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冷暖自知
散了朝,戶部尚書王啟光小碎步跑到韋閣老跟前,點頭哈腰地請罪:“學生對不住恩師的栽培,適才……”
“哎,啟光何出此言哪,事實如此罷了,況且結果也在預料之中。”賈閣老笑眯眯地拍了拍王啟光的肩頭。
“啊?”王啟光一臉疑惑,預料之中的結果搞這一陣仗做什麽?
此時花正茂恰走到賈閣老的身旁,行禮後剛想繼續前行,被賈閣老叫住了:“賢侄廣才!還以為賢侄一心撲在大理寺的案件上,不想對戶部或者說是對六部都了若指掌啊。”
“賈閣老謬讚,屬下隻是心中好奇,便忍不住有此一問,現在想想真是不該,屬下還是年輕不懂事,以後還望賈閣老多多指教。”花正茂說完又恭敬地施一禮便告退離去了。
“恩師,就這樣放過他?”
“不忙,且看看。年輕人鋒芒畢露,有時候傷人也傷己啊。”賈閣老慨歎一句,也慢悠悠離去了。
其實,花正茂在朝堂上公然反對選秀,並不是想鋒芒畢露或者出人頭地,他隻是為了皇後娘娘。
一來,他看得出來,皇後深愛著皇上,宮裏這些妃嬪已經讓她深受傷害,若再選秀女,皇後定然更加絕望;二來,朝廷海選秀女,雖是禮部辦理,但最後幾百位秀女還是要皇後娘娘親自過眼,如此繁重的任務,娘娘身體孱弱,心痛加上勞累,恐吃不消而病情反複,若再次陷入昏迷,他不知道娘娘還會不會再次醒過來?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後宮裏,明麵上倒也沒有掀起多大的反應,其內心深處對於選秀真正沒反應的到底少,不過是冷暖自知,什麽滋味自己心裏知道罷了。
容茵對於選不選秀已經無所謂,隻不過對於花正茂的行為卻忍不住在心裏思量,越想便越發地為其擔心,他雖是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然這朝廷這顆大樹身上,卻僅僅是一根小枝,別人想要攀折了他易如反掌。
花正茂有大好的政治前途,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給他帶來禍事,再說,自己也沒有能力回報他的一片用心。
容茵想派人給花正茂傳句話,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沒事也誤會出事來,反複思考,最終再次否定了自己,朝堂上的事情,花正茂自然站在朝政的角度行事,自己不可亂了分寸。
坤寧宮裏沒有因為選秀鬧出動靜,而萬安宮的孫貴妃卻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大半的朝臣當庭跪請!
她想都沒想,話便衝出了口,“這些朝臣是吃飽了沒事幹嗎?整日就知道拿著朝廷的俸祿幹些不上道的事情,管東管西的,就會耍嘴皮子,皇上就知道縱著這起子人,朝廷有戰事的時候,為什麽不靠他們的嘴皮子去擋住敵人的攻擊……”
“娘娘!”寶扇咚的一聲跪下了,拉著孫貴妃的衣袖勸阻到,“娘娘息怒,皇上不是沒同意嗎?娘娘不用跟這些人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也隻有府裏的老爺和太太心疼。”
一句話引起了孫貴妃的傷心事,她竟然嗚嗚地哭起來:“是啊,也隻有父母心疼我了,我進宮這麽多年,竟然得不到皇上一星半點的疼愛!”
“娘娘,奴婢說錯話了。皇上怎能不心疼娘娘呢?皇上巡邊第一站就到宣府老爺那裏,後來回來不是還親自過來一趟,給娘娘帶回來好多東西,奴婢可沒有聽說其他娘娘有禮物,連皇後娘娘都沒有。”
“寶扇,你就是個傻的,皇上不是說了嗎,這是我父親給我捎來的。”
寶扇看孫貴妃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便扶了她到榻上坐了,又吩咐給娘娘上茶,這才說:“娘娘才是個傻的,哪裏聽說過臣子找皇上捎東西的,叫奴婢說,便是皇上假托了老爺的名頭,特意給娘娘帶回來的。”
“真是這樣?”孫貴妃認真地問。
“自然是這樣!”寶扇肯定地點點頭。
孫貴妃心裏高興起來,既然寶扇說是真的,必然就是真的,一時忙著吩咐將皇上送來的紅狐皮子拿出來做個圍領,冬日裏正好帶。
孫貴妃發脾氣的時候,永壽宮的德妃倒是一派閑適,歪在窗前的長榻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不過她跟前的青鸞知道,德妃娘娘這是不開心了,隻要娘娘閉著眼睛想事情,半天不吩咐一聲,鐵定心裏是不痛快了。
德妃自然不開心,此次請願選秀之事,她是知道的,祖父心裏想什麽她不知道,但是,若是此次朝臣請諫能夠成功,祖父是要將叔父家的嫡女,自己的六妹妹給送進宮來的,說是姊妹相互扶持。
其實她心裏知道,在祖父心裏,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六妹妹來了,祖父就多了一份籌碼,到時候誰能得寵祖父便顧念誰了吧。
宮裏再怎麽艱難她都可以忍受,若是被家人舍棄,她心裏便如同飲了極北之地的冰水,冷了個透心涼。
一旁伺候的青鸞知道德妃娘娘的心事,小心勸著:“娘娘別傷心,這次朝臣諫言選秀沒能成功,可見皇上並無此心。”
德妃心裏充滿了灰敗,說話有些頹喪:“明年不選,後年選,結局總是一樣的,本宮多了一年的時間又有什麽用?皇上——”
說到皇上,德妃戛然而止,心裏卻甚是憋悶,她侍寢的時候雖是不多,但她並不無知。
在進宮前,母親也千叮萬囑地,說是侍寢後男子留在裏麵的東西最重要,那個是能讓自己懷上孩子的,當時一再告誡自己,完事後想辦法捂著些,不要統統流出來了。
隻是,她一次兩次地尋找母親說過的東西,何嚐有過?她心裏疑惑,旁敲側擊地問過宮裏的老嬤嬤這事,終於明白了皇上一直以來並沒有給過自己,自己要到哪裏懷孩子?
皇上好狠的心!
德妃心裏煎熬,猝然起身直奔門口,她想將這個消息告訴孫壽香,想來她一定也是如此,隻是走了幾步兀自又止了步子,何必讓她也傷心呢?再說,皇上對她不一定如此,這次不是單給她帶了禮物了?
就這樣吧,日子總能熬下去,以後六妹妹來了也好,自己肩上的擔子就輕了些。
德妃總能安慰好自己,她慢慢轉過身子,複又回到榻上,歪著躺在引枕上閉上眼睛,似乎又睡著了。