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孩生日娘苦日
貴妃心裏的喜悅一下子跑了沒影，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她眼睜睜看著皇後走進殿來，每一步都似乎碾著她的心尖，等皇後走到她的前麵，她突然上前幾步跟皇後並肩。
“皇上，皇後來得如此晚，故意耽擱時辰，顯然‘萬壽’二字於皇後來說無足輕重。”
“貴妃，你再聒噪下去，耽誤吉時的可就是你了。”
“你……”貴妃氣得說不出話，一臉委屈地看向皇上。
容茵閑閑地對她說了一句，也轉頭看向皇上，此時皇上一身紅色的十二團龍吉服加身，倒是比平日裏著明黃的龍袍多了些溫暖的感覺。
隻是皇上此時的臉色跟這吉服一點不相稱，當然，她連皇上盛怒的臉色都經曆過，眼下的冷然她倒也不放在心上。
容茵不緊不慢地說：“皇上雖貴為天子，但也是父母生養的。民間講究個‘孩生日娘苦日’，在這一天總要給母親磕頭的。臣妾知道皇上已經去磕過頭了，臣妾作為兒媳，也該做好兒媳的本分，是以，臣妾先到了奉先殿，給孝義太後（皇上的生母）磕頭，這才來的遲了些，望皇上責罰。”
往年皇上總是一早攜了皇後，兩人一起到奉先殿磕頭行禮的，隻是今年似乎什麽都不一樣了，皇後最終沒有等到皇上，心裏已經無所謂悲喜，最後自己去了奉先殿，在那裏跪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乾清宮。
皇上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凝視著皇後好一會兒才說，“皇後有心了。”
貴妃看著二人你來我往的對視，心裏氣恨難當，怎能如此讓皇後輕輕鬆鬆遮掩過去？
“皇上……”
“貴妃為朕的生辰操心勞心，朕心甚慰，賞貴妃玉如意一對，碧玉金步搖一支，玲瓏翡翠果盤一對，進貢的螺子黛一盒。”
得了賞賜，貴妃不好再說什麽，隻能跪地謝恩。
“吉時已到，貴妃你退後吧。”
貴妃抬起頭來，恩賞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喜悅，相反，在這節骨眼上，皇上輕輕鬆鬆的一句話便又一次戳痛了她的心，到底不是皇後，做得再好，也就跟打發下人一樣賞些金銀玩意兒，說到底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個妾室。
“妹妹還不回來。”身後的德妃輕輕喚了她一聲。
貴妃聽到德妃的提醒，咬著牙沒有讓眼淚衝出眼眶，低頭退後了一步，站到皇後的身後。
眾人磕過頭，重又站起來的時候，容茵抬頭便跟皇上的視線撞在了一起，皇上的眼神深如靜潭，帶著一股不知名的危險，容茵忙低頭退後。
轉身退出之後，容茵哂然一笑，內心責備自己不爭氣，皇上生氣的時候都沒怕過，他正眼瞧了幾眼，自己竟然就怕起來了，沒出息。
今日一天，皇上這個壽星是很累的，上午在接受朝賀中度過，中午跟百官同宴，到了晚上才真正放鬆下來，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吃頓飯。
不過，今年貴妃掌事，她有意賣弄，早早向太皇太後建議：淩氏一族多年沒有團聚了，今年借著萬壽便邀請了京裏的宗族，已及各藩地的叔伯兄弟子侄，乃至皇親貴戚，同來吃頓家宴。
太皇太後覺得甚好，便向皇上提了出來，皇上原本沒有想過如此勞師動眾的，可太皇太後的麵子總要給，也便答應了，索性又下旨大赦天下，讓普天下的百姓借著皇上的壽辰高興高興。
萬安宮裏，貴妃再次交代了六局的宮正，晚上宮宴都警醒著些，若是出了差錯，她這裏可是沒有情分可講。
各宮正領旨去了後，貴妃才回到次間，貴妃的母親錢夫人早已經在這裏等著晚上的大宴。
看到貴妃進來，錢夫人忙起身拉了女兒的手說：“我兒真是長大了，這麽大的宮宴都能操持下來了，適才聽宮裏的人說，今兒還得了皇上的賞，母親真是為你高興。”
這話勾起了貴妃的傷心事，此時在母親麵前，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就……”錢夫人忙拿帕子給貴妃掖了掖眼角，“快收了，今兒是什麽日子，容得你哭哭啼啼的，若是傳出去，便是大不敬的罪過。”
貴妃也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忙遮掩，“適才迷了眼。”
等貴妃平靜下來，用了口茶水，屏退了左右，錢夫人才接著問：“今兒出什麽事了？”
“母親隻看到我得了賞賜，其實這些金銀不過就是死物件兒罷了，我還缺這些嗎？我要的皇上從來也沒有給過我。”
錢夫人知道女兒要強，在家裏千好萬好地都給她準備著，到了宮裏雖是貴妃，然總歸不是皇後，想來著實是受委屈了，看著閨女神情低落，錢夫人心裏也氣憤不已。
“我兒快不要為這些事傷情，為著萬壽，你父親早幾日便回京了，皇上還單獨留了你父親用膳，話裏話外對你父親倍加賞識。你盡管放心，隻要你父親在一日，皇上尚且給三分薄麵，在這宮的其他人，任誰也不能把你欺負了去。”
貴妃的脾氣真真就是這樣嬌慣出來的，這是在告訴貴妃恃寵而驕啊。
可憐貴妃就吃這一套，向著母親撒嬌，“還是父母疼我。”
而坤寧宮裏卻是另一番景象，容母也是那疼孩子的母親，卻是在溫言軟玉地開解容茵。
“我知道你這孩子總跟我報喜不報憂，即便你不說，我也明白在宮裏不好過。前段時間出了那麽多事，好在有驚無險；以後，你可要長個心眼，不要跟皇上硬碰硬，咱們還得指望著皇上，既然進了這個門，就要努力適應這裏，由著自己性子的事情三思後行，沒得受更多的罪。娘這裏是任何忙也幫不上你，全靠你自己支應著。”
容茵其實也是個倔強的脾氣，如今心灰意冷，要想重新燃起對皇上的感情，不是那麽好說通的，隻告訴容母自己心裏有數。
容母看她不言不語，知道她聽不進去，也不再多說，今兒畢竟是萬壽節，沒得招惹得傷心難過。
後來花其婉帶著武安侯府的大太太高氏和三太太淩氏，以及花正茂的妻子周氏進來，大家便說些京城裏的新鮮事，氣氛一下子變得活絡起來。
花正茂的妻子周氏，今兒才第一次見皇後娘娘，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心裏便酸澀了一下，娘娘二十有餘的人，在她看來仍像是二八年華的少女，隻是比那天真的少女多了些微的憂傷，正是這絲憂傷為其增添了致命的魅力，如同水中月霧裏花。
這麽美好的人，任誰也得揣在懷裏珍愛著。
隻是周氏是個內心恬靜的人，有羨慕卻沒有嫉妒，她勸慰自己，夫君對自己那麽好，自己決不可胡亂猜度，即便夫君跟娘娘兩小無猜，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