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哄人

  皇上抬腳便要出坤寧宮,走了幾步突然又刹住腳步,在禦書房裏來回踱步。


  “傳朕旨意,享國公薨,準皇後回府,守靈哭祭。”小喜子聽到旨意,如蒙大赦,忙爬起來去傳旨。


  皇後還在昏睡,身上的熱還沒有退去,隻是皇上口諭得接,此事對於皇後來說也等不得。


  佩芳狠心去喚皇後醒來,皇後睡得極不安穩,一直說胡話,佩芳叫了很久也沒有叫醒,正無計可施的時候,皇上進門了,佩芳等忙行禮請安。


  皇上看到床上待死不活的皇後,眉頭皺得能夾死一直蚊子。


  “皇後身子如何了?”


  佩芳打心眼裏不想搭理皇上,隻是不得不回話,話裏卻多少帶了些不滿:“回皇上,娘娘聽到享國公病危,悲痛欲絕,出了一身汗,許是因為在萬安宮門口跪了半天,受了風寒,眼下熱還沒有退。”


  佩芳看到皇上臉色冰寒,忙跪地請罪,“奴婢沒有照看好娘娘,請皇上責罰。”


  皇上也沒工夫跟她計較,坐在床沿,拿手去摸容茵的額頭,這個時候正是上燒的時候,即便服了藥,一時半會也壓不下去。


  容茵夢裏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柔,轉頭將自己的小臉窩進那隻久違的溫情的手心裏,蹭了蹭。


  皇上被她蹭得心裏如同長了絨毛,軟軟的,癢癢的,心生憐愛,拿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精瓷一樣的臉,卻摸到了一把濕潤。


  皇上頓時慌了手腳,回頭看看還跪在旁邊的佩芳,抬手屏退了她們。


  等她們都出去了,皇上才略鬆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這張臉,腹誹著:“哭,就知道哭,跟朕鬧的能耐呢?倆侍衛就能將你擋在了萬安宮外,真是給朕長臉。”


  皇上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何時就將這個女人當做了自己的一部分,她不爭氣就是給自己丟臉,她眼下難受,他的五髒六腑便跟穿了線一樣,線頭在她的手裏,牽一牽便扯著疼。


  皇上又看一眼門口,確定沒人,偷偷地將容茵抱在懷裏,低頭親吻她的臉頰,一下一下,將她臉上的眼淚悉數收進自己的嘴裏,澀澀的又帶著甜蜜。


  容茵終於找到了這個熟悉的懷抱,委屈極了,眼淚洇洇不止,他越是親吻,她的眼淚越發橫流,大有決堤之勢。


  皇上手足無措,真想捂住她的雙眼,將她的淚水全都堵回去,可是皇上憋半天,突然憋出一句話。


  “不哭了,乖啊。”


  聲音沙啞低沉,連皇上自己也怔住了,看著懷裏的人不敢置信這是自己說的話。不過,皇上很快給自己找了理由,她病得如此嚴重,又哭得可憐,朕實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出言哄她。


  等哄過這一句,皇上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那哄人的話打著滾兒地往外湧,似乎這些話早種在了他的心裏,說來再自然不過。


  “你乖乖的,咱不能哭了,看哭的臉兒都皺起來了。”皇上用大拇指輕輕地摩梭著她的眼角,試圖阻止那無止盡的淚水。


  “現下咱先養好身子,等到了國公府,還有你哭的時候呢。今日的事是朕不對,求娘娘多擔待,朕不是故意的,都是那個該死貴妃,她挾恩以報,算計了朕,你等著,朕早晚算計回來,給咱乖乖報仇。”


  皇上說著緊了緊懷抱,容茵順著他的手臂越發往他的懷裏窩了窩。


  皇上的心都要化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女人在自己懷裏的滋味,這真是一種甜蜜的折磨,這種折磨越品越發地上癮,如同種了蠱,須臾離不得。


  皇上扯過被子給她裹了裹,生怕她再次受涼,等收拾停當,低頭看著她,眼下她的眼淚少了些,隻是嘴裏還嗚嗚咽咽地嘟囔著什麽。


  皇上將耳朵貼在她的嘴邊,好在聽到了一個詞語——“壞人”,皇上苦澀地笑了笑,這是在夢裏還跟朕鬧呢,就不知道她與之哭訴的是誰?

  是朕嗎?

  皇上甩了甩頭,讓自己不要再糾纏這個問題,總之這個女人現在在朕的懷裏。


  聽她又嘟囔了幾句,皇上低頭親了親那張撅著的小嘴,接著哄:“朕是壞人,那乖乖更要快些好起來,才能打壞人。到時候,你若是打不過,就求朕,求好了,朕替你打壞人,好不好?”


  皇上再次親了一口,忍不住笑起來,如同偷了油的老鼠,沾了大便宜。


  “你不說話,朕便當你是答應了。”皇上說著還笑了幾聲,很有些得意的成分在,“你說到時候,朕要你怎麽求呢?”


  皇上問這話的時候,再次低頭看著懷裏的人,此時容茵已經睜開了眼睛,可是皇上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眈眈盯著她,等不到她回答,便又自顧自說話。


  “恩,你這樣愛哭,到時候定要哭的,且哭起來沒完沒了。不如現在咱們先說好,不許這樣,你哭起來醜醜的,還是笑吧,給朕個笑模樣,朕沒準連心都化成了一灘水了,還不是任你施為。”


  皇上的拇指撫摸著容茵的臉頰,拇指上有握劍留下的微微的繭子,剮蹭著容茵,讓容茵感覺在輕如羽毛的柔情中多了分真實。


  “你瞧,朕這個壞人何其沒有出息,竟然敵不過你的一哭一笑!為何看著朕不說話?朕這樣說,你感動了嗎?乖乖,不用太感動,朕隻要你快些好起來。”


  皇上說話間用額頭對著容茵的額頭,容茵倏然閉上眼睛,心卻砰砰然跳起來。


  “倒是退了燒了。”


  皇上小心翼翼地將容茵重新放回床上,回頭喊人召禦醫即刻來看看。


  佩芳等人進來察看皇後情形,皇上悄悄退後一步,重新恢複成了那個冷肅的君王。


  來得是李院正,謹慎地給皇後診了脈,“回皇上,娘娘的高熱已經退去,不過身子還很虛弱,傷寒燒熱是很容易反複的,要仔細將養著。”


  皇上有心給她用點安神藥,怕她醒來鬧,終是沒有將這個想法說出口,隻是擔憂地說:“皇後若是醒來定要去國公府一趟的。”


  李院正想了想才又說:“怎麽著也要明日才行,今日若再勞乏,晚上定然會上燒的。”


  皇上回頭看看容茵,略一思忖:“享國公薨,朕心甚痛,皇後亦然,身為兒孫守靈哭祭實乃本分,所謂‘事死如事生’。這樣,你跟著皇後一塊去,仔細照應著,每次掐著時辰用藥,藥上多斟酌斟酌,盡量控製住發熱。”


  皇上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他自己心裏清楚,他舍不得再難為她。


  “微臣遵旨。”


  皇上又囑咐佩芳,“等皇後醒來,什麽時候出宮隨著她,你要好好伺候著,每次要哄著多用些飯食,皇後若是不從,便傳朕口諭,即刻回宮。”


  “奴婢記下了。”


  佩芳跪地磕頭謝恩,這次倒是真心實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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