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叉出去
享國公世子容文齋，皇後的父親日夜兼程，好得在頭七這日趕了回來，一進門便裹了喪服直撲靈堂，幾乎哭昏過去。
皇上親祭給了享國公的無上尊榮，京裏的皇親勳貴、大小官員，便也聞風而動，紛紛來吊，尤其是頭七這天，是第一個正日子，府門前車馬轎傘，一起一起地來來去去，容府主家迎來送往，磕頭謝客也一刻不得停。
賈首輔也帶了奠儀前來吊唁，手撚三炷香，嘴角念念哀詞，恰有其分地表達了對死者的敬意；六皇子淩昂雖還是少年郎，此刻也專程帶了奠儀來祭奠。
等一套禮儀過後，容文齋起身親自招呼六皇子。六皇子看容文齋眼睛已然哭得紅腫不堪，勸慰一句節哀。
“六殿下，請上房歇息。”
“容伯父不用顧忌我，我先去看看皇嫂。”
容文齋想是哭得累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才說：“哦，皇後娘娘在棚後的廳堂裏守靈呢，隻是屋子裏全是女眷……”
六皇子沒有等容文齋說完，便截了話頭，“哪裏有那些忌諱，我是皇嫂養大的，如今祖父去世，皇嫂定然傷心欲絕，皇嫂本來身子骨不好，我擔心皇嫂挺不住，拿了進貢的大補丹，給皇嫂用些。”
容文齋見他如此說，見他確實還是一副少年郎的稚氣的樣子，便伸手比了個請的姿態，親自引導後麵靈堂裏去了。
前麵棚裏置放著棺醇，後麵也照樣擺放著靈位，六皇子進屋先對著牌位鄭重地跪地磕頭，一屋子的麻衣女眷跟著磕頭謝客，又一次號哭起來。
六皇子一眼看到跪在靈位跟前的皇嫂，便起身走了過去，伸手將皇嫂攙扶起來，容茵起來眼前黑了一陣，身子有些晃，拉著六皇子的手穩了好一會兒。
“皇嫂且坐一陣子，這樣子跪一天哪裏受得住？”
容茵等眼前的黑芒慢慢散去，這才抬頭看著六皇子，“你如何來了？這裏是靈堂，你且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我來陪著皇嫂。”說話便跟旁邊料理事情的仆婦要麻衣，倒是讓滿屋子的人驚懼不已，連哭都忘記了。
這可真是胡鬧，一個皇子來給外戚披麻戴孝，六皇子敢穿，容家卻不敢受用。
容茵忙拉了他阻止，“這如何使得？若傳揚出去，不等禦史彈劾，皇上那裏又要罰你跪太廟。”
“我才不怕，皇嫂將我養大，皇嫂的祖父等於我的祖父，如今穿麻衣送一送也該當。”
“胡說！你的祖父在太廟裏供奉著呢！你這樣胡鬧，到時候不單我，還有我們整個容家都要遭殃，為這個值得嗎？”
六皇子心裏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但是他就是想要跟皇嫂一樣穿麻衣，似乎這樣才能夠分擔皇嫂的悲傷。
容茵見他不說話，知道他聽進去了，便又溫言勸阻：“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前麵吊唁過了，祖父仙靈也能受用，不用非要拘泥於這些。”
“那我在這裏陪著你，你不要趕我走。”
六皇子拉著容茵的衣袖，容茵看著他眼裏的堅持，也便不再說什麽，吩咐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六皇子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
“這是西域神僧給的丸藥，裏麵用了很多神奇的藥材，是很好的補藥，皇嫂這些日子且有得熬，身子定然撐不住，我知道李院正在這裏看顧著皇嫂，然禦醫用藥都是溫溫吞吞的，不頂事。這個我給李院正瞧過了，他也說這個是好東西，皇嫂用了能很快地調理身子。”
容茵知道六皇子不會害自己的，就算沒有李院正檢驗，她也相信他。何況她自己也怕撐不住，便拿過丸藥吃了下去，過不多久，身子果然覺得有些回暖，不再像適才那樣冰冷麻木了。
突然，外麵是司儀的聲音傳來：“宣府總兵府錢夫人來奠——”
這錢夫人便是孫貴妃的母親，因為貴妃的阻撓，容茵連祖父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如今聽到錢夫人來吊，心裏一蓬一蓬的火便燒起來，她努力壓抑著，不想讓祖父走得不安心，然在看到錢夫人進來的一刹那便再也忍不住。
容茵猝然站起來，阻止錢夫人假惺惺地磕頭，“夫人的頭，祖父可受不起。”
錢夫人忙給皇後見禮，“皇後娘娘安！”
“拜貴妃所賜，本宮倒是還安。隻是我祖父見了夫人，或可魂魄不安，還是請夫人出去吧。”
服喪的主家出殯前都是見人磕頭的，錢夫人是來拜祭的客，竟然遭到嫌棄，一時覺得臉上無光，隻是眼前之人是皇後，她心裏再生氣也隻能陪著小心，忍耐著。
“娘娘，臣妾是來拜祭的，給國公爺磕過頭也算全了臣妾的禮。”
容茵看到錢夫人一臉虛偽的做派，早已經不耐煩，喊了身邊隨侍的宮人，將其直接叉出去了，丟出了府門。
錢夫人氣得肺都要炸開了，看到周圍看熱鬧的人一臉興味，忙遮了臉鑽進轎子裏，覺得顏麵全失，咬著牙恨著皇後，當即便派了人將消息送進宮裏，自己回府便“病倒在床”了。
萬安宮，貴妃端著茶盞跟德妃幾位正說話，寶扇俯身在貴妃的耳邊將這件事說了一遍。
貴妃手裏的杯子“哐當”一聲摔碎在地上，屋裏的人全都怔在當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妹妹這是怎麽了？為何發這麽大的火？”德妃忙問。
“豈有此理，這真是給臉不要臉了。”貴妃猝然站起來，對著德妃說，“姐姐妹妹們先回去吧，眼下我這口氣到底咽不下，定要到皇上跟前理論理論。”
眾人見狀，心知情況不好，即便心裏好奇也還是忙放了茶盞辭出去，德妃沒動，等眾妃嬪妃走了之後，接著問：“出了何事？妹妹不妨說出來，姐姐也可給妹妹參詳參詳。”
“那個商女簡直不知死活，我母親好心去拜祭，竟然被她強硬地攆出來，眼下我母親已經氣得臥床不起了，姐姐說，這口氣我如何咽下去？”
德妃也很是驚奇，皇後這是瘋了不成，若是恃寵而驕也說得過去，可是眼下分明無寵啊，至少明麵上沒有，這不正給禦史個活靶子嗎？
德妃看到貴妃即將走出門去，忙拉住了她：“妹妹且慢，聽姐姐一句勸，此事不宜去找皇上。”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