去看，隻見一個黑影佇立在背後，不等她看清對方是誰，那人拳頭一揮，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