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禍水東引

  說到年齡，真是戳到眾位妃嬪的痛處，過了這個年，便又增了一歲，尤其是已然過了雙十的貴德二妃，更是聽不得這個。


  抬頭看看賢妃，麵容紅豔，去年來的時候才剛剛及笄，如今擦過年，也才往十六上數，果然是花一樣的年齡。


  容茵已經二十又三了，是後妃裏麵最大的，以前不覺得，如今這心仿佛已經老態龍鍾了，不過，她倒是無所謂，無非整日死水一般地日複一日罷了。


  淑妃是三妃裏麵最小的，如今也接近雙十，眼下又懷了身子，已經出了三個月，腰身有些笨拙，覺得更是無法入皇上的眼了，心裏苦澀難言，所以，此時也隻能抓住出身來說事。


  “此理不通，臣妾一直以為位分是按著先來後到呢！若按著娘娘門第的道理來說，皇後娘娘您這後位何以得來？”


  容茵看向淑妃，覺得一個做了母親的人，性子還是那麽直來直去，倒是難得。其實，淑妃已不是原本那個直率之人，她此時是披著直率有意而為。


  容茵也不是沒有識人的本事，不過是不上心，對一切都不願意費思量。


  坤寧宮大殿上一時寂然無聲。


  “不因先來，不為家勢，自然是來自皇上的愛重，妹妹這都糊塗了？”德妃笑著對淑妃說。


  “也不對，若愛重，昨晚為何……”


  “好了，眾位何必為了這點子小事煩惱，皇上立本宮為後，不是說了嗎？本宮祖父捐巨資賑災，有功於朝廷；當時諸位妹妹還沒有來，本宮也算是占了先，愛不愛重的倒也在其次，何況，皇上對哪位妹妹不愛重？”


  容茵這話將眾人的話頭給截住了，三妃一時安靜下來。


  賢妃剛剛冊封，一切都才剛剛開始，適才也是因為自己惹起的紛擾，此時一直任人說嘴，不做分辨，就怕再次挑起事端。


  賢妃從坤寧宮出來，這才回了慈寧宮。


  “嘉兒，你糊塗啊，如何在昨晚承寵！”太皇太後語氣有些急躁，一向笑眯眯的神情蕩然無存。


  “這不是外祖母和母親盼望的事情嗎？”方嘉有些淡淡的，端了茶盞靜靜地喝著。


  太皇太後歎口氣，“嘉兒，我不過是心疼你，皇上為何在昨晚臨幸你？你想過沒有？”


  方嘉放下茶盞，認真地看著太皇太後，“外祖母，嘉兒知道，皇上一招禍水東引，不過是為了保護皇後娘娘。不過，嘉兒既然選擇此路，就不會怕，如此倒也甚好，皇上自然覺得欠我一份情分，不然我的賢妃也不會來得如此容易，畢竟良嬪還懷著子嗣呢！”


  太皇太後再次歎氣，“也好，總之你自己以後當心，這後宮裏雖是一起子女人，吃起人來卻是連骨頭都不剩；不過，也不用草木皆兵，外祖母還活著呢。”


  明日便要正月二十了，朝廷終於要開印了，此時皇上召了韋榮琰來禦書房。


  皇上指著禦案上的一堆堆的折子，笑著說：“這都是這二十來天朝臣們送上來的，景雲也來瞧瞧。”


  這些折子一開始是鋪天蓋地彈劾“皇後乖張，屢犯祖製，德行有虧，上天有懲，實在不赦”，後來竟然變了風向，一致乞求皇上加恩選秀，因為坤位有邪祟衝撞，才致風雨不調，秀女入宮以便衝喜，消除宮裏的晦氣，上天自然便能降下甘霖。


  “景雲覺得朕該如何做？”


  韋榮琰想到正月十五賢妃受封一事，笑著說：“皇上不是已經想好了？臣覺得皇上英明。”


  皇上想到韋榮琰和他的媳婦整日裏琴瑟和鳴的，有心為難為難他問：“若易地而處呢？景雲如何做？”


  韋榮琰忙跪地磕頭，“臣不敢！”


  皇上看著地上的韋榮琰，思量著他話裏的“不敢”，是不敢易地而處，還是不敢對不住他媳婦？

  “對不住？”皇上無奈歎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便認為寵幸個女子是“對不住”那個女人了。


  皇上已無興趣為難他，勉強笑了笑，“就你小子鬼精。”說完叫了起，接著說，“朕若是下個‘罪己詔’呢！”


  韋榮琰一愣，抬眼看看皇上，麵上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想了想才說：“臣估計皇上這‘罪己詔’最終也得被內閣給拒回來。”


  “你們敢！”皇上聲氣高了些。


  “有何不敢的？其一，皇上雖說將臣強行楔入內閣，然內閣還是賈泰生一手遮天，臣寡不敵眾，最終結果還是賈首輔說了算；其二，就算臣說了算，臣也不樂意，皇上豈能隨意下‘罪己詔’？這定然也是賈首輔的理由，拒絕回來，可謂一片忠心呐。”


  “是朕魯莽，有違祖製的是朕，朕該當負起這個責任。”


  “皇上，您即便下了‘罪己詔’也無濟於事，欽天監測出的是‘坤位有衝’，追根究底是皇後鎮不住坤位，上天風雨不調，得——”


  “你也這樣認為？”


  韋榮琰看著皇上冷肅的目光，心裏有了底，“臣不這麽認為，可如今大周的百姓會這麽認為，加之皇上為了皇後屢次破壞祖製，若再為皇後下‘罪己詔’，皇後的命休矣。”


  皇上一時沒有說話，眉眼間露出些輕愁。


  “其實皇上心裏清楚地很，何用臣來說話，說起來皇上不單為了皇後違背了祖製，新封的賢妃娘娘也不符合祖製呀，然朝臣為何隻揪著皇後娘娘不放？”


  “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皇上無需自責，懷璧其罪，即便沒有這事，總還有其他之事。況，皇上一招‘禍水東引’用得爐火純青，成功解了皇後的危機，眼下他們鬧著選秀可見皇上牽著他們的鼻子走，已經成功了，臣恭喜皇上。”


  韋榮琰起身笑著給皇上行禮道喜。


  皇上惡狠狠地瞪著他，“馬上從朕的眼前消失！”


  正月二十，朝廷開印早朝，百官行禮問安畢，欽天監監正便提出“天生異象”之事，卻決口不提“坤位有衝”。


  這事，自然不能提，皇後不堪坤位，皇上一下允了廢後，照著元月十五的動向來看，那不成了給她人做嫁衣裳，後位暫時動不得，還得要那個商戶女多待一陣子。


  欽天監說完，殿中百官烏洋洋跪地不起，乞求皇上“選秀衝喜”，連韋榮琰也跟著跪地請求了，花正茂看到韋閣老跪地，心裏雖不痛快，到底也跟著跪下了，到最後竟然一個站著的也沒有了。


  原本已經想定的事情，皇上如今看到這滿大殿的朝臣，揪著自己的家事不放，要死要活地逼迫君王，氣焰囂張，心裏不痛快極了，他雖不能任著性子殺伐，卻能磨一磨他們，讓他們來個寢食難安，萬蟻齧心。


  “此事，容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